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景瞧着满脸眼泪鼻涕的柔嘉公主,冷笑一声,手一甩,‘咣当’一声,碎瓷片被摔进燕窝粥碗里。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凉凉道:“柔嘉,记住你这句话,你可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柔嘉公主整个人吓成了一摊烂肉,蜷缩在圈椅中只知道颤抖。
院子里打板子的声音终于停下来,萧玄景目光瞥了眼柔嘉公主将近八个月的肚子,心想这妹妹果真是蠢,明显大小不对劲儿的肚子还敢一天到晚四处跑,就算沈家那群小姑娘看不出来,难道别人也看不出来?蠢成这样,难怪能干得出这种蠢事。
柔嘉公主泪眼婆娑瞧着萧玄景走出门口的背影,目光中满是期待,只期待四皇兄赶紧走。
萧玄景走出屋门步下石阶,瞧着已经打完了的侍卫,一群趴在地上被打疼了却不敢叫的下人,冲侍卫挥了挥手命他们回去,转身要去芳菲院,可却又突然停步,转身往皇宫回去。
才帮沈若瑶解决掉柔嘉这个麻烦,现在去,显得他很迫不及待似的。嗯,过几天再去。他才不在意沈若瑶是死是活呢。
沈若瑶给老夫人请完安便去了花香院,刚走进院门,就瞧见一院子伤兵,一个个趴在地上哀嚎惨叫,看得沈若瑶一脸不解,惊讶道:“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们全都犯了错,被柔嘉公主教训了?”
知道为什么挨打的几个嬷嬷恶狠狠瞥了眼沈若瑶,可想到方才连柔嘉公主都只能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她们几个奴婢又能做什么?只能道:“四小姐请回吧!公主要休息了。”
沈若瑶没想到萧玄景行动这么快,她以为还要被柔嘉公主使唤几天呢,直接走向饭厅,瞧见软倒在圈椅上的柔嘉公主,笑道:“大嫂,我来伺候你用早膳了。”
“滚!你给我滚!”柔嘉公主看到沈若瑶就想到方才的恐惧,天啊,要不是她认错的快,四皇兄肯定会将碎瓷片喂进她嘴的,这种事四皇兄绝对干得出来,哭道:“你给我滚啊,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你滚啊。”
沈若瑶一阵好笑,道:“哎呀,大嫂啊,怎么这样激动啊?这样可不利于安胎哦,既然大嫂不需要我伺候,那我就回去了,大嫂保重。”
“你个混蛋,你告我黑状,你滚,滚得远远的才好。”柔嘉公主哭着吼骂,瞧着一点儿也不凶恶,反而滑稽好笑。
至此,沈若瑶恢复了安生日子,就算偶尔见面,柔嘉公主看她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终究还是什么都不敢做。只要一想到柔嘉公主那憋屈又不敢动手的模样,沈若瑶心情就高兴,做起披风来也更用心。
这晚,沈若瑶卸了首饰刚要入睡,却骤然听见萧玄景声音,道:“你好些没有?”
沈若瑶转过身瞧向跳窗进来的人,好笑道:“没什么,不就是累点儿嘛,早就没事了。”她瞧着萧玄景坐到椅子上去,便也走过去落座,道:“谢谢你啊,不然柔嘉公主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哎,我早晚会被她折磨死。”
“她自己没用。”萧玄景冷哼一声,道:“要是孤,一天就折磨死你了,哪儿会给你告状的机会。”
“谁告状啦?”沈若瑶没好气道:“我那几天都没见到你好不好?”
“哼,少装。”萧玄景瞥了眼关闭的房门,道:“樱草说你要去东山打猎。”
沈若瑶一张脸顿时垮下来,道:“她什么都告诉你了?”他瞧见一脸坦然的萧玄景,气道:“是哦,她本来就是你的人。哎,算了,说这个干嘛?”
“你胆子真大啊。”萧玄景气道:“你不怕将自己也玩进去啊?”
