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城里除了我……便都不是活人。”少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还将罗华吓了一跳。

只见那缩在墙角，小动物一样炸毛的孩子故作镇定地向前迈出一步，手中却依旧紧握着那根平平无奇的木棍。

罗华格外有耐心，鼓励他继续说下去，这才好从霁凉那里邀功。

少年性子温吞，也许心中还有些恐惧，声音不大：“你们……也是活人，是从外面的地方过来的？”

霁凉与罗华对视，却真的不管罗华目光中的疑问，只自顾退出一步倚在门框上抱臂围观，唇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为防止少年再次被吓得不愿说话，罗华只得硬着头皮哄骗。真假参半的话他头一次说得这般流利：

“我们是鸿鹄山门派的弟子，这是我的师兄。我们二人游历到西岐国时，见到不少流民，忍着好奇上前打听一句，才知是从北国逃亡来的。我师兄当即察觉不对劲，北国明明没有战乱啊，怎么会有人逃命，好像是见到什么怪物一样？于是我与师兄决定来北国一趟，看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兄弟，你知道吗？”

好一番忽悠人的话，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罗华的耳根子烫得发红，霁凉分明没有出声，却感觉好像有人贴在他的耳边低低地笑着。

少年本要作答，却还故作镇定地说：“我叫小连……”

话音刚落，叫做小连的少年脸色大变。

屋外阴风怒号，狂风丝毫不留情面地吹断枯木枝丫。没了阻挡，它更为疯狂地奋力拍打小土房的木门，震得整座房屋都要倒塌。

阴风如有实质般渗透进紧闭的门缝里，从裸露的皮肤爬到后背上，身边窜起冷风，就像无意间闯进了乱葬岗，格外瘆人。

“啊——”小连狼狈不堪，伤口凌虐的手臂死死捂着耳朵，不像个胆大的男孩。他大声尖叫刺得耳膜生疼，合着门外的拍打声，似乎生怕黑雾寻不到他。

罗华暂时收起心中的缱绻缠绵，只见小连好像魔怔了一般，动作扭曲，嘴里喃喃地道：“他们来了，他们来了，我们完了，我们躲不过去了……”

罗华的嘴唇紧抿着，双手握成拳头横在胸前，在心里默念霁凉教给他的百花密咒，又悄悄向前跨了一步，将那发疯的少年护在身后。

随后，他又想将倚在门边抱臂围观的霁凉拉至身边，莫名地，罗华此时的样子似乎有点像霁凉。

猛地，屋外的魔物一声痛呼，那吼声极大，不似茫州城外行尸走肉们的撕心裂肺，带着裹挟不散的咒骂和阴冷的怨念，在怪异的黑夜中格外可怖。

少年小连又缩进墙角里，拼命握紧那根保命的木棍，喃喃低语，不敢直视门外，大抵是真的经历什么终身难忘的场景。

罗华望着胆怯的小连，不像是能从魔爪中逃出生天的模样，心生惊奇。他不禁纳闷，难道这座诡异的小城里还有第三方势力？

却见霁凉的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浅浅的粉色好像一瓣花，他慢悠悠地从门边走到罗华身边，指尖轻点他的眉心，好像长辈一般，是褒扬，又是宠溺。

霁凉好像是故意给罗华看的，他的手心里泛着纯粹的白光，细细辨认，浮现出的还是一朵生动绽放的双生曼陀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