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想到进院门时八皇子还说起绣球花,而当时她的确瞧见香囊在八皇子手中。
见此,沈若瑶道:“那应该是掉在芳菲院了。”说着话,沈若瑶叫来丫鬟,道:“在前院仔细找找,大姐的香囊不见了。”
“粉色绣了绣球花的香囊。”八皇子着急往屋外走去,沈茹也急忙起身跟着,见此,沈若瑶也不好独自坐在屋内,起身来到前院,招呼着丫鬟们仔细找寻。
沈茹站在廊下,看着丫鬟们弓着腰在前院仔细找香囊,想到来找沈若瑶的目的,这一个香囊又值什么?可八皇子这样在意,想来也是因这个香囊是她的吧!如此,沈茹眼底一丝温暖闪过,要跟八皇子说话,可却发现廊上并不见人,心中充满好奇,这八皇子去哪了?
正好奇,沈茹瞧见八皇子急匆匆迈步跨出屋子,右手握着一支簪子,边走边放进左袖子里。她没瞧清,只隐约瞧见簪子上的桃花形状,刚要说话,八皇子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沈茹便也只好住口。
就在这时,樱草从绣球花里找到了香囊,道:“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八皇子高兴地冲过去接下香囊,歉意看向沈若瑶,道:“想来是经过时看绣球花太认真了,不小心将香囊掉下。”
“没关系,找到了就好。”沈若瑶随口应了一声。
八皇子道:“那打扰了,先告辞。”
沈茹心中着急,可八皇子已经走出院门,她只好急忙跟上去,道:“殿下,你怎么……”
“哎。”八皇子叹气道:“事关婚事,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哎,偏偏我又将香囊弄丢了,闹得芳菲院人仰马翻,更不好提了,罢了,过几天吧!我带上厚礼来见沈四小姐。”
沈茹皱了皱眉,道:“那簪子……”
“哦,那是我之前带在身上的,原本我也着急,也想过请沈四小姐帮忙,原本是想送她,请她帮忙说话,哎。”八皇子叹息道。
沈茹点着头,心中失落。
灵芝走进屋,道:“四小姐,奴婢问了秋叶,说是大小姐不太满意老爷给定得亲事,而且八皇子有意娶大小姐,所以八皇子想要皇上赐婚,可又担心不能成,故而来找四小姐,想要四小姐在太子那儿帮帮忙。”
“这样啊。”沈若瑶拿过剪刀将线剪断,终于将要送给萧玄景的生日礼物全部做完,一边道:“我就说两人怎么怪怪的。”她拍着手接过灵芝递来的绿豆汤,想了想,便叫樱草准备,她只带了樱草,悄悄乘马车出门,前去城外拜祭胡小蝶。
上了酒,点燃香烛,又烧了元宝,她看向坟包下埋藏的胡小蝶,道:“小蝶,我已经送邓青崇下去陪你了,其实我挺瞧不上他的,我认为他不配去陪你,可谁让你喜欢呢,那我也没法子了,哎,只为你报仇之事,我如今却是毫无进展,哎。”
拜祭了胡小蝶,沈若瑶想到仍旧不能给好朋友报仇,心中压抑的难受。
眼看距离萧玄景生日没两天了,这日,荣寿堂一个嬷嬷突然来到芳菲院,悄悄凑到沈若瑶耳边低声道:“那位,要见你。”
“她?”沈若瑶自然知道那位是谁?心中好奇不已,沈嫣最恨的人就是她了,见她做什么?
嬷嬷叹息一声,道:“那位很坚持的,老夫人也没法子。”
沈若瑶缓缓点头,站起身道:“那走吧!”她以见老夫人为由来到荣寿堂,走到关了沈嫣的屋门前,守门的婆子早已得到老夫人吩咐,打开门请她进去。
屋内采光极好,透着一股子明媚。可当沈若瑶瞧见坐在圈椅上的沈嫣后,就觉得屋内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
“你来了。”沈嫣道。
沈若瑶听着这略有些嘶哑的嗓音,透着一股子死气,目光落在沈嫣高高挺起的肚子上。是了,沈嫣如今已怀孕九个月,约莫在七月末或八月初就要分娩了,这肚子能不大吗?
可奇怪的是,柔嘉公主大肚子时依旧春风满面,可沈嫣却几乎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整个人瘦削的可怕,再配合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看得人心中唏嘘。
“三姐姐不好好安胎,见我做什么?”沈若瑶笑吟吟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道:“我可不能让三姐姐安胎,只能让三姐姐安不好胎。”
沈嫣扫了眼似笑非笑的人,低头瞧着高隆的肚子。是啊,她如今只为了这个肚子而活,孩子降生那一天,她也就该死了。
不过想到听来的消息,柔嘉公主难产而亡,这让她满心喜悦。那个孩子生而克母,必然会遭到沈家众人的不喜,而自己的孩子却不会,如此一来,就算柔嘉公主的孩子再得宠,她的孩子,也一样能得到喜爱。
虽说是比不上柔嘉公主的孩子也就是了。
沈若瑶见她只低着头,一动不动,屋内透着一股子死寂般的压抑,道:“三姐姐,你还记得那个沈家的门生,就是那个七品芝麻官吗?”
