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霁凉的喉间始终都有翻腾上涌的冲动，强压不下口中的甜腥，唇角就这么缓慢地淌出了一行鲜血。霁凉的掌心里盛开的那朵曼陀罗华，也在灵力的波动中逐渐枯萎变成了虚无。

长时间维持净化阵法，他本就需要静待恢复，这会儿再强行消耗法力，就算是神君的身体也吃不消。

罗华似乎能感受到身边人灵力的波动，忽然，他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他怎么能忍心霁凉为了自己把法力用到枯竭呢？

埋在脖颈间的脑袋不安地晃动着，娇嫩的唇抿成一条红线。罗华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似乎想要通过身体的疼痛，连接神识的痛苦，着急唤醒昏昏沉沉、将要在无尽的折磨中被残暴的恶魔永久尘封的灵魂。

朦朦胧胧中，罗华见到了一抹熟悉的素色，唇角翘起欣喜的笑意。他微微睁开了眼睛，黑红色的魔气仍在眼尾徘徊不散。

他原是生了一双澄明透亮的杏眼，而今有了反差，魅惑的红为他的纯情更添一股撩人的色气。

能够短暂地重拾自己的五感，大抵也有霁凉那点灵力的功劳。

眼前的霁凉当真是他从未见过的。若说第一次相见时，霁凉的唇角也是挂着鲜血，然而他眼中的倔强与懊悔却是不达心底的，仿佛守卫三界苍生都只是他漫长的生命里，需要完成的使命。

罗华只要一想到现在的霁凉，他的温情属于自己，欣喜和悲怜的情绪也是由他引起，好像在他的面前，霁凉才表现出活生生的样子。心底就会愉悦不已，忍不住地想要亲近他，在霁凉的面前把自己展露无遗。

他尝试几声，嗓音沙哑，好似才从烈火焚身中得以片刻的喘息：“霁凉你瞧！我把黑衣人追到了，他就在那儿！可是……可是，不知怎么他却被打死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一个打扮熟悉的黑衣人。他神神秘秘地将自己藏身在黑暗之中，踪迹也是鬼神莫测，可是怎么都没能料到自己的结局，谋划得逞的笑容仍旧僵硬在嘴角。

霁凉却不想回头去看。

此时，他满眼的怜惜与懊悔，心里在意的也只有罗华。此次的魔念来势汹汹，段不是封印就能解决的。就算是霁凉可以在短时间内重启净化阵法，也于事无补。

任凭他法力再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三界都要顶礼膜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华入魔，无能为力。

霁凉怀抱着罗华的手臂暗自使劲，生怕怀中之人将要消失似的。他凝望向漆黑的虚空，眼神重又变成坚硬的寒冰。

罗华安安静静地半依在霁凉的怀里，用一双纯情又邪魅的眸子回望着他。有些纠结又有些不难察觉的怯懦，似乎是以为自己犯了错，又是委屈巴巴的像在撒娇，他的眼中蕴着雾气，将哭不哭。

“他是天界的叛徒，认识哥哥。他说，哥哥对我好是有私心的，总想挑拨哥哥与我的关系。可是罗华从未怀疑过霁凉的用心，所以，霁凉也能相信我吗？”

这些话罗华说得断断续续的，不过，他还是忍着灵魂灼烧的痛苦说出了口。

罗华已经能感觉出时间在体内缓缓的流逝，过不了多久，他的神识就又会陷入尘封之中。魔念将会完全操纵他的身体，下次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也许，就再也都醒不过来。

“你的关注点怎么还是这个？我又怎会不相信你呢？”霁凉温柔地为罗华拂开粘在额前的碎发，摘去他发间的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