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铭凡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声音的主人。
他变了,听起来更加的稳重、更加的成熟,他脱去了那层稚嫩的外衣,露出了里面象征成熟的本质,他已不再是一年半以前的那个段千翼了,他不再像一年半以前那样不敢看他,而是径直穿过云雾和他对视着,这眼神,自信、刚强,两人九岁的年龄差在此刻荡然无存,花铭凡松了口气,觉得他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高中时的那个小屁孩,这样的他……更值得托付。
花铭凡在他对面坐下,看着段千翼把一杯滚烫的茶水倒进自己面前的杯子里,茶香四溢,是他喜欢的类型。
“你倒是厉害啊,又把我妹追到手了,骂你厚颜无耻好呢?还是夸你锲而不舍好呢?还敢当着我的耳朵亲成那样?就那么相信我会帮你们?”花铭凡盯着茶杯里残留的茶沫,好笑地道。
段千翼一笑,反驳他:“哥,这你就说错了,这次啊,还是她追的我,追了足足四个月呢。”
“四个月?你吊了她四个月?”花铭凡很震惊地瞪着眼,抬手指着段千翼,憋了半天憋出一声笑来,“你小子,这都能被我妹找到你,怪不得你高中去算命,那个老瞎子说你艳福不浅啊!”
“艳福,哪有什么艳福啊?”段千翼扶着额,手往后撩着头发,暧昧又浪荡,看得花铭凡一愣一愣的,“我只不过,是在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碰到了,最光亮的她。”
“哥,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我爸妈车祸后的那一两个月,我真的很害怕,很怕很怕,我当时才十六岁,每当夜晚,我都能从对面的楼上,看到其他的家庭,他们一家人聚在一起,我好羡慕,也好像要。即便大伯一直在安慰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过来看望过我,但我明白,在夏唐,我已经孤身一人。”段千翼瘫坐在椅子里,看起来有些疲软,但目光却又炯炯有神,“那一个个的夜,像是孤独的野兽,要把孤独的我,一口吞下。”
花铭凡静静地喝着茶,听他讲故事,救赎的故事。
“从此,我身处暗夜,无边无际,就这样,度过了好久好久,直到那天,我在琴房里,摸了两下钢琴,她趴在窗台上拍手叫好,我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我,她走进来说,要我再弹一首,她当时真的很傻,对钢琴一无所知,我明明只弹了几个音,她却认为,这是一首曲子。”
段千翼笑着,仰面朝天,仿佛在向众神祈祷,祈祷白头偕老。
“我本想敷衍了事,但我没有,她那种呆呆傻傻的眼神让我根本提不起骗她的欲望,我甚至感到,我要是骗了她,那就真是猪狗不如。所以我就弹了那首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刚弹完,她就缠着我要学,我不答应,她就一连几天蹲点堵我,死缠烂打,无奈啊,我只好教她。”
段千翼讲的很慢,讲的很长,他把每一个细节都抠了出来,抽丝剥茧地讲出来,没有一丝遗漏,也不允许有一丝遗漏。
“慢慢地,我们也就熟悉了,她当时成绩不是很好,只是普通班的一员,她说是为了方便学琴,就挑灯夜读,一路从普通班升到实验班,找到我。”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我也那么傻,傻到,她用一个学琴的幌子就骗了我两个多月,傻到,如果不是朋友点醒我,我可能就要错过她了,还傻到,直到她向我表白的前几天,我才看出一些马脚。”
傻乎乎的小段老师眯着眼,在花铭凡的注视下闪着泪光,眼圈逐渐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