沈嫣抬头瞧她,缓缓点头,道:“记得。”
“这人如今也要高升了,老夫人和爹已经将大姐定亲给他,哎,前些时日这人来,我也见了,的确是很不错呢,年轻有为。”沈若瑶认真道。
沈嫣半阖着眼,道:“我又不后悔。”
“不后悔?呵呵。”沈若瑶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三姐姐,都这个时候了,何必嘴硬呢?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还比不上正经出嫁?爹说这个门生,哦,叫盛安允,此次立了功,爹说五品官是跑不掉的,大姐一嫁过去,就是五品宜人,没曾想啊,在三姐姐眼中,竟然还比不过一个不能见光的外室?呵呵。”
沈嫣的确是在嘴硬,她已经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除了嘴硬又还能怎样?她眨了眨眼,不让眼泪滚出。早知道,当初听从老夫人和爹的安排嫁出去,虽说只是个七品芝麻官,但好歹也是三媒六娉,八抬大轿进门的正室,而如今,随着官位上升,也能当个五品宜人。
可以前的她,连诰命夫人都瞧不上,又怎么会瞧得上一个五品宜人?谁又能料到,她会有沦落至此的一天,连一个五品宜人都配不上?
“四妹妹。”沈嫣生怕止不住眼泪哭出来,急忙开口说话转移注意力,拿过手边桌上的一个雪白色荷包,双手艰难撑在椅子扶手上站起身,挺着大肚子慢慢走到沈若瑶面前,将雪白色的荷包递给她,道:“请你转交给太子,我知道,马上就是太子十九岁生日,这个荷包你不必说是我得,混在你的礼物中,只说是你的。”
沈若瑶柳眉皱起,瞧着雪白荷包上绣着的白玉兰花枝,开着六朵如白玉般的玉兰花。一瞬间,惊讶在沈若瑶星眸中蔓延。
她又不是没见过沈嫣的针线,这样出色的刺绣,沈嫣在怀孕的这些时日里,是日夜苦练针线不成?
但沈若瑶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老夫人绝不会允许沈嫣劳累。那只能说,这个要送给萧玄景的荷包,让沈嫣格外认真。
“我为什么要帮你啊?”沈若瑶嗤笑道。
沈嫣站了一会儿,就因为肚子太大而双腿酸软,但她仍旧站在沈若瑶面前,明明是她居高临下看沈若瑶,可偏偏她就是有一种自身很低,沈若瑶坐得很高的错觉。她沉沉一叹,道:“我大约还有一个月的命可活,你就当看在我为大房生下一个儿子延续香火的份上,帮我完成这件小事吧!”
沈嫣只能说到这儿了,如今的她,只能求沈若瑶。
沈若瑶瞧着她坚定的目光,又看向近在咫尺的大肚子。沈嫣这孩子金贵着呢,她可不能让沈嫣受刺激,万一伤到孩子可怎么办?她接过沈嫣手中的荷包,雪白色的荷包两面都绣着玉兰花,宛如照镜子一般,道:“为什么是玉兰花呢?”
沈嫣双手叉着腰,缓缓地转过身走到方才她落座的圈椅边,再笨拙地坐下,道:“将这个送给殿下吧!我还能活一个月,也是我最后能送他的礼物了。”她低着头,轻柔地抚摸着肚子。
十三岁那年,她随母亲入宫赴宴,瞧见那个站在一树洁白玉兰花树下的人,她被母亲叫回神,急忙问母亲,刚刚那个人是谁?
沈若瑶瞧着沈嫣抚摸着的肚子,犹豫着还是答应了,她不想沈嫣不能安心养胎,站起身道:“行吧!”丢下话,她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当晚,萧玄景来的时候,沈若瑶便将雪白色的玉兰花荷包递给他,道:“沈嫣送你的。”
“嗯?”萧玄景瞧着递到眼前的荷包,道:“沈嫣?”
“是啊,她叫我将这个荷包夹在我送你的礼物中,然后送给你,别让你知道是她做得。”沈若瑶说着话,将荷包又往前递了递。
萧玄景摇着头后退,道:“好丑,给她还回去。”
“切。”沈若瑶对于他的不收倒也不意外,将荷包放到桌上,她是不会还回去的,万一沈嫣受到刺激动了胎气可怎么办?道:“哎,后天就是你生日了,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忙吗?”
“对啊,忙得要死。”萧玄景凑到她身边来,笑道:“所以孤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你。”
“哎,八皇子有没有去找你啊?”沈若瑶口渴了倒茶,随手也给他倒一杯。
“老八?”萧玄景一怔,摇头道:“他找孤干嘛?”
