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好笑道：“那本来就是假的身份，更何况，我觉醒巫术血脉后，还在意那些做什么？其实无恨是让我顶替钱富贵和黄桂花女儿的，只因我是姐姐，所以苦由我来吃，可钱富贵跟黄桂花自作聪明将我们换掉，呵呵，活该死。”她说着话，虚弱地将眼睛睁大一些，看向远方打得你死我活的人，道：“其实，我也没怎么喜欢过他，不过是少女时期的一点儿想法而已，你不必多想，我只是想要荣华富贵，我只是想要做太子妃而已，你、你快回去，和他快走，离开西庆国，所有人都中计了。”

“什么中计？”沈若瑶听她又说中计的话，张开双臂想要救她，可鼻下却只能嗅到一股股浓烈的焦臭味。

“咳咳……”沈嫣看向还想救她的人，摇头道：“我都说了，不必救我，已经没人能救得了我了。其实，知道圣女之女祭祀之事的，除了无恨，礼王，谢文远之外，西庆国皇帝也知道，但他一直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任由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呵呵，大约我一死，他就会派兵包围问天峰，你们必须赶紧……离开。”

听着沈嫣越来越虚弱的声音，沈若瑶怔怔看她，眼圈渐渐发红，听着她临死还在为自己打算，再也忍不住眼泪滚落，哽咽道：“姐姐，你……我会照顾好煜儿。”

沈嫣将死的脸庞涌上惊讶，忽而一笑，道：“你终于原谅我了，那……那真好，真……真好。”

话音落下，火焰包围，沈嫣终于承受不住烈火烧身，咽下最后一口气。

“姐姐……”沈若瑶刚往前迈一步，烈火顿时扑来，灼烧的痛感逼得她后退。

远处正和萧玄景动手的无恨看向已咽气在火海中的沈嫣，心中大喜过望。萧玄景却面色沉重，急忙冲到沈若瑶身边，利落将人背起来就跑，慌张低声道：“我们要立即离开。”

沈若瑶趴在萧玄景背上，扭头看向火海中只剩一具黑炭尸体，脑海中尽是和沈嫣的过往。那些你死我活，那些彼此的怨恨，沈嫣那恨不得她死，她也恨不得沈嫣死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阿瑶？”萧玄景听到沈若瑶哭声，听着她眼泪砸在肩膀上的轻轻声音，忍不住好奇问道。

“我好恨无恨啊，她为什么要将我和姐姐分开，为什么要让我们从一开始就对立，若不是她，若不是她，我跟姐姐怎么会你死我活啊，为什么？将来的姐姐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后来的我将姐姐害得那么惨，为什么？你放我下来。”沈若瑶拼命挣扎要下来。

就在这时，无恨偷袭而来，幸好萧玄景反应快，急忙侧身避开这一掌。无恨一边狠辣出手一边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陪沈嫣好了。”

萧玄景不敢放开沈若瑶，只能背着躲避无恨的追杀。

焦臭味钻进鼻腔，沈若瑶脑海一震，又想起沈嫣的临终之语。中计了，西庆国皇帝其实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目的就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既然如此，他们继续留下，马上就要面临西庆国精锐军队的包围。想到此，沈若瑶急忙道：“我们走。”她抬头看向无恨，道：“你看不见我眼中已经没有了血瞳吗？我已经没有巫术之力了。”

萧玄景一边架招一边道：“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沈嫣，你纠缠我们做什么？难道你要错过祭天的吉时？”

这话总算是提醒了无恨。

趁着无恨一松神之际，萧玄景背着沈若瑶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奔跑而去。刚冲出山脚走了不到三里地，急促的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震耳欲聋地传来。他立即侧身一躲冲进树林里一片竹林中，小心翼翼地躲藏好，目光穿过青竹往外看。

整齐的军队在前方开路，中间是一辆奢华宽大的马车，后面又是整齐的军队，约莫有五万人的军队停在山脚。马车打开后，一个青年男人改为骑马，带着五万人的军队立即往山上奔去。而那辆奢华的马车并未被放弃，被人小心翼翼抬起往山上走。

山里的风极大，将马车的帘子吹起一角，沈若瑶亲眼瞧见马车内整齐摆放着的贡品。

“果然如此，那是西庆国皇帝，他什么都知道，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沈若瑶低低的声音自语。

萧玄景轻轻应了声，道：“包括无恨是诈死，他应该什么都知道，甚至于有那些人知道这件事，他也都一清二楚，所以他装作一无所知，纵容了这些人的争斗，现在好了，谢家这个能威胁到皇权的世家大族倒了，能威胁他皇位的礼王也死了，这可真是不费一兵一卒啊。”

沈若瑶沉沉一叹，想到方才那个青年男人，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十分和气的男人，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呢。如今祭祀已成，他正好前去抢走功劳。对他来说，无恨这人其实也不必活着。

