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因侧过脸看他。
法老王的头发已经擦干了,梳理顺滑,落在枕头和床榻上,胳膊上和胸前也没有佩戴饰品了,当然也不会有朝会和特殊的场合才会佩戴的王冠,整个人本来应该显得极为素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赫因就是没办法把“素净”这个词安在希多尔的身上。
希多尔就是那种不佩戴任何饰品也华丽丽的存在。
见赫因没动,希多尔挑了一下眉:“自己被拒绝的时候觉得丢了脸面,现在又不给我脸面了?”
赫因又“哼”了一声。
“我发现你现在真的是胆子大起来了,”希多尔说着,却没有多少责备和愤怒,眼里反而带着促狭,“现在都敢对着法老王哼来哼去的,以后是不是要把双王冠也抢去戴戴?”
换个人听到法老王这句话,无论如何都已经吓得冷汗津津了,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被处死,赫因却不一样,他看得出一个人有没有恶意。
尤其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他自认为对希多尔还是有些微了解的。
也许希多尔是个暴君,但是他从没有杀错过人,他处死的都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大臣和叛贼,那些人作为法老王的拥趸,竟然敢孤立法老王、背叛法老王,不只是希多尔,换做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轻易放过,希多尔只是反击的手段太过极端了。
这也和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系,他从小生活在王宫的外围,处在兄弟姐妹的欺压里,能捡到一条命已经是奇迹了,后来为了收复统一上下埃及也不得不狠。
一个没有被重视,没有被爱过的人,他必定是在学会爱之前先学会拿起屠刀砍向伤害自己的一切人事物的。
更何况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希多尔不是寻常的贵族,而是上下埃及的主人,如果太过仁慈,反而是对自己、对更多人的残忍。
如果一个法老王没有掌控的能力,那么很多人也会因此而失去生命。
就好比赫因自己,赫因没有那么傻,他知道自己被带上朝会,甚至参议政事,这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未必没有人想要杀他,可他还好好活着,大部分原因就是法老王希多尔?图塔伊什那什是他的大树,是他的靠山。
赫因第一次主动投入了希多尔的怀抱。
他不怕事,他还有炸药,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明枪之外还有暗箭。
况且他现在并不讨厌希多尔了,希多尔是除了哥哥和阿伯尼爷爷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也许一开始希多尔因为他的外貌而起了一些不单纯的心思,可是现在他们已然如此亲密,那些已经是过去式了。
赫因现在已经把希多尔当做了半个家人。
何况希多尔的怀抱如此宽阔温暖,实在是好梦的天地,一切刀枪剑戟都得先越过法老王才能到达赫因的面前。
希多尔抱着赫因,抚摸后者的头发和脊背,哄人好眠,一切爱欲都压在眼底,令人不敢窥视。
希多尔知道自己可以不顾一切地占有,赫因并不能反抗,但是经验告诉他,当他对一件事情没有把握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
在战争上,法老王不能让战况脱离掌控,在赫因身上,既然他没有学会如何去对待一个让他产生爱欲的存在,希多尔觉得自己应该先收手。
好在忍耐和蛰伏这两件事情,希多尔?图塔伊什那什已经很有经验了。
外头响起了闷雷,风雨酝酿在希多尔的怀抱之外,赫因又靠近了些,耳边是希多尔的有规律的心跳,他逐渐困了,只絮絮地问:“希多尔,是要下雨了吗?”
埃及冬季温和多雨,夏季却很少有这么响的雷。
“早该下了,”希多尔悄然在赫因头顶落下一个吻,低声道,“这场雨早该来了,赫因,你现在在法老王的怀抱里呢,安心睡吧。”
于是赫因安心地陷入了梦乡。
外头果然下起雨来,这场雨声势浩大,王廷的植物和树木被风雨摧打摇晃,却绿意渐浓。
与此同时,那非?克瑞斯望着外面的大雨,心中感到隐隐不安,于是合上窗,回到室内。
室内有十几个人,有男有女,脸上都带着凝重而仇恨的表情,在他们的中间有一张桌子,上面铺着一张莎草纸制成的地图,上面绘制着埃及王廷的布局,标注着守卫巡逻的时间和路线。
“过几天那个暴君就会在这里举行宴会。”说话的女人有着一把纤细的腰身,在对女人的主流审美为丰满柔软的上埃及,这样的女人被称作下埃及的毒蛇。
她用红色的笔墨在图纸上做出标记,神色狠戾:“我会混进侍女之中,将装有毒酒的酒杯递到那个暴君的手里,等他喝下去……”
“塔丽安,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我们这一路上太过顺利了,会不会是法老王的陷阱?”那非犹豫道。
“那非,如果你怕死不打算帮忙,也请不要动摇我们的决心!”另一个强壮的男人开口,“没有那么多的陷阱,暴君刚回到王城的时候掳走了一个青年,我们都看见了,他现在恐怕没有心思管任何事情。”
“我去打探过,那位青年还是贝斯特神庙的神官储备呢,”一个声音道,“他真美啊,那么圣洁,我去神庙暗中打探,没有一个人说他哪里不好,他就像是贝斯特女神遗落在人间的幼子。”
说话的人有着一头因为营养不良而微微发黄的头发,但是他的眼神明亮,身上佩戴着很多属于埃及神明的信物,其中也包括象征贝斯特女神的猫眼吊坠。
在埃及,信仰贝斯特女神的人比比皆是,显然他也是其中一位,尽管并不纯粹,但是信仰多位神明的埃及人也不是个例,人总是有很多的欲望,而每位神明的职能是有限的。
所以对于赫因,他无法不产生爱慕,因着这种爱慕,他认为有必要从暴君的手中将赫因解救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塔丽安无可无不可,但还是不忘记警告,“但那是在我们能够成事的情况之下,麦德罕,你最不按计划行事,如果计划在你这里失败,在暴君处死我们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到这里,有人将啤酒倒满每个人面前的碗。
“为了下埃及的自由和繁荣!”塔丽安举起了酒碗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