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已经熄了灯,漆黑一片的样子像极了某一天。
那是毕业舞会那天,他留在舞厅里,在黑暗中等待她。
简昭推开了侧门,鞋跟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回荡着,声波激荡在尽头的墙壁上,又带着回音打在简昭身上。
她循着记忆来到了舞厅,门却锁了。
她在紧闭的门口站了许久,终还是折返了。
剧院里冷冷清清,只有黑夜作伴。
她走过长廊,来到了舞台下的观众席。
他们曾一起坐在这里,在繁华纷杂的人群间耳鬓厮磨,贴在彼此的耳朵旁说着悄悄话。
那些过往浮现在简昭眼前,欢声笑语的景象却与此刻空空荡荡的席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离开了大堂,穿行在后台的长廊里。
这里光线微弱,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她麻木地踩过每一块瓷板,却忽然踏上了一块年久失修翘起的地砖,她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秋夜的地板冰凉,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简昭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拖着礼服长裙匆忙奔走的她。
那是迎新晚会的她,趁着中场休息跑去试衣间换好下一个节目的舞蹈服装。礼服下摆累赘,她在黑暗中奔跑,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摆。
一如此刻,她没有保持住平衡,可也与此刻不同,那时有一个人挽住了她。
朦胧记忆中那人隐没在灰暗灯光下的脸似乎慢慢清晰了起来。
那人生得一副温雅清贵的模样,墨发如绸,那对眉眼则是她日后所万分熟悉的。
那个人,是暮光。
简昭好像失去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地上。
果然,就像他说的,他早就遇见了她。
缘,由他开启,而缘分,却被她所斩断。
她仓皇地从地上爬起,狼狈地逃离开这片曾有过他气息的空间。
外头下起了雨,一颗一颗像是豆子。
简昭并没有留在这等雨停,她走进了大雨中,任凭雨水浇注在身体上。
校园里没有人,只有唰唰的雨声冲洗着她的耳膜。
今日她的神经似乎格外敏锐,连思绪也活络了起来,循着细微的感应便想起了许多事。
她记得,在还没遇见暮光的时候,忘带伞的雨天里,她总能够收到陌生人递来的伞。
她前前后后收到了两三把,后来,她将收到的伞放在了图书馆外头的公共伞架上,想着可以给同样遭遇困境的同学用。
然而,此刻的她回想起这些,忽然疯狂地奔跑了起来。她一路不曾停歇,脚步浸过冰凉的雨水,全身都湿透了。
她来到了图书馆门口,漆黑的雨夜里,那原本挂满雨伞的架子上已经稀稀落落了。
她跑上前去,翻找着仅存的几把伞。
被留下的伞大多有些残破,简昭来回仔细翻找了好几遍,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记忆中的那把伞。
黑色的伞身已经有几处零件的破损,再也无法完全撑开。
简昭抱着伞埋头蹲了下来。
一年的光阴足以消磨掉这把伞最初主人的气息,可是简昭却十分确信,这是暮光的伞。
那些曾经来自陌生人的伞,都曾有着同一个主人。
是他啊,就像曾经在小剧场挽住她的人,给她送吃食的人,那些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温暖与惊鸿,都是因为他啊。
其实她早就有过这个猜想的,但又不敢去确认。
而当一切结束,这些过往种种重新翻出来,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简昭明白了。
就像曾经和他一起去小卖部替宋秩买伞,老板调侃他总是丢伞。那个时候,她就应该想到的啊。
那个人原来已经在她身上花了如此多心思,倾注了所有的爱,那么自己将他这样推开,对于那个人来说,真的是好的吗?
简昭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可能,她真的选错了。
一如四年前一样,她再次将自己的命运推往了糟糕的方向。
那么,这一次一切会重新上演吗?
她丢掉的那道光,会自此永远失去吗?
“顾伊,下雨了,衣服收了吗?”寝室里,杨羽歌拉开了窗帘。
坐在椅子上的顾伊摘下耳机,连忙跑去阳台:“好大的雨啊,我还有两件衣服在外面呢。”
“这么大的雨,林珊和简昭怎么还没回来啊。”杨羽歌喃喃道。
顾伊心疼地抱着被雨打湿的衣服走了进来:“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带伞,这么大的雨有伞都会淋湿吧。”
两人叹了口气,下一秒,房门被人推开,是林珊。
她的裤脚和后背都被雨水打湿了,好在身上是干的。
见她两手空空,顾伊问道:“你的伞呢?”
“我没带伞。”林珊将湿漉漉的鞋子拿去洗手间。
“那你没湿透?”顾伊问道。
林珊顿了顿:“有人送我回来。”
“哦!”顾伊夸张地拖长了声音。
然后杨羽歌也开口:“是沈学长吧。”
林珊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剩下两人很快露出一副了然的笑意。
她不再理会八卦的两人,换下湿衣服,她看了看寝室,随口问道:“简昭还没回来吗?”
“没有。”顾伊回答道。
“我记得她说过,今天是叶曦辰他妈妈动手术的日子,可能还在医院呢。”杨羽歌猜测道。
林珊摇摇头:“她早回来了。”
“你见过她了?”顾伊问道。
林珊点了点头,她想起刚才在小树林的一幕,心中忽然涌起几分担忧与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