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棠心里不禁翻白眼,都已经是个二十五六岁的老男人了,说起话来就像十几岁的高中生混混,痞里痞气的。
“走,该带你回去了。”
萧洵扯下披风为她搭在肩上,抱起她准备上马。蓦然间,初棠看到昨晚的烤野兔还放在那儿,扯着他的衣裳往火堆那儿指着,“唉!等等!”
“又怎么了。”萧洵一个身形魁梧的大男人,就这样被一只小手攥着衣襟走。
“我好不容易烤熟的野兔。”
萧洵瞅了一眼那柴灰上架着的东西,不说是野兔,他还以为是个煤球,“吃这种东西会死人的,等回去你想吃什么有什么。”
萧洵准备要走,衣襟被她扯得更紧,“不行!这野兔是我废了好些功夫才抓到的,也是我好不容易烤熟的。我肚子饿了,现在就想吃。”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萧洵抱着她走到火堆旁,弯身让她去拿。
抱上马背后,初棠坐在前边啃着烤野兔。而萧洵在她身后拉缰绳,从后方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困惑道:“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咬了一口,初棠漫不经心道:“比我小时候吃的东西好吃多了。”
“小时候?”萧洵挑眉,疑惑道:“你小时候不是锦衣玉食的尚书府小姐么?怎么?你家人虐待你?”
“………”喉中一哽,初棠忙改口:“我是说我小时候也走丢过,那时吃的东西,比这难吃多了。”
“那你小时候走丢到哪儿去了?”萧洵追问。
“也是一座山,跟这儿应该差不多高。”初棠思忖着,悠然道:“到了深夜比这儿更黑,那时我还小,哪里会抓什么野兔,饿了三天都没能走出那林子,只好随便咽了点杂草填肚子。跟那些杂草比起来,这烤兔简直就是美味了。”
短短几句话,初棠说的很悠然随意,萧洵却听得凝肃起来。如果她真的从小娇生惯养,说这番往事的时候不是应该感到揪心么?为何感觉像喝水般自然。
“那既然你昨晚就烤好了兔子,为何当时不吃?”
闻言,初棠心中一怔。回想起来,昨晚那个怪异的现象。那个萧玄烨亦幻亦真的,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切的,他昨晚真的来过一趟么?
还说什么让阿风…
不,萧衍。
回到十几年前改变那场动荡?
“喂!”萧洵见她怔了半天,突然开口:“在想什么呢?你昨晚没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打了个颤栗,初棠回过神,惶然道:“因为我想捡点树枝当柴烧,然后就不知怎么的摔晕了过去。”
“真笨!”轻笑出声,萧洵拉紧缰绳加快了马儿的速度。
欣儿以为棠姐姐已经是这辈子中遇到的最好的姐姐了,再没人比得过她。可如今看来,婉姐姐人也不错,又明艳大方,又端庄优雅。
从昨晚来到太傅府后,不仅婉姐姐待她如亲妹妹一般,慕容玄大人和太傅夫人均待她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
“多吃点。”慕容婉又为她夹了一块鱼肉。
欣儿与他们同坐在八仙桌旁,面前的山珍海味铺满整张桌面,手中饭碗的菜被添得高高堆起,面前的人都对她笑意盈盈的。在这样的热情款待下,欣儿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你们不吃么?”欣儿有些委诺。
慕容婉轻笑浅开:“你是我的客人,自然要待你恭敬。”
“这……”
“我回来了!!”一声爽朗的声音从大门口传过来,众人纷纷朝那头望过去,原来是慕容青小公子回来了。
“咦,这个宫女为何坐在我的位置上?”慕容青记得她,昨日姐姐从狩猎场带回来的姑娘,本是来避雨的,怎么才过一夜,与自己爹娘的关系相处得这般和谐了?
闻言,欣儿才意识到自己越矩了,忙站起身。还未站直之时,慕容婉先起了身,将她摁了回去。
抬头朝慕容青盈盈一笑,语气确是话中带刺:“她是我的客人,坐在这儿有何不妥?”
慕容青心里暗暗叫苦,含恨道:“姐,我还没吃呢,我坐哪里?”
“你还好意思吃么?”慕容婉白他一眼,“昨日狩猎大赛,你可知道你输给谁了?”
嘴巴撅得老高,慕容青迈着大步潇洒走过来,随意拿了个圆凳挤在欣儿和慕容婉中间,挑着眉毛漫不经心道:“我只记得不过是一头野猪。”
“什么野猪!!”慕容婉猛地拍桌,恼怒道:“那是江公子,江侍郎的儿子,听说他前几个月摔了腿,你还能输给他,你就不知道羞愧么?!”
听此一言,慕容玄的老脸也沉得铁青:“青儿,你为何就输给他了?!太没用了!”
