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我们给你做检查是为了确认你的情况,希望你理解。”
医生俯身对躺在理疗床上的爷爷解释道。
“好意思说!”奶奶瞪了爷爷一眼,爷爷便不再说话了。
随后,医生给爷爷扎了针灸,结束后又端来艾熏。
医生掀起爷爷的衣服,将艾熏箱放置在爷爷肚子上方的熏箱架上。
“这个很烫的,你们帮他扶一下。”
奶奶和三奶奶立即上前扶住了艾熏箱。
三奶奶的二女婿这时也找了上来。
“二伯,好点没有嘛?”
爷爷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耽搁你事情了,你先回去了嘛。”
爷爷是极善良的人,即便膝盖已痛到麻木,仍担心自己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没事的二伯,你不用管我,等晚点我来接你们。”
三奶奶的二女婿因为在县城还有事需要处理,所以和奶奶、三奶奶打了招呼后就先去办事了。
“医生,做完这个就可以回家了吗?”
“先住院观察几天,每天做个理疗,等好些了再回去,不然你们来来回回也折腾不是吗?”
“哦,我还说没什么大事就接他回家去养。”奶奶还是有些顾虑。
“住院是必要的,老人家,先去交费办理住院吧。”
医生将票据交到奶奶手上。
“这个我们办不来,要去哪里办?”
“我去!”平知道奶奶不识字,赶紧接过票据。
“下楼右转看指示,找不到就问人。”医生好心提醒平。
“好,好,谢谢医生。”
目送医生离开后,平准备前往交费处给爷爷办理住院手续。
“拿身份证和钱去”。
“哦~”
奶奶不提醒,平都忘了要拿身份证。小时候进医院都是妈妈来办这些事,现在换成自己了,平心里有些担忧。
好在医护人员都比较热心,平得以顺利办完手续。
回到病房后,平看见爷爷自己扶着艾熏箱,那个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可怜,平赶紧上前帮爷爷扶住,爷爷却说他自己来就好。
平又是个分不清哪句是真话的实诚孩子,以为爷爷自己扶会比较稳当,也就没上手了。
“你怎么不帮你爷爷扶一下?”
医生带着理疗设备走进病房,奶奶和三奶奶跟在后面。平想解释却发现没有这个必要,确实是自己不懂体恤长辈。
“老人家,松手吧,可以取下来了。”
医生将艾熏箱抬到地上,熄灭箱内余火,起身将理疗设备固定在爷爷膝盖上。
“明天开始,打完吊瓶后要自己到理疗室去做理疗,今天你不方便我就拿过来给你做了,明天要自己去了,听到没有老人家。”
“哦……”
爷爷有些木讷,兴许是这个年纪的老人独有的特征吧。
“做完理疗就要打吊瓶了,家属去给他买点东西吃,吃了才能打。”
“我去吧。”平说着就要往外走。
“小平,等等!一起去!”
现在已是下午六点过了,奶奶和三奶奶也饿了,于是三人一同走出医院。
“三碗豆花饭!”
“好嘞~”
等上菜的间隙,奶奶将身上带来的现金和医保本都交给了平。
“你在这里照顾你爷爷几天,二叔马上就回来换你了,晚上就去三姑家住。家里离不开人,我和你三奶奶吃完饭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打电话。”
“好。”平几乎没带犹豫就回复了奶奶。
在来医院的路上,平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吃完饭后,平打包了一份豆花饭带给爷爷。奶奶和三奶奶交代了爷爷几句后,便打电话给三奶奶的二女婿赶来接走了他们。
看着车辆渐行渐远,平莫名其妙生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说不清缘由,只是有这种感觉。
“爷爷,你吃饱没?”
“我吃不下了。”
“那我丢了哦。”
“别丢,可惜了,收起来我晚上吃。”
“这么热的天,留到晚上就馊了,等你晚上饿了我再给你买。”
平不顾爷爷反对,径直将他吃剩的饭倒进垃圾桶,惹得爷爷一阵怪罪。
爷爷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听三爷爷说,那年头爷爷兄弟几人总是吃不饱,有个妹妹还被活生生饿死了。后来改革开放,才不至于饥寒交迫,但爷爷一家依然穷苦,所以爷爷总是很节俭,从来舍不得花钱。
守着爷爷打完了吊瓶,又扶爷爷去了趟厕所。
爷爷说想睡觉了,所以催促平赶紧去三姑家休息。
其实平很抵触去三姑家,这不仅是因为妈妈说起的那些陈年往事,还和平在家读高中那段时间有关。
三姑家在县城做回收豆子的生意,每每有亲戚去到县城,她都会热情招待人家,但这份热情,平总觉得有些假。
那时候,平刚到县里读书,三姑来给平送了两次菜,却逢人便说天天给平送吃的喝的。一开始,平也赞同三姑的说法,毕竟初到新地方,三姑来给自己送菜,确实有些感动,但到后来,听到的次数多了,平也有些反感了。
可能好事也会像坏事那般传着传着就变味了吧。
三姑给平送菜的事被家里传成了平不知感恩,平又是个容不得流言蜚语的人,所以也家里大吵了几次,也让老家那群人知难而退了。
平大二时因为实在无力承担高昂学费,只得回来贷助学贷款,但担保人一栏却始终无法填写。无奈之下,平只得请三姑帮忙签字,可三姑却问平,这笔贷款以后谁来还,如果平换不上怎么办?
平只回,就算还不上也不会让三姑来还,三姑这才帮忙签了字。
或许,平与三姑一家的隔阂已经不是这一件两件的小事造了。
而如今,自己因为要照顾爷爷没有住处,只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