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竹筐里的红薯和土豆也拿出来,放到地上。抬起头对忍不住掩面抹泪的君兰说:“家里这么难,”
“应该至少给我说一声。”
君兰擦掉脸边的泪珠,看着李满满。
“这是我家的事,怎么可以麻烦李姑娘。”
李满满站直身体,停顿了一会,背对着君兰说:“我去找雪雁。”
说完,她放下怀中的竹筐,起身走向屋里。
“哎,”
“李姑娘,”
君兰没有叫住李满满。
她走得很快,头也没回,走向了旁边宋雪雁她爹的屋子里。
李满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
“雪雁啊,”
“不要浪费钱,给爹买药了。”
“你说你之前把粮食卖了,为什么没有和君兰商量啊?”
听到这里,李满满底下的手握了起来。
她看着敞开一扇的木头门,缓慢抬起手,在中间敲了一下,跨入了门槛里。
屋子里有些暗,不像隔壁宋雪雁和君兰的房间亮堂,但土地上打扫得很干净,一点土也没有,门后面靠着一把秃头的老扫帚。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杂物间,大约有两平米。里面堆满了劈好的干柴,一些长草,上面放的是空篮子。
“雪雁。”
李满满朝里面叫了一声。
“是谁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帘后面传了出来,接着又是一连串咳嗽声。
“咳咳咳……”
屋里,趴在床边的宋雪雁听到李满满的声音,抬起了流泪的脸。
她伸手擦干净下巴,站起来,轻轻抚摸着她爹的胸口,帮他顺了一会气。
“棠颖,”
“你来了。”
走出来的宋雪雁,看着李满满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嗯。”
“我来了,”
李满满应了一声,掀开帘子,低下头走到屋子里面去看宋雪雁的爹。
宋爹的屋子很小,放了一张床,占掉了四分之三的面积。
生病的老人家躺在破旧的床上,身上盖了一件打满补丁的薄棉被,脖子底下垫了一个高枕,黑布里面包的白色枕芯颜色发黄得厉害。
屋子里有些闷热,有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半面窗户破损了,一眼看见隔壁家的院墙。
“这是谁啊?”
老人转过头看了李满满一眼,发出一声疑问。
李满满往前走了一步,回答:“是我。”
“雪雁的朋友。”
“奥。”
他的喉咙里刚发出声音,又剧烈咳嗽起来。
宋雪雁再次上前,帮她爹抚摸胸口。
李满满站在旁边默默看着。
宋雪雁和她爹长得很像,脸型一模一样,都是鹅蛋脸,眼睛也是。
好一会,她爹才不咳嗽了。
他转动了下肌肤松弛的脖子,看着李满满又问:“你之前……是不是……来过几次?”
“那个小乞丐……是你带来的?”
李满满微笑着点头。
“是我。”
“给您添麻烦了。”
“我听声音就是你。”
宋爹张开颤抖的嘴巴说道。
李满满走到床边,叹了一口气,关心地弯下腰问:“您这病了多久?”
“好几年了……咳……”
这时,君兰从外面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爹,该吃药了。”
宋雪雁看着李满满,伸手搭上她的肩膀说:“棠颖,我们出去吧。”
李满满看了她爹一眼,跟着她走到了院子里。她爹住的屋子实在太小,最多只能站两个人,三个人没地方站。
“雪雁,”
“你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刚才去厨房,看见米缸没米了。”
李满满问。
看到朋友家里这样,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宋雪雁听到李满满的话,先是羞愧地红了脸,很快又变得忧伤起来。
“哎……”
“没办法。”
宋雪雁低下头,发愁地叹了一声又一声。
“我爹的病又重了,”
“前天晚上晕倒,不省人事……”
她说到这里,蹲到地上,捂脸哽咽了一声,很快止住了。
亲人得了重病,只有经历过才懂得其中难受的滋味。
不仅仅要用整个家庭的经济支撑,更多是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没一会,君兰喂完药出来了,他走到厨房里看着这边,把晾凉的茶水给两个人端了过来。
“李姑娘,”
“妻主。”
“喝口水吧。”
君兰看着李满满和宋雪雁说。
“谢谢。”
李满满从他手中接过碗,喝了一口,一手端着,蹲在了宋雪雁旁边。
君兰把剩下的一碗水递给宋雪雁,她摇了摇头,伸手推开了。
君兰只好把碗放在旁边小板凳上,转身去厨房里面忙碌了。
“所以,家里也没有存钱,也没有米了?”
李满满随口问出自己的猜测。
宋雪雁苦笑着摇摇头,她深深吸了一下发酸的鼻子,仰头看向天空。
“这乡试,我不想参加了……”
“明天我就去找一份活,”
“只是怕人家看我是读书人,没力气,不要我……”
李满满默默叹了一声,想着如何开口安慰她。
忽然,宋雪雁转过脸来看着李满满。
“对了,”
“棠颖,你上次落在这里的笔纸还有墨条,忘了带回去。”
李满满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小事。
当时借用砚台,趴在桌上匆匆画了一张图纸。后面的东西都没有用到,最后她急着回家,就忘了。
她拍上宋雪雁的后背,说“我都忘了这件事,”
“不过,我也用不上。”
“这些东西就留给你吧。”
“这……”
“笔墨纸,并不便宜……”
宋雪雁看着李满满的脸,有些犹豫。
“我是真的用不上,”
“现在不需要写字,何况你家里有书,”
“平时,需要写写画画。”
李满满说。
宋雪雁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她脸上写着抱歉。
“之前不小心用掉了你两页纸,我正想着怎么和你交待……”
李满满听到一笑:“不过是两页纸,”
“你用了就用了罢。”
“哎……”
宋雪雁却有些不同意。
“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品德,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用。”
李满满摇摇头。
“你帮了我很多,何须在乎这点小事。”
她说着,看向走向屋里的君兰,转过头来问宋雪雁。
“怎么回事啊?”
“君兰的脸上,怎么像是被人打了?”
她露出一副很是惊讶的样子,像是才发现。
宋雪雁听到这里,低下了头,脸上有些尴尬。
“昨晚我在院子里点了一堆火。”
“说要出去给人去窑里烧瓷器,不考乡试了。”
“想把书全部烧了!”
“他死活不让我烧,在争夺书籍时,我气得打了他一巴掌。”
“雪雁,君兰也是为了……”
李满满说了一半欲言又止,半会,继续开口说话。
“他一直任劳任怨,为了给人洗衣服,一双手都泡白了……你这样,”
“会伤了他的心。”
宋雪雁听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看着屋里说。
“是,”
“是我的错。”
“我不该冲动……”
“今天我才想明白,书有什么错……”
“毁了,还得重新买。”
宋雪雁说完,看向李满满。
“我又想起一件事。”
她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会:“昨天,有人来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