沈若瑶便将事情说了,道:“盛安允我也见过一面,觉得人还行啊,年少有为呢,虽说出身是差了点,不过英雄不问出处,而且办事牢靠,人也有本事,又……”
沈若瑶被一阵刺骨寒风冻得住嘴,瞧见一张脸乌漆嘛黑的萧玄景,让她觉得如今不是酷暑六月,而是寒冬腊月。
“继续说啊。”萧玄景皮笑肉不笑地看她,阴森森道:“既然这个盛安允如此之好,那他的优点一定不止这点儿,继续夸啊。”
沈若瑶瞧见吃醋的人,忍俊不禁,道:“哎呀,哪儿来的酸味啊,这么酸,牙都要给我酸掉了。”
“有吗?孤怎么没闻见?”萧玄景一本正经道,还抽了抽鼻子。
沈若瑶好笑道:“盛安允马上就要成我大姐夫了,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你很喜欢夸你未来的姐夫吗?那你怎么不夸夸孤啊?孤难道没优点给你夸吗?”萧玄景拔高声调气道。
“你能有什么优点?”沈若瑶一脸嫌弃道:“除了武功高一点,人长得好看一点,你还能有什么优点?”
萧玄景抿着唇,一张脸尽是得意笑容,道:“哼,死女人。”他满心高兴,如同吃了蜂蜜一样甜,道:“哎,刚刚你说老八,你还没说呢,他找孤干嘛?”萧玄景从椅子上起身,非要跟沈若瑶坐同一张椅子,以至于沈若瑶拥挤,道:“哎呀,那边又不是椅子,你干嘛非要跟我抢?”
“孤就喜欢跟你坐一张椅子,怎么?你不喜欢?你要是觉得挤,那你可以坐孤腿上啊。”萧玄景一脸你任选一个的表情。
沈若瑶觉得吧!与其坐大腿,还不如坐拥挤的椅子呢,道:“沈茹嘛,她跟八皇子两情相悦咯,所以……八皇子想请皇上赐婚,打算叫你帮忙说好话嘛。”
“这哪里需要孤帮忙?”萧玄景嫌弃道:“老八只管去找父皇,父皇要是不答应,老八就赖他,直接在御书房门外跪两天,父皇心就软了。孤跟你说,父皇那人一向这样,看起来凶得要死,但只要我们死赖着他,他就没办法了,当初老六就是用这招求得父皇赐婚的。”
“这样啊,哎,那回头你跟八皇子说一声吧!”沈若瑶觉得实在是挤,坐着一点儿也不舒服,便催道:“喂,都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啊。”
“是啊,好晚了。”一边说,萧玄景一边打着哈欠,道:“好困啊,要被困死了。”
“那你赶紧回宫去睡觉啊。”沈若瑶催道。可下一瞬,她被萧玄景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去,拉过薄薄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他一只手就将沈若瑶圈紧逃脱不了,哈欠连天道:“困死了,孤睡了。”
“喂,你干什么?你滚回宫去睡啊,这是我的房间,这是我的床,喂,你手!住手!”
打更人扯着嗓子喊着‘丑时’,理国公府门前,返乡的方家人风尘仆仆赶回,只因明日便是东宫生日,他们是必要前去祝寿的,这才披星戴月赶回。
卧房内,昌平郡主将所有下人都赶出去,这才小声道:“哥哥,这一路你怎都心事重重的?”她原本想问哥哥可是身体不适,可想到哥哥伤在那个地方,又不敢问,怕哥哥心中难受。
方应川疲惫地倒在椅子上,道:“如今已六月末了,柔嘉的那个孩子必然是早就生下来了的。”
昌平郡主便知道哥哥是想得到那个孩子,劝道:“孩子如今在沈家,只要沈家没了,一个才出生的婴儿,咱们直接抱走也就是了。”说到此,昌平冲外头喊道:“留在府中的丫鬟,来一个。”
很快,一个留守府内的丫鬟走进屋来。昌平郡主问道:“我与柔嘉公主既是表姐妹又是好朋友,打算过几天去拜访她,你叫人收拾准备好。”
“啊?”丫鬟惊讶道:“郡主还不知道吗?柔嘉公主已经……去了。”
“什么?”方应川大吃一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惊恐道:“那孩子呢?”
丫鬟瞧见要吃人的方应川,狠狠吓了一跳,道:“柔嘉公主为国祈福前去相国寺,结果因太过用心以至于七个月早产,难产而亡。”
“我问你孩子呢?”方应川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掌死死抓紧丫鬟肩膀摇晃质问。
丫鬟吓得都哭了,哽咽道:“孩子很好,柔嘉公主生下了一位公子。”
“那就好。”方应川狠狠松了口气,道:“那公子如今可在沈家?”
“没有。”丫鬟摇头道:“只因柔嘉公主是难产而亡,沈家那位公子生而克母,所以要留在相国寺半年,由寺内高僧念经,才能洗去婴儿身上的罪孽。”
方应川和昌平郡主对看一眼,如今孩子仍在相国寺,而且平安无事,道:“行了,下去吧!”
待丫鬟离开后,方应川叹道:“如此一来,事情可麻烦了,皇上失去女儿,必然对孩子另眼相看,而沈家也必定派人前去相国寺照顾,这可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将孩子带走啊,哎。”
“沈家必须死,只有沈家没了,咱们才能带走这个孩子。”昌平郡主坚定道:“毕竟这个孩子,可是沈家大房唯一的男丁,而沈敬宗如今也只有这个孩子这一条香火了。”
言外之意,这个孩子对沈家,对沈敬宗来说,太过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