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居然就听话地不再哭泣。

他动作轻柔地拂去泽君额前凌乱的碎发，抚上他流血的伤口，凝固的血液已让柔软亲肤的里衣变得硬挺脆弱。

将离细细打量着泽君，那张惯常苍白的脸上沾了几滴鲜红，比从前更多一分邪气与不羁。

他抚上泽君的后心，这才发现除了胸口致命的剑伤，还有几道可怖的抓痕！后背的盔甲被划得支离破碎，皮肉外翻，足见这凶爪的主人有多么残忍。

后心淌出的血液不是鲜红色的，而是肉眼可辨的深紫！

这么一个残破不堪的人，躺在他的面前，将离就连呼吸都不自觉轻柔起来。

晨光温柔细腻，微风扬起面前人的长发，吹进他的心尖，无比熨帖。闭上双眼，泽君似乎都能见到那年京城郊外，一片连着一片的芍药花，闻到那清冷高贵的花香。鼻尖发丝纠缠，媚眼缠绵，彼时少年暧昧。

人间太过美好，好到他已经舍不得离开……

感受到体内的温热一点点流逝，泽君艰难地指着一块破碎的布条，那布条不大，却血迹斑斑，他的指尖也不知染上了谁的鲜血。

泽君神情殷切，他亲眼见到将离捡起那块布条，终于心安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却还是来不及同他心爱的人告别。

等到泽君真的离开他的身边，将离反而没有意想当中的伤心，好像鼻尖依旧环绕着泽君的气息。倘若大将军的双手没有止不住颤抖的话，所有人都会被他蒙骗过去。

将离仔细辨认着布条上的字迹，那个重要到他亲手捧过来的东西。

就算是生命垂危，泽君的笔迹却还是那般一丝不苟：

“止戈止武。”

四个工整的血字，凝聚了他们的心血，好容易被泽君哄住的泪水又掉落下来。只是逝去之人面色平静，再不会蹙起眉头，用温热的手掌调笑着拭去他的悲伤。

柔和的阳光下，泪眼模糊之中，好像出现了这么个同泽君相似的梦幻泡影。他的胸口没有冰凉坚挺的长剑，后心处没有深可见骨的鬼爪，苍白如斯的脸上始终带着邪里邪气的笑意。那是京城郊外，同他一起策马扬鞭的少年。

就是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主动放弃纸醉金迷的贵公子的生活，与将离一起出生入死，骗取了他的真心！

将离的耳边好像回响起他平静的劝慰：“将离啊，我不想阻碍你的壮志豪情，只是往后没有我在的日子，谁还会关心你的头痛之症呢？战争无情，有多少无辜惨死，就有多少生魂怨灵。你生而特殊，我想你保家卫国，却不想你走火入魔。你是我唯一的私心，会代替我们，好好活下去的吧。”

天光缭绕在泽君的身边，仿佛背后有人在催促，幻影如泡沫般破灭，他再也见不到他的泽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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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一切安顿之后，将离浑浑噩噩的，他从士兵们口中拼凑出了昨夜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