“玄景。”沈若瑶见大军已经上山，身影被茂盛树木遮挡，这才问道：“你说得祭祀，这是什么？”看来沈嫣之前逼她离开西庆国，反复说死期不远，如今看来，她什么都知道，忍不住叹道：“姐姐早就知道她会被当做祭品烧死，可她为什么不逃呢？”为什么只逼着她一个人逃呢？

萧玄景失笑摇头，道：“沈嫣觉醒巫术血脉后就什么都知道了，知道这件事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能逃到哪里去？只要逃，这一辈子她都将要面临追捕，西庆国主要几位人物不肯放过她，她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叹息一声，萧玄景又道：“这件事我曾听父皇说起，说是西庆国祭祀圣女之女，可以求得自己与血脉这一支千年传承，但只有这么一句话，父皇也不明白，我之前听说后也是迷糊的，但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如此。”沈若瑶疲惫不堪地应了声。整个人趴在萧玄景后背，道：“姐姐她……”

“她连骨灰都没有了。”萧玄景无奈道，转身便走，道：“我们该回去了。”

“哎。”沈若瑶嗤笑一声，轻轻道：“我当初不顾一切孤身来到西庆国，我连怎么杀死沈嫣的办法都没有，就这么一股脑冲来西庆国，靠得就是对沈嫣的恨意支撑，可如今呢？呵呵呵，你知道吗？姐姐临死前还在叫我快走，说西庆国皇帝的马上就要来了，临死前，她跟我说她其实不喜欢你，她只是想要荣华富贵，只是想要太子妃的位置而已，她、她对我这么好，若是没有无恨，我们根本就不会成为你死我活的仇人。”

萧玄景听着沈若瑶悲伤的声音，想要劝，可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劝，只能安静地往前走，背着她，让她趴在背上，让她有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沈嫣与沈若瑶本是双胞胎姐妹，原本应该是这个世上感情最深的人，可因为无恨非要给两人找一个不被人发现的身份，可偏偏生双胞胎的本就不多，又要在那么一两天内出生方便替换，也只有沈家和钱富贵他们了。可谁知道，钱富贵跟黄桂花却又动了狸猫换太子的心思，让沈若瑶和沈嫣这对双胞胎姐妹彻底成仇。可偏偏最后却又知道真相，最终，沈嫣恐怕也是抱着满心的遗憾和悔恨去死，而沈若瑶……除了悲伤，还能有什么？

沈若瑶趴在萧玄景背上一直哭，不知道哭了多久，整个人疲惫不堪，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然后，她做梦了。她知道这是梦，因为她看到沈嫣了。

这一次，她和沈嫣一同出现在庄子上，看着无恨抱走沈家女和家生奴才的女儿，将自己怀中两个女婴放过去，好笑道：“既然你是姐姐，那就你当奴才吧！”随之，她抱上两个无辜的婴儿走到河边，将两个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的嫣儿丢进河中淹死。沈若瑶急得很清楚，那个位置，她以前经常来此洗衣裳呢。

沈嫣道：“所以我说，钱富贵和黄桂花该死，简直是死有余辜。”

姐妹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河岸边，吹着凉爽的河风。沈若瑶转过身来直面沈嫣，道：“是啊，死有余辜。”她说着话，眼圈渐渐红了，鼻头发酸，道：“你早就知道你要被祭祀的，为什么不逃呢？明明你巫术血脉觉醒的比我厉害，你完全可以让我去当祭品的。”

“哦？你已经知道了？”沈嫣惊讶问，见沈若瑶不回答，道：“你要知道什么就赶紧问吧！这不过是我巫术血脉的残留，支撑我和你最后一次见面罢了，我已经被祭天了，就连魂魄就要消散，也就是俗称的魂飞魄散。”

“什么？”沈若瑶大吃一惊，抬头看向眼前平静的沈嫣，眼泪终于滚了下来，猛然扑上来保住沈嫣，将下巴搁在沈嫣肩膀上痛哭，道：“我好恨无恨，他死了没有？他死得惨不惨？若不是他，我跟你不会变成仇人的，我们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他死了，不过死得不算很惨，只是万箭穿心而已。”沈嫣好笑说着，想起五万大军突然奔到山顶，万箭齐发，高手如云，无恨纵然武功再高也无济于事，最终落了个万箭穿心的下场。道：“我没办法逃，这是巫族和西庆国皇室的约定，巫族会将圣女之女，觉醒了巫术血脉的两个女婴之一献祭给苍天，以此换得西庆国国祚绵延千年，但我不喜欢你我这样的悲剧还会再次发生，所以我取走了你的血瞳，让你失去了巫术之力，而巫术又只能传给女儿，所以，到此为止，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拥有巫术之力了。”

“无恨那个人啊，总是自作聪明。”沈嫣好笑道：“他以为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其实西庆国先皇知道，临终前告诉了现在得西庆国皇帝，不过皇上他一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还做出一副宠爱谢淑妃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