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孙妍应了声，缓缓落座，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道：“是因为沈馨吧？也好，老爷也累了这么多年，好好养着也好，只如此一来，若瑶恐怕就没有依靠了。”
“你忘了当年皇后为什么而死？”沈敬宗左右四看，确定没有外人，方才压低声音说出这句话。
孙妍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突然抓紧，面色一瞬间苍白如纸，呼吸也刹那间急促，好半天才害怕道：“老爷，你忘了那件事吧！都过去了，没人知道了，尘封的秘密，更何况若瑶已经嫁入东宫了。”
“嗯。”沈敬宗应了声，想要说什么，可脸上却只有为难。
孙妍小心翼翼看了眼沈敬宗脸色，提起茶壶倒了杯热茶递过去，重新落座后道：“三弟妹……如何了？”
沈敬宗手里端着茶杯，也知道她这话的弦外之音，直到手中茶都凉了才道：“当年三弟其实害怕母亲会将他推出去，其中也做了些手脚，最后死得是二弟，三弟才放了心，加之……总之三弟对二弟也是心中充满愧疚，他如今也为难得很，但听底下人说，三弟妹和侄女儿天天哭闹，恐怕沈馨这件事也撑不了多久了。”
“哎……”孙妍一只手扶额，为难道：“沈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下一辈的人没一个知道的，怕是二弟妹告诉她的。”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沈敬宗将杯中凉茶喝进嘴，道：“总之事情已经知道了，母亲、我、三弟皆对二弟心中有愧，恐怕对沈馨是下不了死手。”
孙妍为难道：“沈馨认为二叔的死……所以沈家应该是二房的，如今事败，恐怕她未必甘心，再留着，指不定又生出事端。依我说……”她扫了眼沈敬宗脸色，方才继续道：“沈馨年纪也不小了，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要她命，那就嫁出去吧！以后也不必再见了，就算老爷要告老还乡，但沈馨还有个做太子妃的堂妹，总是委屈不了她的。”
沈敬宗沉默许久，方才道：“也算是个办法，只三弟妹……如今连母亲都没办法，毕竟沈馨杀死了睿腾侄儿。”
“这也只能请老夫人出手了，若是沈馨真死了，恐怕老爷就真要落下心病了。”孙妍看向一脸为难的沈敬宗，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沈敬宗将手中空了的茶杯放到桌上去，道：“明儿就是若瑶三朝回门之日，你也该见见她了，真要回了老家，以后见面就难了。”他站起身，抖了抖衣摆，道：“要说什么，就说吧！”
“是。”孙妍看向沈敬宗背影，站起身行礼相送，待人走后重新落座，心中犹豫着是否要将那件事告诉若瑶，如此，她心中也好对太子一个防范。想到此，孙妍抿紧唇，低下头沉思，既然要走了，以后也难得再见，有些话是要一次说完的，只那件事，到底应不应该告诉若瑶呢？
对若瑶她是有愧疚的，但事情已经做了，她也不屑于痛哭流涕求得女儿原谅。
不过那件事……或许还是不应该给她说吧！既然已经是尘封的秘密了，跟若瑶说了，也不过是一个心结，就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京城已经下起了雪，将碧绿覆盖成白色，沈若瑶裹紧身上的白狐皮烤火，却是心不在焉。
她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的，但仔细想过，也没事情发生了，但不知为何，就是心神不宁。
灵芝走进屋来，站在火盆边，笑道：“方才孟贵妃打发人来，说是还有几天就是腊八了，请太子妃瞧瞧，今年可有什么不一样的过法。”
沈若瑶淡淡一笑，孟贵妃如今虽然执掌六宫，且又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妃子，算是有皇后之实了，可终究没有皇后之名，故而才会来请她。她道：“我才入东宫多久，孟贵妃在宫中二十多年，自然对宫里的事熟悉，再说了，父皇将后宫之事交由孟贵妃打理，一切自然是听从孟贵妃的安排。”
说完话，沈若瑶低头瞧着火盆中的燃烧的银骨炭笑了。是啊，现在已经腊月初一，没几天就是腊八了，前世的明天，就是宫中下赐婚圣旨给沈嫣成为太子妃的日子，也就是在明天，沈嫣接过圣旨便风光无限，带着一群下人将她从院子里拖到荷花湖，再丢进去。
她还记得那天在下雪，不过因为已经下了好几天，那天的雪下得比较小，但雪花儿扑在脸上时仍旧冷的她颤抖，直到被丢进漂浮着碎冰的荷花湖，那才真是透骨寒冷呢。
