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多尔挑了挑眉,没有起身去追。
果然,赫因跑开一段见希多尔没有起来追自己,又折返回来,撑着膝盖弯腰看希多尔:“你怎么不来追我,我没打疼你吗?”
希多尔看着他,没有说话。
就在赫因终于大感不妙的时候,希多尔一把拉扯过他的胳膊,将他拽倒在自己身上。
“希多尔你好幼稚!”赫因跌倒在他身上,伸出胳膊想要爬起来,却被希多尔抱着滚了好几圈,等他回过神,希多尔已经整个人撑在他上方。
赫因对他怒目而视,殊不知当他用那双干净的眼睛宜喜宜嗔地注视着别人,根本就是一种奖赏。
至少梦里的希多尔是这么认为的,他眼含笑意,为这注目而感到喜悦与满足,甚至觉得哪怕赫因现在掏出一把匕首送进自己的心脏,自己也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
梦里的二十岁的希多尔是为了赫因而存在着,也是为了得到赫因的爱而存在着。
这是刻在他心底最隐秘的想望,以至于让他在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不敢透露一分一毫。
白狮饮完水之后回转,它深受这这片土地以及尼罗河的恩泽,因此它的灵魂也属于埃及。
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也都是如此。
而我会成为它们的所有者,成为它们的父亲和主人,二十岁的希多尔看着赫因,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印章,暗自期待着故事的结局——他会成为伟大的法老王,而赫因会成为他的王后。
到这里,希多尔感觉到自己被抽离,远远的,他看见二十岁的希多尔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那只猫的眼睛用金丝镶嵌,曲线流畅,在希多尔视线中微微闪光,好似富有生命力一般。
睁开眼睛,希多尔对上赫因的视线,后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正百无聊赖地盯着他出神。
“赫因,你是四年多以前来到埃及的对吗?”希多尔忍不住回忆起那个清晰的梦境。
“对啊,”赫因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那时候我十四五岁,要不是碰到了阿伯尼爷爷,可就要饿死街头啦。”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赫因随口问着,倒也没指望希多尔真的回答他,兀自诉说起自己的梦境,“我刚刚做了一个好美的梦,就是醒得有点太快了。”
他翻了个身,抱着枕头趴在床上,小腿快活地晃悠:“你饿不饿,我感觉好饿啊。”
希多尔于是让侍女过来服侍赫因洗漱,倒没立刻和赫因说自己也做了个梦,只是和赫因口中的美梦不一样,这个梦给他的感觉没有那么单纯,值得深思的点太多。
他不想影响赫因的心情和食欲,等到饭后再提起也不迟,不过赫因的梦倒是值得好好问问,毕竟那是个美梦。
“我就梦见我们骑着白狮,不过也可能不是我现在拥有的白狮,它叫做斯诺,”赫因知道这是第一条时间线,但是一回生二回熟,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又是快乐的,他也没有什么负担,“我们骑着它奔跑在草原上,我还不小心摔下去了呢,多亏希多尔你及时保护了我的脑袋,摔得才不那么严重。”
赫因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干净,坐到桌子前面的时候上面已经摆满了食物,他直接先用叉子戳了一块烤肉塞进嘴里,咽下去以后才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在草地上玩,白狮就去尼罗河畔喝水……你捉弄了我,但是玩耍的那种捉弄,我只是意思意思假装生气了。”
希多尔也洗漱完坐到了桌案前,他眉心微微蹙了一下,下意识地摸向胸前的护身符——赫因的梦境倒是和他的都对上了。
这显然不是某种巧合可以解释的。
早餐在希多尔的沉默中结束了,赫因打了个饱嗝:“好久没吃这么饱了,你都不知道我昨晚在大祭司那边只吃了一小块面包。”
“对了,薇米儿回来了没有,我昨天可是骑着白狮回来的,可比她走路快得多。”赫因漱了口,转而问起薇米里特。
“殿下。”许是听到了赫因的问题,抱着新鲜采摘的花束的薇米里特出声回应。
“回来了就好,”赫因接过她手上的花束,“好漂亮。”
放到现代,薇米儿搭配的这束鲜花可是昂贵的野兽派花束。
希多尔看着赫因,忽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赫因起身把花束放到花瓶里整理好,正满意地欣赏呢,就听到法老王笑那么诡异,不由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座寝殿有了某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像是以前那么冷清了,我很喜欢。”希多尔表达起来还是那么直白。
等赫因摆弄完那束花回到他对面坐下,希多尔才开口:“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梦境究竟是怎么在你身上留下痕迹的了。”
宴会会在今天晚上开始,他们拥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赫因却摇了摇头:“希多尔,我可以不说吗?”
如果一个真相背后带来的影响会是无用且负面的,那它就没有被说出来的价值了,赫因不希望这件事让希多尔感到难过。
如果他们不必分别,那他们的每一天都会是美好和珍贵的,那些真相掩埋在月亮的背后也未尝不可,如果他们迟早要分别,就更不应该用当下的时间去为未来的悲伤买单。
赫因已经打定主意不告诉希多尔任何有关三条时间线的事情,他也会让薇米儿不要告诉希多尔。
“希多尔,很多时候真相并不那么重要,”赫因将手叠在希多尔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因为它并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的影响。”
“我们现在很好不是吗,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互相陪伴,”赫因道,“还有晚上的宴会,你应该计划了很久了吧?而我会陪着你。”
赫因自觉可以承担一切,无论如何,他不想看到希多尔难过。
希多尔看着赫因:“你是认真的吗?”
他的视线落在赫因的肩膀上:“如果你的伤疤会说话,他一定会很大声地驳斥你。”
希多尔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那句“我们的梦境一模一样”,他站起身来:“赫因,如你所愿,我不会去问薇米里特有关这件事的任何问题,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希望有一天你不会哭着请求我的原谅。”
希多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目光看向赫因,但是因为收回目光的速度太快,赫因并不能清楚捕捉到希多尔的怒意。
这个尊贵的男人,就连生气的时候对赫因说话的语气都温和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