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但我有了私心。
行李箱躺着的那枚戒指是我的私心,也是我的奢望。
我想过,她或许会有一点点动摇,只要我抓紧这一点点动摇就好了。
但程登登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她坐在我身边长篇大论。
她一会儿看海,一会儿看我。
我突然发现,她看海时很近,看我时却很远。
那个悲伤而踌躇满志的程登登让我很陌生,也让我骤然清醒。
也许,她一直如此,只是我的爱为她笼上一层滤镜。
我看见的是我所以为的那个她,而真实的她,一点点现出端倪。
我有些生气。三分气她,气她的疏离与坚定;七分气自己,气自己的沉溺与不舍。
可是人很奇怪,明明看得分明,却管不住自己的行为。
比如,打开行李箱看到她的衣物会下意识一一给她收拾好,以此换三两句名正言顺的交谈;比如,在她习惯性出门的时间提前等着,比如碰巧路过她常常出没的地方。
但她却做得很绝情。
周昱说,要以退为进,要让程登登有危机感,让她觉得我并不是非她不可。
而事实是,看到我不是非她不可,她却乐见其成。
我突然明白,一切的动作都是枉做小丑。她只是不够爱我,仅此而已。
而我,似乎也渐渐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她。或者说,我不必像自己以为的那么爱她。
有一句话她说对了,只要我愿意,我同样可以赋予其他人意义。
沈悦就是这个其他人。
我尝试赋予沈悦意义,而程登登的意义却没有减少分毫。
她离职了;她搬家了;她初试成功了;她面试成功了;她入学了;她开始更新VLOG了……
她的每一个动态都会以这样或那样的形式被我知晓。
说是“被”,其实更多是我自己主动吧。多年前那颗种子,依然深埋在内心某个隐蔽的角落。
然后她毕业了,她去自驾了,她去山区支教了。
我看到了那张她和山区小孩的合影,照片上的她依然短发过耳,笑得格外灿烂,眼神清明而无畏。
这是她选择的人生。
这个她与17岁那年的程登登重合了。
她依然17,而我已经32岁。
我有一份差强人意的事业,有纠纠缠缠三年多的追求者,有身体不太好的爷爷,有独居多年的母亲。我身上背负了太多,而她灵魂自由、身心自在。
那一瞬间,她种在我心上的那棵大树轰然坍塌,随风消散。
只是曾埋着树根的那个空洞再也合不上。
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有土石滑落,砸得人心头酸涩。
如果时光倒流,我还是会说出那一句“你好,程登登”吧。
不是27岁的姜森说给27岁的程登登,应该更早一点,在程登登拦在我面前时就说出来。
或者再早一点,在那个日光洒满看台,跑道上尘土飞扬的下午。
17岁的姜森会慢慢走到17岁的程登登面前,陪她一起摇旗呐喊。
最后他会说:“你好,程登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