难怪这几天心神不宁，料想是这件事吧？沈若瑶想着，但不知为何，心中却又否认了这个念头。
灵芝见她无精打采的，关心道：“太子妃可是觉得冷？可是火盆不够旺？”
“没，就是没精神，可能天气冷吧！”沈若瑶随口敷衍了一句。
樱桃笑道：“这天儿怪冷的，的确容易让人没精神，既如此，太子妃不若上床睡一觉。”
这话一出，沈若瑶便打了个哈欠，笑道：“莫不成真是困了？”她站起身边走边道：“行吧！我睡一会儿，若有事儿，记得叫醒我。”
灵芝服侍着她躺到床上，又将火盆移到床边，沈若瑶哈欠连天，脑袋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刚睡着，她就见萧玄景将染血的长剑架在脖子上，一张脸因愤怒而狰狞，可惜，她就是用尽全力也无法听清楚萧玄景在说些什么，耳朵仿佛聋了一般。而萧玄景愤怒大吼，终于，一剑砍下她的人头。
“啊——”沈若瑶猛然睁开眼，整个人急促呼吸，心脏狂跳，双手摸着脖子，还好，脑袋还在。
“太子妃？”灵芝忙走到床边，看向坐起身急促呼吸的沈若瑶，不解道：“太子妃这是怎的了？”
“灵芝啊。”沈若瑶瞧见一脸关心的灵芝，脑子渐渐清晰，摇着头道：“做噩梦了。”
“好好的怎会做噩梦？”灵芝皱着眉仔细想，随之笑道：“太子妃别放在心上，人都说梦是反的，既然是噩梦，那就说明要有喜事发生。”
沈若瑶也知道这是安慰的话，她也知道这个梦没头没尾的，好端端的萧玄景杀她干嘛？她摇着头重新躺下，原本以为会睡不着，接过一躺下，眼皮就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地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次，又是噩梦缠身，一会儿梦到沈嫣将她丢进荷花湖，一会儿梦到萧玄景砍下她人头，而且她知道这些都是梦，可偏偏就是醒不过来，始终被囚禁在梦中，一会儿在漂浮着碎冰的荷花湖中挣扎求救，一会儿努力要听到萧玄景说些什么，等到她终于醒过来时，却见屋内点上了蜡烛。
她瞧见正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给火盆里加银骨炭的灵芝，道：“什么时辰了？”
“刚天黑。”灵芝盖上笼子，走到床边问道：“太子妃可要用晚膳？”
沈若瑶也感觉不到饿，人似乎还有些迷糊，她记得入睡时是未时末，想不到竟然睡到天黑，抬头看向安静的屋内，问道：“太子可回来了？”
“还没呢。”灵芝皱了皱眉，道：“怪得很，往常太子早就回来和太子妃一同用膳了，今儿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沈若瑶下意识点着头，道：“你叫个人去问问，太子可要回来用膳？”
“是。”灵芝得了吩咐便出去，叫了个太监去，以为太子在御书房，结果太监回来道：“太子一大早就出宫去了，还没回来。”
沈若瑶得到话后便也没放在心上，掀开暖和的被子打算出去用晚膳。刚穿戴好，外头想起宫女太监给萧玄景请安的声音。她抬头看向门口，刚要问他去哪儿了，却见一阵寒风般冲进屋的萧玄景，那张脸狰狞的仿佛噩梦中所见，漆黑如墨的双目中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灵芝见到这样的太子心中下意识觉得不好，急忙跪下请安，可萧玄景却仿佛没听到一般，直直盯着沈若瑶看，直看得沈若瑶心中打鼓，遍体生寒，才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微笑，道：“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沈若瑶！”萧玄景一字一字叫她名字，双掌用力抓紧她双肩，疼得沈若瑶痛得钻心，她双手用尽全力要将萧玄景双臂推开，可那双臂却仿佛在她肩膀上生根。她生气道：“你放手！你发什么疯？”刚骂完，她瞧见萧玄景那恨之入骨的目光。
跪在地上的灵芝瞧见沈若瑶疼得五官紧皱，轻声道：“殿下，太子妃她……”
“你出去。”沈若瑶感觉到今日的萧玄景明显不对，只能将灵芝赶出去。
灵芝想到这两月在东宫的所见，太子是极爱太子妃的，今天送首饰，明天送一盆花，是真心爱太子妃的，料想今日是有什么误会吧！夫妻两人的事，她一个外人也没办法插手，便起身走出去，将门关上，就站在门外守着。
沈若瑶感觉到双肩越来越疼，萧玄景越来越用力，她却又推不开，瞧着他那充满仇恨的目光，愤怒道：“你到底发什么疯？谁惹你不高兴你去找谁啊，你找我算什么？我惹你不高兴了？”她双肩疼得几乎麻木，又气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