从角落传来几道不合时宜的轻笑,太子被捆绑着四肢瘫坐在地上,仰头对众人说:
“是朕,杀道生的人是朕。”
“你?”南安公主的秀眉微微蹙起,“你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是因为他碍眼啊,又不愿归顺于朕,又要阻拦朕的好事,朕当然要除掉他。”
“要是他愿听从于朕,朕何必大费周章收兵买马,还把人藏在寺院里,让昙曜有了把柄。”
魏帝又是一脚踹到太子的身上,怒骂道:
“蠢货!”
“哈哈哈~我蠢?”
太子的笑中带了几分心酸。
“我自幼饱读诗书,一言一行皆想着您的江山,想着天下百姓。可是您呢?给了我太子之位,却杀掉了我的母妃。给了我太子之位,却总听信奸臣的话,时刻怀疑我的忠心。”
“要不是不得已,谁想谋反啊?我顺理成章继位不好吗?”
“你…你…”
魏帝连说了好几个‘你’,怎么也说不出剩下的话。
就在方才的一瞬间,他有些恍惚,仿佛逝去的武威公主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控诉他的种种罪过。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
魏帝背过身去,紧闭着双眸陷入长久的沉默。
“天真,你可知朕今日为何不杀你?”
“不知。”
“你的母妃,是朕第一个喜欢的女人,风儿和你,也是朕最先拥有的两个孩儿。朕,不想杀你。”
太子彻底呆傻地瘫坐在地上,这些话,魏帝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他心目中的太子。
原来啊,如果他听从昙曜的建议,安安稳稳的坐好太子之位,那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所以陛下不想杀太子,就想杀我的孩儿吗?”
南安公主突然的一声质问,顿时将众人从父子情深中拉回现实。
朝颜这才意识到,是啊,魏帝为什么要杀他们,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太子谋逆的事,要保下太子啊。
这么一想,她看魏帝又不太顺眼起来。
“陛下想杀昙曜,我能理解。但颜颜呢?她又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喜欢上了一个非世俗的人吗?”南安公主又问。
魏帝看了朝颜和昙曜一眼,面色严肃地答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
但可以失去一个高僧、一个郡主、一个侠客、数名武士。
“除了太子,谁还可以接下这偌大的魏国,在鲜卑与汉族间斡旋?平衡整个朝堂?风儿,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魏国。”
南安公主发出不屑地轻笑。
“我是女子,不懂父皇心中的天下。我只希望我府上的众人平平安安,一生无忧。”
“我的夫君、孩儿为了你的天下奋不顾身,可到头来,个个受尽你的迫害。你可知当初崔浩谋害却芊时,儿臣也在!那样冰冷的地窖,儿臣待了整整三日!”
魏帝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件事,又是满脸都写着震惊。
“什么?朕当初只下令崔浩杀邱砀,并未……”
南安公主苦笑着擦去眼角的泪珠,再次质问道:
“那颜颜呢?颜颜被关进地宫也不是你的皇命吗?”
太延二年,魏帝攻打柔然失利,时逢太后薨逝,崔浩等人以天降灾祸为由,建议借太后升天之际,以皇室女血脉祭典上天,为国祈福。
原本人选定的是安宁公主,但当时朝颜为躲避年少赐婚,代替安宁去了地宫。
此事,是皇家秘辛。
昙曜悄悄握上了朝颜冰凉的手,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朝颜一个安心的微笑。
他在,以后也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