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格瑞塔停下脚步：“是有人被行刑了。”

“行刑，”利安德尔奇怪地问，“他犯什么了什么错？”

格瑞塔轻声道：“背叛神灵的人，会受到处罚。”

许是格瑞塔说的太过小声，利安德尔听的支离破碎。

“什么？”

“没什么。”

格瑞塔定住心神，指甲抠着掌心，挤出一抹笑意。

“烟火放完了，我们继续走吧。”

利安德尔明显有很多疑问，但是看到格瑞塔为难的神情，到底是善良地放下了。

他跟着格瑞塔一步步走向那雾霭中心灰朴朴的建筑。

格瑞塔以为利安德尔会为漆安先生的府邸震惊，未想他神色淡淡，反倒不如看烟火时兴奋。

可能是海的外面更加吸引人吧，格瑞塔心里这般想着，牵引他经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上位者的房内。

门口的侍女见到格瑞塔，一言不发地放他们进去了。

格瑞塔弯下身：“漆安先生。”

漆安先生伸出手：“我亲爱的格瑞塔，过来。”

格瑞塔依言地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

他温和地笑了笑：“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格瑞塔说：“我想请求您的帮助。”

“你这么多年没向我提过要求，真的要为他破例吗……”漆安先生的目光落到格瑞塔的身后。

格瑞塔明明交代过利安德尔不要说话，他却挺起胸膛，大步走到了格瑞塔的身侧。

“是我想要的，请你帮个忙。”

“哦？”

漆安先生上下打量他。

“你从哪来？”

“我从海上来，不小心漂到这，我想带格瑞塔一起回家。”利安德尔朗声道。

“带格瑞塔回家？”

“是，我们说好了。”

漆安先生转向格瑞塔：“你答应他了？”

格瑞塔僵硬地点头：“是的。”

他嗤笑一声，对利安德尔说道：“你确定你要带格瑞塔回家？”

“我确定，”利安德尔紧紧握住格瑞塔的手，“海洋会带给她自由。”

漆安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利安德尔一眼，然后问格瑞塔：“你确定要跟他离开？”

格瑞塔艰难开口：“……是。”

漆安先生点点下巴，嘴角一弯，又是一抹温和的笑容。

“你还记得谁是你的主人吗？”

“你不许威胁她，”利安德尔见不得格瑞塔被欺负。

漆安先生眯起眼睛，那是危险的讯号。

漆安先生笑意顿时冷了下来：“格瑞塔你真的要跟一个来路不明的疯子走吗。”

利安德尔气道：“我不是来路不明的疯子。”

格瑞塔只是不停地说：“他是来自沧海的王子。”

漆安先生挑起格瑞塔的下巴，眼里再没有任何温度。

“你能承受触怒大海的后果吗？你不怕成为大海的祭品吗？”

利安德尔动了真怒：“不许你贬低海洋之神！”

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带走格瑞塔，让这些愚蠢的灰雾居民，知道大海的胸襟有多么的广阔。

在格瑞塔低垂的视线里，同云朵一样的白色瓷砖地踩在格瑞塔的脚下。格瑞塔每一次走进这里，都不禁想象自己走在天空上。

那比大海还要宽广的天空。

而天空是灰色的。

“漆安先生，”格瑞塔说，“您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漆安先生放缓了语速，珍宝似的捧起格瑞塔的脸：“只要你开口，除了自由，我可以给你一切。”

“那么，请给我一个指南针。”

格瑞塔在各色目光的交织下，牵着利安德尔的手走出了漆安先生的府邸。

“你回去吧。”格瑞塔把指南针放到他的手上。

利安德尔若有所思地看着格瑞塔：“你不跟我一起吗？”

格瑞塔垂下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利安德尔想了想，下定决心般拉起格瑞塔。

“虽然这么做很卑鄙，但是我还是想带你去我的家，你跟我走好吗？”

格瑞塔愣愣地看着他蓝色的眼眸。

“你的家？”

“嗯，有水晶宫殿，有自由的人鱼，有彩色的珊瑚……”他涨红了脸夸张地划拉双手，小心翼翼而又充满期待地看着格瑞塔。

“你是不会拒绝的吧。”

格瑞塔眨眨眼睛，看见天空与大海的交融。

见到他的第一眼，格瑞塔就明白她该把他藏起来。

可是，雾霭之地那么大，却没有利安德尔的容身之地，格瑞塔又能把他藏到哪呢？

“你再说一遍，”格瑞塔说，“你不会变成泡沫。”

他抵上格瑞塔的额头，柔软的发丝扫过格瑞塔的脸颊。

“当我们爱上人类，会带着她在海里自由地遨游。”

格瑞塔相信，唯有沧海的王子，才会拥有如此纯粹的灵魂。

“我们回家。”

他们走过初遇的沙滩，冰凉的海水一点点漫过脚背、膝盖甚至腰间，格瑞塔知道很快它将淹没他们的头顶。

不过没有关系，他们会手牵着手一同潜入大海，在海的尽头美好的新世界正等着他们。

格瑞塔发自内心地露出了微笑：“我感受到了神的召唤，海底将是我的归宿。”

利安德尔有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地感觉，但他很快就被格瑞塔的笑容给蛊惑了。

他第一次见到格瑞塔，就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好似他来到岸上就是为了与格瑞塔相遇。

利安德尔安慰她：“别怕，那里会成为你的新家。”

格瑞塔反握住他的手：“我相信你的话。”

格瑞塔期待着。

将美丽的、神秘的、幽静的、危险的、无垠的大海献给她的主人。

真正伟大的存在。

灰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