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勉强找了一个避风的墙角,紧紧挨着坐下,靠彼此的体温稍稍取暖。
刘向知道浑身湿透的时候千万不能睡觉。否则以赢异强健的体魄应该没事,但自己虚弱的身体肯定要大病一场。于是便和赢异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实在是没有话题可以说了,只能相互倚靠着默默无言。
大概是今晚太疲惫了,刘向感觉心里乱乱的,不说点什么实在难受,便轻轻地说起了自己一直埋在心底的秘密。
“我曾经在父亲的书房里偶然翻到一张方子,里面用到了很多珍贵的药材,还需要一种很奇怪的药引子,我问了父亲很多次,他总是不告诉我这个方子是治什么病的。”
“后来还是我缠的母亲拗不过了,母亲才告诉我那个方子其实是给我用的......我从小一生下来就身体很虚弱,大家都说我一定活不过满月,劝父亲早早扔了我,就像很多农户把养不起的婴儿活生生的扔到水沟里一样。但父亲和母亲舍不得,母亲每天抱着我哭......她说那时候我连喝奶都没力气,别人家像我一样大的孩子喝一次奶能喝半刻钟,而我喝几口就不喝了。每天都是有气无力地躺在母亲怀里,连哭都没力气哭。”
“父亲为了救我请了好多医师来看,都说看不好。最后花了大半身家请了巫庙的医师来才得到了这个方子。最后欠了很多债才把方子上的药配齐,这才救了我一命。”
“当时很多人都劝父亲不要浪费这些钱财,直接把我扔了再生一个就好了。反正婴儿夭折的事情很普遍,也不算什么大事。”
“虽然命救回来了,但我的身体还是很弱。很多人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但父亲从来不信。他常说我小时候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尽了,以后一定可以安安稳稳的长寿。”
“其实,我很羡慕弟弟的......他那样身强体健,虽然贪玩了些,也不喜欢父亲传授的医术,常常气的父亲动用家法。但毕竟他可以一直陪着父亲母亲,在他们身前侍奉尽孝,身后祭奠香火啊。”
“而我呢,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我不是怕死,真的,其实能活到现在我都觉得是赚到了。我是怕父亲母亲伤心。母亲辛苦怀胎十月,辛苦了那么久,父亲为我到处奔走、耗光家产。费了那么多力气救回来的孩子,却还是活不长久,他们应该会非常伤心吧。”
“我常常会想,也许父亲费尽心力救我回来是错的。当时就应该把我扔掉,刚出生的我应该不知道什么是痛和难受。而父亲母亲当时也许会很难受,但过一阵子也就好了,只会记得一个小小的婴儿刚出生就夭折了......这样他们就不会在对我有十几年的记忆之后,耗费那么多辛苦之后,我再死去时那么难受。”
“其实你们说起巫教选拔的事情之后,我想了很久。我一定要通过选拔,学习巫教最精妙的医术。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我可以活的久一些,不辜负父亲母亲的一番辛苦,不让他们难过。”刘向就这样看着窗外模模糊糊的雨幕,缓慢而低声地说着,薄薄的嘴唇费力地勒出了一个苦苦的笑容。
一旁的赢异也靠着墙壁,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刘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