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89年 锦官城官道
接近雨季,锦官城官道上的道路在接连几日的小雨浸润下已然变得泥泞无比,来来往往带着货物的行人和那些背着背篓茅草的行人踩在黄泥上,粘稠的黄色墨汁迸溅到他们的衣裳和背篓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却如同置若罔闻。
老旧的褐色麻布混合着怎么都洗不干净的泥土污渍,一干人就是这样,行色匆匆地走过,又行色匆匆地返回。
偶尔有部分停下的,也只是挽起裤腿,脸色忧愁地看着愈发靠近的乌云,然后枯黄的脸色如同地上泥泞的土地一样,毫无波澜。
下雨似乎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常态,甚至于连泥泞和永无天日的日子都连同一道带过,在他们的日子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来往的人们只知道一点,若是在雨季到来之前不把自家储备的粮食运到更为安全的山顶地窖上,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和那泥泞一道,在雨季到来之时彻底长眠。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位穿着粗糙布衣的男子站在远处的河道口,看着年久失修的木桥长期在雨水的浸泡下从末端开始腐朽,树木的纹理和糜烂的木屑一道,交织成难堪的黑色。
他皱着眉头,看着陷在泥地里的布鞋,但是良久之后却依旧没有在意,只是淡淡地看着远方被烟雾笼罩的群山。
“该怎么过去呢?”
他的这个老朋友啊,这么些年,居然跑来这个地方闭关进修去了。
可让他一番好找。
这个时候,过路的几个大汉拉着嗓子,扛着一箱箱用茅草盖起来的背篓从男子身边走过,被重力压弯的脊梁上古铜色的皮肤流着隽然的汗。
几个妇人小孩头发凌乱,面容枯槁,满脸忧愁地跟在几人后面,担忧地看着露出了一角的腌菜。
口中还在念念有词地念叨着:“可不要少了,这腌菜可是....”
身边的小孩不解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幕,懵懂地问道:“娘,为什么要换地方啊....”
“因为要下雨了。”那个妇人看到站在一边的男子以后,惊慌地连忙抓住小孩的手,然后眼帘微微低下,睫毛颤抖了几下。
“不然我们的昀昀就要饿肚子了。”
“可是昀昀不想住在那个大地窖里....”小孩依旧不解,大大的眼眸满是不解。
妇人长吁一口气,歉意地朝那个看过来的男子笑笑,然后抱起那个小孩,轻声念着。
“昀昀乖啊,不然小心锦湖水君生气,发大水。”
“娘,锦湖水君是谁啊?”小孩抓着母亲瘦弱的肩膀。
妇人的眼眸更加黯淡了,她自嘲地笑笑:“锦湖水君是....”
看着一行人渐渐走远的背影,男子神情复杂,他手上出现了几根蓍草,随意地拨弄了几下,在空中微微漂浮片刻,然后几根无力地飘落到地面上。
看着面前仅剩下的一根,男子轻声念到。
“水源倾覆,地脉紊乱.....凶三乙,乃....人祸...”
男子视线一阵拉长,他看着前方更为遥远的地点,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地方是丰都和锦州的交界....
“长桥镇?”
他默念出声。
这个时候,他脚边的水渠边缘的水草忽然抖动了几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方活动,还露出了哗哗的水声。
男子一挥手,收起手上那根散发着微光的蓍草,然后也不顾衣服被泥泞沾染,蹲下身子来掀开厚厚的茅草,然后,他温和的眼眸了水上那双清冷的蛇眸四目而对。
那是一条通体乌黑的水蛇,细长的小型蛇眸里闪着柔和的灵光。
“哦?”男子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刚刚看到了吧?”
那条小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水下的漕渠,最后还是颇为人性化的摇了摇尾巴。
男子笑了,亲昵地用指腹蹭了蹭水蛇小小的脑袋,然后柔声说道。
“你既然有这份缘法,那我便赠你一篇道经吧。”
“且听好咯,我只说一遍。”
水蛇似懂非懂,只是看着这个奇怪的男子,点头。
男子嘴唇不动,玄妙的声音却在一片小小的地方响起。
洪泉极深,何以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