“我又不会有事,只不过呢,有些人娇滴滴的表妹要死啦,到时候可别心疼哦。”沈若瑶阴阳怪气道。
萧玄景无奈好笑,道:“乱想什么呢?”他抬手捏了捏沈若瑶脸颊,道:“随便你吧!有事叫樱草去办就行,孤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约莫下月底回来,但也不确定。”
“啊?你要去哪儿啊?”沈若瑶担忧问道。萧玄景如今可是她的一大底牌,在尘埃未定之前,可不能有事啊。
萧玄景瞧见她星眸中的担忧,心情顿时好起来,道:“舍不得啊?”
“谁舍不得你啦?”沈若瑶没好气道:“你还没说呢,离开京城去哪儿?干嘛去?”
“一点儿私事。”萧玄景随意应了声,便道:“哎,怎么连茶都没有?”
沈若瑶便知道他不打算说,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他,又走到柜子前,拿出早已做好的天水碧薄披风递给他,道:“我在上面绣了些云纹,看着也不单调了,送给你。”
萧玄景急忙放下茶杯接下薄披风在手中,瞧着上头刺绣,精致用心,爱不释手,嫌弃道:“做得真丑,你是怎么做出这么丑东西来的?这种东西孤可不能穿,被人看见,人家会以为孤眼光差,品味差。”一边说,他一边将天水碧披风系上,道:“哎,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有?有事让樱草去办,你可千万别强撑,孤这段时间不在京城呢。”
“行了,你去忙就是了,半路小心点儿,别被人贩子拐去卖了。”沈若瑶没好气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切,谁敢卖孤?”萧玄景好笑摇头。
沈若瑶嗤笑道:“是啊,谁敢卖你啊?又卖不出去,拐来了还得管你一天三顿饭,结果卖不出去,亏大了。”
“沈若瑶,你找死是不是?敢戏弄孤?”萧玄景伸手就往她胳膊窝一顿挠,痒得沈若瑶笑到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身子软得就像没长骨头一般,道:“好嘛,我不说,哈哈哈玄景别挠了,我要被笑死过去了。”
萧玄景带着薄茧的食指腹抚摸着她樱唇,好笑道:“这张嘴,怎么就这样利呢?”
沈若瑶笑道:“那你这张嘴,怎么就这么喜欢颠倒是非黑白呢?”
“说谁颠倒是非黑白?孤能是那种人?”萧玄景气道,将沈若瑶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去,吓得沈若瑶看贼似的盯他,谨慎道:“你要干嘛?”
“睡觉啊,这么晚了,困死了,天不亮孤就要出京了。”萧玄景将人抱住圈在怀中,拉过被子盖上,无视沈若瑶的挣扎,道:“困死了,快睡。”
沈若瑶也不知道她是挣扎累晕过去了还是被气晕过去了,反正她是被萧玄景抱在怀中睡着的,等到醒来时发现床边空空如也,只有她一个人,仿佛昨晚只是一个噩梦。但浅碧色的床单上有被压过的痕迹,又表明的确是有人在此睡了一宿。她伸手缓缓抚摸着床单上褶皱,冰凉的床单,说明萧玄景走得极早。
奇怪,萧玄景到底干什么去了?
