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方传华带着我去了那位老人的家中,在路上方传华为我介绍了一下,那位老人也姓方,今年五十有余,按照辈分来说,方传华应该叫他叔叔,方叔住在方家村的最东边,那是一座纯毛坯堆起来的矮房子,很破旧,即便是在以贫困闻名的方家村里,那样的房子也是少见。方叔年轻时在外跟着一个老道学了十来年的驱邪法术,据说老道还给他取了一个道名,这个道名很少有人知道。本想借着哪家老人亡故前去超度超度混口饭吃,但等学完之后发现现在的村民都不太爱搞他手里的这一套,更倾向于请一些东西结合的乐队来守灵,一来乐队的花样多,图个新鲜,二来是排场大,热闹,能显显身份,导致方叔一出师就不受待见,后来还因为有这么一段学驱邪法术的历史被当地定性为邪教人员,陆陆续续地来找过他几次,没收了方叔所有驱邪用的家什,于是村里面的人就把他这一套本事理解为装神弄鬼,自此以后更没有人找他办事,导致他这一套本事撂了荒,改回了原来的名字,闲在家里,一不会种田,二不会做工,生活潦倒起来,近六十了仍是单身,住的也是祖辈的房子。
我们提了一袋水果和一条香烟作为见面礼,在去方叔家的路上,我仍旧是忐忑不安,我不知道这位学过几年驱邪术的方叔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本事,毕竟听方传华说方叔学成之后,就很少用过,他的师父莫名其妙地突然暴病而亡,临时什么也没有交代就撒手而去。方传华说他看见方叔唯一做过法的一次就是他们水库闹水鬼的那次,但是效果怎么样没人知道,那个水库的水之后就被抽干,无法证实里面有没有水鬼存在。所以我仍旧忐忑不安,我担心碰见的方叔会真的如其他村民所说的装神弄鬼,我担心这次不远千里地跑过来又要空手而归,这对我来说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我太渴望改变,太渴望过上正常的生活。
一说一想之间,我们在那间破旧屋子的门口停下,方传华说:“就是这了!”门是关着的,屋里没有亮灯。
“方叔!”方传华拍了两下门,朝里头喊了一声。没有人应答。
“会不会还没回来?”我问道。
“可能吧,我们要不再等等?估计田里边事还没做完。”方传华答道。
于是我们就在房檐下站着,趁着方叔没来,我把心里的疑惑抛向了方传华:“你说的这个方叔到底靠不靠谱?”
方传华看了我一眼,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是现在到了这一刻,凡事都得试一试对不对,方法不都是找出来的吗?”
听完方传华的回答,我感觉自己又开始了一场豪赌,这场赌博赔率低的可怜,而我却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一刻钟过后,方叔仍没有回来,我们在门外站得腿脚发麻,为了使等待不再感到煎熬,我开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仔细地观察了我们面前的这栋房子,虽然说破旧,但是地理位置真的不错,坐北朝南,门前还有好大一块整齐平坦的空地,月光从空中斜射下来,能照亮整片的场地和屋子,屋门口没有任何的遮挡物,从我们站着的地方看过去,能看见一公里外的山坡勾勒出的模糊的线条。
今晚的月光很是明亮,我的目光环视着被月光照亮的每一处地方,停在不远处方叔的房子和另一间房屋中间的狭小胡同口上,由于月光被高高的墙壁遮挡了,那个地方一片黑暗,像一个黑洞一样吸引着我的目光,我的眼睛直勾勾地朝那里看过去,看见了一团更黑的黑影在黑暗里晃动,那个黑影渐渐显映出它的轮廓,它从黑暗中蠕动出来。
那竟然是一张人脸!一张沟壑纵横的老人的脸!那个老人手里拿着一柄长长的锄头,用锄尖的位置对着我,他用充满敌意的语气对我说到:“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柄锄头快要伸到我的脸上,我只能一个劲地后退,退到方传华身边,我听见方传华十分高兴地朝那个老人喊了一句:“方叔!”
原来这个要拿锄头凿我的人叫方叔!
方叔听见方传华的叫喊,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方传华,才把锄头放下来,说道:“华子,是你啊!”
方叔从我身边走过去,为了避开我,他抓住方传华的手,把他拉到一个离我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情绪激动地开始说着什么,看来这个方叔对我存在着很高的警惕性,我看着他们一老一少在远处晃动的身影,方叔肢体动作很夸张,像是在训斥着方传华,方传华低着头偶尔回应了两句,像个犯错的孩子,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转向我这里,让我肯定他们的议论肯定和我有关。
十几分钟之后,方叔的情绪渐渐缓和起来,估计是被方传华说服了,他朝我走过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进屋说吧!”然后转身去就开门。
方传华从后面跟上来,我本想询问他刚刚和那个方叔谈论了些什么,但是方传华对我显示出一脸的冷漠,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直接进屋去了。
我跟上前去,走进屋子,方叔把等打开,我看清了屋里的布置,客厅很小,只放了一张小的四方桌,桌边摆着几个条凳,桌子后方有一个橱柜,橱柜上摆着一张遗照,那是一个比方叔较为年轻一点的老人,是个男的,这让我感到疑惑,一个男人家里怎么会摆上另一个男人的遗照,那张遗照看起来比方叔少不了几岁,肯定不是他的儿子,这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估计是这边的习俗和我家乡不一样吧,我想。
我把手中的水果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正想着说些客套话,就听见身后的门突然嘭得一声关上,我回头看去,看见方川华和方叔站在我后面,方川华把门反锁,他手里多了一根粗粗的木棍,方叔手里拿着锄头,两个人充满敌意地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一句话刚喊完,方传华的棍子就落到了我的头上,我的眼前一黑,向后面的桌子上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