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扭扭捏捏地点了点头,我看见他双手不停地捏着衣角,脸上挂着尴尬地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停地点着头。
“进来吧!”妇人看见张叔这副模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招呼我们进来。
“进......进去吧!”张叔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轻声对我们说道。
我们进了客厅,妇人从厨房出来,手里挎了个竹篮,对张叔说:“锅里煮了饭,你看着点火,饭熟了就舀起来,我去趟菜地,给你们加几个菜!”
我和邹聪找了两个竹凳坐下,看见张叔仍瞧着那女妇人的背影发愣,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张叔和她的关系不简单。说是远房亲戚吧,又不太像,若是远房亲戚,见面时张叔表现得并不是那么自然。可是如果不是亲戚的话,我很难想象出来一辈子独居深山的张叔在几十公里之外的这里会有什么熟人。但这只是人家的私事,即使好奇心再重,我们也不好直接过问。
直到妇人的背影消失在一百米外松林的转角处,张叔方才回过神来,进了厨房。在南方农村老式的房屋中,厨房和客厅是连着的,中间只用两个橱柜横着,以此区分开来。我们可以看到,张叔拿着锅铲,在白花花的锅里快速搅动,快速升起的白色蒸汽拍打着他黑里透红的脸。
初临陌生的环境,突然的“游手好闲”让我和邹聪有些坐立不安,一前一后进了厨房,烧火的烧火,舀饭的舀饭。
虽说我也出生在农村,也在农村度过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但煮饭烧火的事情却从未沾手,施展起来笨手笨脚,低估了锅里的温度,被蒸汽烫的差点连瓢带饭甩到张叔身上。张叔并没有阻止我的莽撞,他朝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我一瓢一瓢把饭舀进竹甑里,看张叔的表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把锅洗净,倒入清水,再把竹甑放上去,继续蒸。邹聪朝灶里不停地添柴,把灶口都塞得满满当当。他拍拍手站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他半张脸都被熏得乌黑。
妇人从远处的松林再次出现,右手挎着的篮子里多了些白菜,萝卜,青椒。去的时候没发现,回来时,手里提着的东西重了,我方才注意到,她的右脚是跛的,左脚落地很重,很自然。而右脚只是脚尖着地,一落地左脚马上跟上,明显是担心右脚不能支撑太久,勉勉强强只能作为一个支撑点,力道全用在了左脚上。
张叔早早地迎上去,接过妇人手里的竹篮,两人相视一笑,并排朝我们走来。
“这不会是张叔的相好吧!”我惊呼。
“你才看出来,”邹聪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抽了口烟,得意地说,“从刚进门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
“是吗,我倒要听听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邹聪伸手指向进门右侧的那面墙,墙的另一头是妇人的卧房,墙上一米多高的位置贴了一张黑白照片,这照片太古老,褪去了它大部分原本的颜色,几乎要和黑灰色的墙面融为一体,使我一直忽略了它的存在。
我走近那张照片,照片上人的面目轮廓还在,依稀可以分辨是五个人的合照,一个年老的妇人拄着拐杖坐在最中间,两男两女在后排站着。照片右侧竖写着一行小字:辛卯年八月徐氏全家福。
“这应该是这位老阿姨家里的照片吧,”我推测,“但是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我看张叔给咱讲的那些个故事,你都白听了!”邹聪说完,走到照片面前,伸手指向照片上的“徐”字,说道,“我问你,张叔认识的人里边,都有谁姓徐?”
我仔细用大脑回想了一番,隐隐约约确实记起张叔在他的故事里确实提起过一个徐姓的人,至于是谁,我实在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