“老爷你够了!哪里是我们家青儿没用,分明就是皇……”太傅夫人欲言又止,说着说着又带了些委屈地哭腔:“分明就是有人存心压制咱们府…”
“娘,您别帮我解释,爹和姐姐一向看不起我,我已经习惯了。”吃了几口菜,慕容青看到欣儿碗里的菜完全未动,“这位小妹妹,你这菜还要吃么?不如给我吃几筷子?”
“你吃吧,不嫌弃就好。”说着,欣儿把碗往他那儿移了几分。
摇了摇头,慕容婉扶额:“竟然抢我客人的东西吃,简直没个正型。”
“婉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宫呀?”
慕容婉顿了顿,拉着欣儿的手,“欣儿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欣儿跟在慕容婉身后走远后,慕容青见她们神神秘秘的,便放了筷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并肩同行散步在花园中,欣儿好奇道:“婉姐姐,你有何事?”
“欣儿…”慕容婉的神色严肃,“你回宫后一定要注意留意赤云。”
“为何留意她?”欣儿问。
“你可知道你棠姐姐曾有过身孕。”
“什么?!”欣儿惊在原地,她说的是“曾”怀过孕,也就是说……
“你千万别告诉她我跟你说了这件事。”慕容婉悠悠道:“她都没有主动告诉你,可见她是不希望你知道担心她,所以你千万别跟她说,知道吗。”
“可是为何又没了呢。”欣儿疑惑。
慕容婉等的正是她这句疑惑,环顾四周后,她低头凑到欣儿耳旁轻语:“是被赤云害的。”
“不可能!!”
慕容婉陡然被她吓一跳,她没看出来这个小姑娘在一副乖巧的面孔下,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怎么突然疾言厉色起来了?
躲在树后边的慕容青恨不得把耳朵送过去了,完全听不见她刚刚说的悄悄话,“她们在嘀咕什么呢?”
意识到失态,欣儿语气放缓:“她们两位明明是很好的朋友,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样。”
“难道我就不是她的好朋友么?”慕容婉一副无辜的样子,“当时她怀有身孕,招来了赤云的嫉妒,便利用她的猫下了麝香,害她小产。那猫出事之后便消失不见,所以初棠没办法查出猫是谁的,但我曾侥幸见过一面,正是赤云养的猫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何不说?”
“我如何说?”慕容婉沉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只是侥幸见过一次那个猫,又没有证据证明那猫就是赤云的,况且那猫现在已经不见了,我去说,不是空口说白话么?”
欣儿感觉,这件事非同一般,总觉得不应该听她的片面之词。
“我如今告诉你,也没想要怎么样,只是提醒你留意赤云对她的伤害。这孩子没了就是没了,也不会再回来了,况且这种事也没个证据,想扳倒赤云太难了。”
“…………”欣儿愣在原地,听完她的这番话,摸不清何处是方向。
这时,有个侍卫忽然来报:“小姐!外面来了好多宫中的禁卫军!”
什么?!慕容婉胸口一窒,难道是因为爹爹的那件事,皇上开始抄家了?!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吧!
还没容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群黑压压的暗衣精兵已经包围在了眼前,为首的禁卫军站出来,面如寒冰:“我们是来寻找一位叫欣儿的宫女。”
“怎么了?”欣儿站出来。
禁卫军问她:“你昨晚一直在太傅府么?”
“是啊…”
“…………”禁卫军神色变得极其冷肃,压着嗓子低声道:“你可知道郡主为了找你,独自跑到苍梧山,我们整宿整宿都没找到她。”
!!瞳孔微微一震,欣儿惊得张大了嘴巴,“怎会这样?!”
“所幸皇上亲自把她找回来了,若是在山里出了什么意外找不回来,你也就活不了了。”
欣儿赶紧拍了拍胸口缓了一口气:“找回来就好,找回来就好……”
“走吧,跟我们回宫,郡主还等着你的消息呢,怎么都不肯休息。”
“好,我这就跟你们回去。”欣儿跟在他们身后,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慕容婉,想起她刚刚说的话,欣儿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砰!
初棠闭着眼睛闷着头喝药,喝了几口实在撑不住,将药碗拍在桌上,拿手帕擦了擦嘴,拧着眉心问,“你什么时候能够研究出不苦的药!”
“有那么苦么?”萧洵不以为然,这些药自己还真没喝过。虽说懂医术,却没生过病。
拿起碗自己抿了一口,接着又大口喝了一口,很是淡然道,“还行啊,不是很苦。你别找借口,赶紧全部喝完,一滴都不许剩。”
“要不拿点糖给郡主?”程绍都看不下去了,这药明明就是要命的苦。
冷冽地眸光冲他瞪,萧洵冷肃道:“不行,喝药不能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