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又跑了四五里远,沈若瑶扑到一棵银杏树上,双臂死死抱住银杏树拼命喘气,看着一地金黄的扇形落叶,沈若瑶连满脸汗水都没力气擦去了。
她已经跑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了,可叫骂声却越来越近,激发了心中求生意志,沈若瑶只能拼命地喘气,仿佛上岸的鱼一般疯狂地快速呼吸,借此让疲惫紧绷的身子缓一缓,然后,才能有力气逃命啊。
可是……她真的跑不过那四个杀手,越来越近的距离表明她被抓住也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她看向被自己抱着的银杏树,她张开双臂紧贴着也无法合抱,起码也要再来一个人,两人才能合抱。这样大的树——
沈若瑶抬起头,若有所思看向庞大的树冠,挂满金黄色的叶子,枝叶茂盛无比。若是她爬上树,不知道能否躲过一劫?
只要这四个杀手往前方追去,她就可以跳下树逃回相国寺,如此也就安全了。
可她担心一旦失败,四个杀手也爬上树,到那个时候,她在树上将毫无退路,只能被瓮中捉鳖。毕竟树冠这么高,若是跳下来,就算不死,腿恐怕也是要摔断的,若是摔断了腿,她可怎么逃啊?
“你以为你跑得掉?哼,等我抓住你,我非要抓一百条五步蛇来丢进你衣服里头,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杀手恶毒的话音近得仿佛就在耳边,让沈若瑶一颗心狠狠颤抖,只能松开紧抱的银杏树干准备逃命。
但就在这时,一阵山风吹拂银杏树冠,将金黄色的茂盛树叶吹得‘哗啦啦’响,十几片金黄色扇形叶子飘落,沈若瑶漆黑的眸中骤然闪过一抹晶亮。
方才树叶被吹动,她借着淡淡月光,看到一根婴儿手臂粗的树枝上,竟然挂着一个冬瓜那么大的马蜂窝!
马蜂窝!
那就是说有很多马蜂,而且马蜂有毒,不但蜇人疼得要死,而且被蛰后还会起包。以前乡下村子里就有一个人上山砍柴不小心动了马蜂窝,结果被一窝马蜂追着蛰,全身上下就没一个地方是不起包的,那人被蛰后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在嘴里‘哎哟’地惨叫,被抬回家后,当天就死了。
她不知道那个村民是被马蜂蛰疼死的,还是被马蜂毒死的,但结果都表明,只要被足够多的马蜂蛰了,真的会死。
“沈若瑶!你若是乖乖束手就擒,我就给你个痛快,若是让我抓住你,我绝对不会让你轻而易举就死。”杀手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靠近。
沈若瑶扭头一瞧,隔着林中茂盛的树木隐隐约约瞧着移动的四个身影,大约判断对方距离她只剩堪堪一百米了。
她抬头将期待的目光落在被掩藏于金黄色银杏叶中的马蜂窝,一个诱敌的计策在心中成型。她立即脱下被火灼烧出七八个指头大洞的外衣,团成一团抓紧,瞄准马蜂窝,然后用力一扔。
但山中风大,丢出去的外衣被风吹得偏了些,最终掉在了地上。
沈若瑶急忙走过去将掉下来的外衣捡起,再次团成一团,听着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凝神静气,狠狠将手中一团外衣往上抛。
一团衣裳再次掉在地上,沈若瑶深深呼吸不让暴躁,保持冷静,心中坚定是山中风大吹落了衣裳。
她再次捡起外衣,全部精力都放在满是银杏叶的树冠上,双手用力投掷!
这一次,沈若瑶的运气很是不错,一团衣裳被丢上树冠,轻飘飘勾在树枝上,正正恰当地勾在那根挂了马蜂窝的树枝上。
沈若瑶大喜过望地看向衣裳勾着的树枝,扭头就跑到距离银杏树不过二十米的草丛中趴下。没办法,这野草只有两尺高,而且也不是很宽,所以她只能蜷缩身子趴在地面,才能勉强将身子躲藏在野草里。
刚趴下,四个杀手的身影就清晰出现在眼前。其中一个杀手左右四看,古怪道:“不对啊,刚刚我还看见她在这儿呢?怎么就不见了?”
“刚刚我也瞧见了,沈若瑶的确就在这,奇怪,她能跑这么快?”