因柔嘉公主被萧玄景收拾乖了,沈若瑶很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直到东山狩猎的时间来到,她换了件窄袖衣裙,方便骑马,虽然她不会射箭,也不会打猎,不过她今日本来也不是去狩普通猎物。
“樱草随我去就行了,灵芝跟樱桃,你两人就在院子里看家。”沈若瑶做下吩咐,三个丫鬟皆乖乖应声。
沈若瑶带着樱草上了马车,前往东山猎场。马车上,樱草道:“四小姐不改变主意吗?你这样做真的很危险。”
“不必劝,按照我说的做就行。”沈若瑶语气淡淡,目光却极其坚定。
这是一个好机会,她决不能放过。这个昌平郡主,不但老夫人,就连萧玄景都说了麻烦,那要对付她,今天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东山猎场的草地上,太监们已经摆上桌案,让到达的宾客坐下休息,吃点心喝茶。
早到的昌平郡主和兄长方应川同坐一张桌子,只昌平郡主漫不经心喝着茶,总是抬头看向远处,许久,担忧道:“沈若瑶会不会不来了?毕竟我也参加狩猎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不,她一定会到。”方应川丢了块点心进嘴,坚定道:“她既然这样恨你,那就绝不会放过这次绝佳的机会,哼,殊不知我们就是请君入瓮,只要她来,今日就是有来无回。”
昌平郡主被兄长说服了,赞同颔首,道:“只我担心太子表哥……上次若非太子表哥,沈若瑶早就生不如死了。”
“太子应该不会来。”方应川不确定道:“太子前两日又被皇上骂了,如今被罚在东宫禁足呢,但皇上并未说禁足多久。”
“切。”昌平郡主失笑道:“又是禁足?可太子表哥哪次遵守了?皇上知道了又能如何?还不是骂一顿,然后自个儿被气到半死。”
“好了,别多想,今日太子料想不会来。”方应川看了眼渐渐多起来的宾客,道:“毕竟这般多人,全是京中权贵子女,太子到底不好太让皇上下不来台。”
昌平郡主这次倒是赞同颔首,便道:“可不能让太子表哥怀疑到我身上。”
“哼。”方应川好笑地扫了眼坐在上首招呼宾客的永宁公主,道:“东山打猎可是永宁公主的主意,你我皆是宾客,就算今日的宾客出了什么事,那也是永宁公主的责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木已成舟,沈若瑶已死,人死不能复生,太子就算再生气又能怎样?撑破天了也不过是找永宁公主的麻烦,咱们片叶不沾身。”
昌平郡主抿着唇,心中仍旧忐忑。太子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儿也不怀疑?不过她已经对沈若瑶下手了,太子要真对她一点儿疑心也没有,那也的确不可能。但她是昌平郡主,没有证据,太子表哥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哎。”昌平郡主想到几次对沈若瑶下手,忍不住心中堵得慌,道:“我将胡小蝶之死嫁祸给太子表哥,就是要离间沈若瑶和太子表哥,结果……哼,谁能想到,沈若瑶在愤怒情况下刺伤了表哥,可表哥却将这件事掩藏起来,哼哼。”
“什么?”方应川大吃一惊,不敢置信道:“果真?刺伤东宫,这是大罪啊。”
“大罪又怎样?表哥矢口否认,谁还能逼他不成?”昌平郡主苦笑,喝进口的茶都变得苦涩。
方应川眉头皱出一个肉球,如此看来,这沈若瑶必须尽快除掉,如今太子就对她这般上心,连刺伤也帮她遮掩,再这样下去,妹妹恐怕真的就连一丝一毫的机会也没有了。
就在这时,就听前方一个太监道:“永宁公主,沈家四小姐来了。”
这话让在场众人吩咐安静,茶也不喝了,点心也不吃了,连天也不聊了,纷纷抬头看向前方道路边上缓缓停下的马车,好些没见过沈若瑶的人,心中对这位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女子充满好奇。
马车停下,樱草掀开帘子先下去,再搀扶着沈若瑶下马车,瞧见尽数投来的目光,樱草语气不悦道:“四小姐,奴婢感觉你像只猴子。”
沈若瑶不疾不徐往场地走去,好笑道:“果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手下,你这张嘴跟太子一样不招人喜欢。”
