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景真真是黑云压城,白日许是经受不住如此悲壮,却又生离死别的场面,所以它藏匿在厚厚的云层之下。
那传消息的新兵蛋子早早爬上城墙,虽都是穿着那件夜间无法御寒的棉袍,可这会儿额间冒出的汗珠密密麻麻,怎么也消散不去。他紧握着手里的长枪,指尖用力到发白。
罗华本想拉霁凉一起上去看一看,可守在墙脚的士兵们却一脸严肃,阻拦他们上城墙的路。
霁凉无奈耸肩,看上去又俏皮又有些可爱。
“霁凉,你觉得这仗能打得起来吗?”
过去的某一天,少年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再像初见时那样软糯清亮。霁凉知道他这是长大了,不禁隐隐期待,罗华之后的嗓音会变得怎样独一无二。
而今,霁凉难掩诧异,这孩子竟也会主动思考这样的问题。霁凉想了想,十分笃定地摇头:“不会。”
罗华望着霁凉,忽而甜甜一笑:“我也是这样想的,霁凉的想法与我一样诶。”
少年总是这么充满好奇,又乐观开朗,就像所有无时无刻不在讨人喜欢的孩子,好似昨夜的试探只是一闪而过的泡影。
罗华不提,霁凉也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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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一墙之隔,整齐划一的步伐震耳欲聋,令小城里每个角落的人都能听清。
客栈里的小厮焦急地来回踱步,他时不时透过门缝,观察街道上的动静,可是门外空荡荡的,不见一人。
小厮急得面红耳赤。
老板娘时不时地问他:“还不曾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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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的步伐不紧不慢,却越来越近,好似就在耳旁、敲击心田。
忽然,脚步声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的黄沙也瞬间凝固。
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守城兵,他们站满了城墙;一边是卑微到尘埃里的西岐军队,可他们遍布山野、密密麻麻。
“将离将军。”城主的声音浑厚,好比山间寺庙里的老僧,看破生死红尘。
时间在这一瞬间静止,众人皆屏气凝神。就连如死灰般沉寂的墙脚乞丐的眼眸,都在那一瞬滑过一道亮光。
空中黄沙弥漫,身处其中的人们很难睁开眼。西岐国的将旗迎风飘扬,卷起了一圈又一圈。
被唤作将离的男子,戎甲一身,他身姿挺拔,不如别的将领那般魁梧健硕。将离正站在红旗的阴影下,他勾唇一笑,只能露出唇角。
谁知,将离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寒暄客套:“久仰小侯爷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老城主爽朗一笑,他看得通透故而也活得简单:“多年不见西岐故人,也许久不曾听到旁人这般叫我,从前的那些日子倒真是恍如隔世。如今都是糟老头子了,哪里还听得这么些话?”
西岐大军不发一言,正午的阳光曝晒、烈日耀眼,照在身上是火辣辣的疼痛。
大军不仅无人出声埋怨,也没人敢松懈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