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药汁好像自带扩音效果,让原本低迷的嗓音放大了许多倍。广寒疯狂的笑语猛地席卷了整间小屋,冲撞进身体里,似乎近在耳边:
“它可不是什么驱魔草,而是入魔草!”
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药效也发挥了作用,还在散着魔气的血洞正在肉眼可见的愈合,本该翻出的鲜红血肉变得黑乎乎的,好像是烧焦之后残留下来的碳色。
新肉的生长速度极快,粘黏着银白色的盔甲一起,仿佛破裂后打上去的格格不入的补丁。
广寒还在残忍地笑着,一时间却让人分不清谁才是最可怜的。她泄愤一样指着霁凉,整条抬起的手臂都在微微地发抖:“只要你杀了城主,她身上的魔气没了寄生,你们也难逃一死!”
“不过!”广寒邪魅一笑,吐出一口黑烟缭绕的魔气来,“现在也都是一样的,你们还是都得死在我的手里啊!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划过在场每个人的耳朵,好像有人用利刃在心尖上来回剐蹭。除了广寒,没有人能够故作轻松地笑出来,眉间都汇集着鲜有的凝重。
“所谓‘入魔草’……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城主的嗓音还是沙哑的,十分沉重的颗粒感,干哑得好似一把尘封多年的石磨。
“原来这么多天,你的药也没有白喝嘛。”广寒又将矛头对准城主,药汁生效后她的五官感觉也灵敏不少,“城!主!大!人!”
她说起来一字一顿的:“您可不要忘了,你的那些还活着的城民百姓,可都在我的手里啊!”
城主泣不成声,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就算是灾祸发生时,她孤立无援见到了站在对立面的广寒,就算是知道日日逼迫她喝下入魔草药汁的也是广寒,都没有此刻无助。她从来以为广寒是遭人胁迫,没有想过原来一切都是她的精心策划。
昔日那个无辜狼狈却仍旧悲天悯人的小乞丐,怎会如此丧失良善,变得对整个世界都充满恶意呢?
罗华将这一场姐妹反目成仇的闹剧看在眼里,悄言柔声地安慰城主。尽管他对入魔草的事情还是有些困惑,却十分有眼力见地闭口不提。
他在心里默默惦念着,霁凉已经有好长时间都未开口了,这是从前都没有过。想来是这入魔草确实为他的净化增加了难度,心下更不敢擅自惊扰了他。
只是,他懂心疼霁凉,有人也早就拿他当成了特殊习惯。
通灵法阵中,霁凉的声音听起来比先前还要隐忍,满是疲惫。
“所谓‘入魔草’,正是生长于忘川之畔的一株妖邪草药,汁水可以外敷也可以内服。只要是心存歹念之人喝下了它,便会像广寒一样,活死尸肉白骨,拥有本不属于自己短暂却强大的法力。喝药之人沉迷其中,最终堕落成魔!只是城主是个例外,大概由于她的心灵是至纯至善的吧。”
罗华了然,回忆起了什么,略带嘲讽意味地说道:“难怪府中能炼化出血魔,原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那黑衣人专门从忘川边上运来给它们的‘好处’!”
“呵,你这小孩子,也怪会说话的。”霁凉摇头失笑,原是粉淡的薄唇更没了颜色。
净化阵法已经铺满了整间屋子,角角落落都散发着浅樱色的光芒。霁凉仿若站在繁星璀璨的夜幕之下,站在世界的中心。晚风将他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浓密的眼睫投下一片浅灰色的阴影,却看不清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