永宁公主瞧着走来的沈若瑶,一身天水碧窄袖衣裙,与今日参加打猎的贵女们一样的打扮,急忙迎上前去,满脸堆笑,道:“沈四小姐来了,快请坐,这乘了一路马车怕是累了,先喝点儿茶,还有一刻,咱们就要进山打猎了。”
沈若瑶看得出永宁公主的过分热情,微笑道:“承蒙公主看得起,只是我不擅长打猎,今日恐怕是要垫底了。”
永宁公主瞧见她落座,心想沈若瑶是在乡下庄子被奴才养了十五年才回府的,搞不好还真不会打猎,又想到孟贵妃生日宴她曾当众说不会射箭,心中便肯定沈若瑶不会,道:“不过是玩儿而已,其实啊,我打猎的水平也特别差,经常空手而回呢,今日我要是又空手而回,沈四小姐可不能笑我哦。”
沈若瑶有些奇怪永宁公主的过分热情,微笑道:“依我看,公主今日必然不会空手而回的,如今山中多猎物,是猎手的好时机呢。”
“我也是这样觉得,所以才请各位一起来玩呢。”永宁公主说完话,仔细想了想,觉得对待沈若瑶是很好的,料想不会引起她的不高兴,这才走回上首主位,瞧着最后的宾客也到了,便道:“马呢?大家挑选自己喜欢的马就是了。”
沈若瑶不会射箭,至于骑马嘛,才学的,那天被掳走去了燕山,回来的时候她和萧玄景同骑一匹马来到城门口。不得不说萧玄景是个好老师,只用了一路,就教会了她骑马。
况且永宁公主呼朋唤友打猎,必然不希望出意外,故而所用的马也不会是烈马,都已经是驯服好了的。
想到此,沈若瑶也就放了心,看向一群太监牵来马,黑压压一片,不知道有几百匹。她起身走过去,可惜,却不知要如何挑选。
故此,她便站在人群后头,打算等别人挑完了她再牵马也就是了。
“沈四小姐怎么不挑选一会儿要骑的马呢?”昌平郡主走到沈若瑶身边问道,那模样,瞧着便是好朋友一般。
“我看大家都在挑,就不抢先了,反正是永宁公主准备的马,必然都是好的。”沈若瑶也笑吟吟回复。
永宁公主瞧着两人神态,便真的相信了是好朋友,忙道:“沈四小姐,那不如请昌平为你挑一匹吧!昌平挑选马儿的眼光可厉害了,我是万万赶不上的。”
“既然公主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昌平郡主认真的目光扫过前方的马,一副认真挑选的样子。
沈若瑶淡淡扫了眼永宁公主,心中一叹,这也不怪别人,毕竟谁能知道,她和昌平郡主其实已是你死我活的仇人了呢?但她绝对不敢骑昌平郡主给她挑的马,可就在这时,昌平郡主道:“这匹就很不错。”
“我觉得这匹很不错。”沈若瑶也道,走过去随意牵了一匹马,瞧着昌平郡主指向的马,尴尬道;“哎呀,没想到昌平郡主已经为我挑了马啊,可我喜欢这匹呢。”
“是吗?”昌平郡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道:“我给你挑的这匹更好呢。”
“凡事看个眼缘,我倒不觉得好不好是最重要的,反而是合眼缘才是最重要的呢。”沈若瑶笑道。
永宁公主道:“昌平,既然沈四小姐已经挑选了合眼缘的马,那就这匹吧!”
“是啊,也好。”昌平郡主脸色冷冷的,似乎很不高兴,松开选中马匹的缰绳,转身去挑选了一匹好马,翻身骑上去,道:“沈四小姐,那走吧!打猎开始了。”说完便一甩马鞭,钻进密林中去,唇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容。
沈若瑶见昌平郡主已经走了,便看向樱草,道:“你就在外头等我吧!”随之深深吸了口气,翻身上马,看向还在等待挑选马匹的永宁公主,笑道:“公主,那臣女先走一步。”
“好。”永宁公主满脸堆笑,瞧着沈若瑶握紧缰绳,马儿四蹄起飞,眨眼间便钻进密林。
真是奇怪了,沈若瑶骑马的样子,怎么那么像四皇兄啊?连拿马鞭的手法都一样?
永宁公主沉沉一叹,她生母位分低,她也不怎么得父皇青眼,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她可一定要打好关系啊。
宾客们纷纷挑走了马匹,骑着马拿着弓箭冲进密林,场地上只留下宫女太监和各家的丫鬟小厮,永宁公主这才牵过别人挑剩下的马骑上去,钻进密林中,心中却明白,沈若瑶因不会射箭,今日必定是要空手而回的,既然如此,那她就不能打到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