“那里,你们看!”一个杀手压低着声音,极其小声地道,同时眼睛往上瞥。四个杀手悄悄地挑眉往上,就见金黄色的银杏树叶子上,一截天水碧衣裳在夜风中飘舞。
四个杀手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目光中全是轻蔑,压低声音道:“连藏都不会藏,哼,蠢货。”
“她还算聪明,知道跑下去早晚得被咱们抓过,所以爬上树,呵呵,可惜了,不够聪明。”一个杀手轻蔑冷声道。
“我来。”一个杀手撸起袖子准备爬树,道:“我去将她抓下来。”
“何必那般辛苦呢?杀鸡焉用牛刀,沈若瑶那个杀我兄弟的小贱人,她不配。”一个杀手冷声道,晃了晃手中的寒刀,对准那根飘着沈若瑶衣裳的树枝将刀丢出去。
咔嚓——
婴儿手臂粗的树枝被锋利刀口切断,‘哗啦啦’地一阵响掉落在地。
四个杀手瞧着掉在眼前的树枝,面面相觑,满脸都是古怪。
“沈若瑶呢?”一个杀手奇怪道,伸脚踢了踢茂盛的叶子。
嗡嗡嗡嗡——
上千只马蜂从金黄色的银杏叶中飞出,黑压压一片冲四个杀手扑去。
“妈呀,怎么这么多马蜂啊——”四个杀手距离马蜂窝实在太近,所以没能立即躲开,被蛰了七八下,疼得撕心裂肺惨叫,掉头就跑,寂静的树林中顿时乱糟糟一片。
趴在草丛中的沈若瑶瞧着连滚带爬的四个杀手往前跑,而上千只马蜂就跟着追,她狠狠松了口气,疲惫脸庞上尽是笑意。
原本她的打算只是让杀手爬上树抓她,实在是她丢的衣服距离马蜂窝太近,杀手伸手去抓衣服时必然惊动马蜂,如此一来,能除掉一个是一个。结果天不亡我啊,四个杀手竟然将树枝砍断,导致马蜂窝掉在地上,愤怒的马蜂能不蛰死他们才怪。
她高高兴兴站起身,拍了拍脏兮兮的双手,兴高采烈地往相国寺走去。
今儿个老百姓,真呀真高兴。
沈若瑶死里逃生,如今心情欢快愉悦,简直就跟吃了蜂蜜一样甜。
“沈若瑶!你个死贱人!”身后突然响起杀手咬牙切齿辱骂声,吓得沈若瑶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一颗心立即提到嗓子眼,扭头盯着眼前杀手。
对方仍旧是穿着夜行衣,手里拿着刀,但遮脸的面巾已经不见了。不过面巾有没有都不重要了,毕竟一张脸都被马蜂蛰得全是包,就像癞蛤蟆似的,瞧着就一阵阵恶心。
沈若瑶转身就逃。
该死的,一整个马蜂窝啊,竟然没全部蛰死!
“你个贱人!你竟然算计我们!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我五个兄弟报仇!”杀手已经被沈若瑶给逼疯了,如今就像一头发疯的野牛般在树林里穷追不舍,一追一逃,两人间的差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
沈若瑶已经用尽全部的力气逃命了,就连吃奶的劲儿也使上了,借着微弱月光在密林中穿梭。而杀手因为全身都被马蜂蛰了,就连双腿都没有逃脱,故而追赶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但就算如此,两人奔跑得速度依旧有着差距。
“你个死贱人,竟然骗我们去抓马蜂窝!害死了我五个兄弟,我今天要不杀你,我真要被活活气死!”身后杀手边追边怒骂。
沈若瑶丝毫不敢停下,已经酸软的两条腿渐渐笨重,可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咬紧牙强撑奔跑,又听到杀手的话,显然,六个杀手已经死了五个,如今只剩这一个了。
五个人都被她除掉了,只剩一个难道还除不掉?沈若瑶有了信心,驱散了几分心中焦急,冲出树林,脚步骤然一僵,整个身子如同被寒冰冻住!
她瞪大双目震惊看向前方的悬崖,不敢置信地转身就要逃。
可这么一点儿时间,杀手已经追上来,瞧见前方的悬崖,一张满是包的脸笑起来,瞧着狰狞可怕,高高举起刀,欣喜道:“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沈若瑶,你去死吧!”
沈若瑶看向劈过来的刀,冷光闪闪,锋利的刀刃透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冰冷。她立即一侧身躲开这一刀。可杀手反应极快,一刀不中,立即挥刀一顿乱劈,誓要将沈若瑶剁成臊子。
沈若瑶左躲右避,可杀手挥刀得速度太快,她为了不被刀砍中,被逼步步后退,可就算是这样,她额头前被大火烧成狗啃一般长短不齐的青丝还是被切断,那冰冷的刀身从眼前划过,几乎是贴着脸,倒映出她惊恐的脸庞。
“呃——”沈若瑶右手掌捂住左肩,一条三寸长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顿时喷洒而出,从她指缝流出,染红天水碧的破衣裳。
杀手瞧见自己挥了这么多刀终于伤到沈若瑶,信心大作,一柄寒刀挥得又快又狠。
沈若瑶捂住左肩伤口躲避。突然,她脚下踩着的地面一空,整个身子一晃,她尖叫一声,人已经往下栽倒,扭头一看,原来她已经被杀手逼到悬崖边,而脚踩踏了悬崖边本就不结实的泥巴,如今,整个身子掉下悬崖。
“啊——”沈若瑶尖叫一声,求生的本能让她伸出双手死死抓住悬崖边的泥巴,整个身子挂在悬崖边上。
杀手原本高兴沈若瑶坠崖的脸色一沉,看向死死扒在悬崖边泥土的沈若瑶十指,狠狠挥刀往下一砍。
沈若瑶狠狠吓了一跳,急忙移动双手位置躲开杀手砍下的刀。
一连砍了十五刀都没有砍中沈若瑶十指的杀手喘着气,恶狠狠瞪着沈若瑶,气愤地抬起脚狠狠往下踩。吓得沈若瑶急忙移动双手位置,可最终,她的左手背还是被杀手右脚踩中,偏偏左掌扒着的泥土中有一颗小石子,顿时磕得她掌心生疼,一声惨叫忍不住喊出,却又不敢腾出右手去捶打杀手右脚,她害怕一只手没办法让她扒紧悬崖边以至于掉下去。
杀手听见沈若瑶惨叫声心情瞬间大喜,立即抬起左脚冲着沈若瑶右掌狠狠踩下去,狰狞着脸高兴道:“去死吧!贱人——”
“啊——”沈若瑶双掌手背疼得钻心,掌心中的小石子磕疼得她浑身痉挛。可她就是不肯松开双掌,她要活着!必须要活着!
杀手见沈若瑶宁死也不肯松手,一阵得意冷笑,高高举起寒刀,冲沈若瑶头顶劈下。
“啊——”沈若瑶看向冷光闪闪的寒光要将她从中间劈成两半,心中大骂老天爷对她的不公。可突然,杀手将刀劈下的动作一停,刀刃距离沈若瑶头顶只有两尺。可杀手一张脸僵硬,咽喉中发出‘嗬嗬’的怪声,然后,整个身子往后倒下。
沈若瑶震惊地看向莫名其妙倒下的杀手。
杀手倒下,他身后站着一身几乎要融入黑夜的萧玄景。而同时,一阵山风扑面而来,浓郁的血腥味让她明白,杀手已经被萧玄景杀死了。
“快上来!”萧玄景立即伸手,轻而易举将扒在悬崖边的沈若瑶拉上来坐在地上,紧挨着杀手尸体。
萧玄景也跟着坐在地上,瞧见沈若瑶被踩到淤青的手背,而掌心,血肉模糊,又沾满泥巴。这让他狠狠一叹,焦急道:“伤口必须马上清洗。”他伸手将沈若瑶打横抱起,一阵风般离开悬崖钻进密林,道:“刚刚孤来的时候听到那边有水声。”说着话,他急速前行了约莫半盏茶时间。
流水声在山中渐渐清晰。沈若瑶看向自己因剧痛而不由自主颤抖得双掌,一夜奔波逃命,又身受重伤,如今的她,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山中有一条二十丈宽的河流,河水清澈见底,甚至还能看见在河水中游走的鲤鱼。
萧玄景将沈若瑶轻轻放在河边茂盛野草上,抓过她双手搭在岸边,以至于沈若瑶双掌悬空在河水上。他双手捧着河水,小心翼翼冲洗沈若瑶掌心泥沙。
待到伤口清洗干净,只剩下猩红的伤口嫩肉,萧玄景撕下自己衣摆,暂时当做毛巾似的放入水中打湿再拧干,轻轻地将她伤口中的淤血擦去,最终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将药粉洒在掌心被小石子磕出的伤口上,再撒上她肩膀的伤口,一边道:“一百万两银子一瓶,回头记得给钱。”
沈若瑶半睁着眼躺在野草上,瞧着他一本正经上药说话得模样,好笑地扯了扯唇角。
等到上完药,萧玄景再撕下衣摆,当做绷带缠在她双掌心和肩膀上,因为嫌被烧破以至于丝线乱飞的衣袖碍事,他便将沈若瑶衣袖撸起,结果,他看到沈若瑶小臂上遍布的好几处烧伤,猩红嫩肉,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沈若瑶见他突然一动不动,抿紧薄唇,目不转睛盯着她手臂看,目光转了转,落在小臂的烧伤上,虚弱的声音仿佛蚊子飞过,道:“谢谢。”
“孤先带你回相国寺。”萧玄景身上没有带治烧伤的药,只好将沈若瑶重新打横抱起道:“知道是谁吗?”
沈若瑶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是谁要她死,虽说想她死的人的确很多,但那些嫌疑人都已经被她排除,所以她是真不知道是谁。
萧玄景瞧着怀中的人轻轻摇头,冷笑道:“你这人这么招人厌,指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人了都不知道,哼,你这么招人厌,竟然没死?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沈若瑶不高兴瞪他一眼,本要要骂他,但想到方才的杀手,或许能在那杀手身上查到什么线索,故而只能压下怒气,道:“你带我去哪儿?”
“回相国寺啊。”萧玄景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她。
“咳咳。”沈若瑶虚弱地咳了两声,道:“带我去悬崖边。”
萧玄景脚步一僵,低头瞧她,道:“你想在杀手身上找线索?”
“是,我很好奇,到底是谁要杀我。”沈若瑶虚声道。
萧玄景犹豫的目光落在她苍白虚弱的脸色上,那悬崖距离此地有一点儿距离,若是抱着沈若瑶……她现在需要的是静静休息,抱着她多走这么些路,也太颠簸了。
顿了顿,萧玄景道:“你就留在这儿,孤去看,不然还要抱着你,你不知道你跟只肥猪一样重吗?累死了,而且啊,你长得这么丑,多抱你一会儿,孤都嫌脏手,回去还要用花瓣水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