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海神——”

“赐福——”

古老宛若吟唱的声音远远传来，湛蓝一色的海水落下。

沈明心所处的囚笼不多时便被打开，海水穿破屏障，蔓延至她衣下裙摆。

她回眸看，骤见天与地转换之后，身后的这片海域，便成了浓墨一般的东西。

天光在此，如是为此洒金。

其余人见怪不怪，簇拥着她更快前行。

一刻后，队伍停下。

他们便只神色庄重、仰头注视着上方的归墟之主。

沈明心被水托着，则是继续上升、往天梯去。

直到她终于能够踏上“天梯”，她身后宛如庞大鱼尾的东西才逐渐消失。

沈明心踏上后，先是低眸看了一眼。

阶上亦有水，而身后的人没有在此时跟上来。

不过海面突然出现的许多水柱，那些人已经都站在了上面看着她。

沈明心静了静，长睫微低，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面走去。

从天梯上面流下来的水，与这下面往上蔓涌的水汇聚。清澈、黑暗，变成了好似太极图一样的东西。

一阴一阳，阴阳双生。

在短暂交汇后，一部分进入她的裙摆，一部分则从天梯侧面往下落去。

沈明心走到三分之一时，步伐稍顿，稍微移动了一下，就站在了旁边一点的地方。

重乾在上面等她。

这条路，没有人催促她，也没有人跟随她。

但她不能退缩，也无法逃离。

沈明心低头时见从天梯两面落下的海水，心中微动，看了一眼重乾，便怀有几分好奇的往下看了去。

其下无有尽头、海水奔流不息。

天下的海流皆将聚集于此，归墟之主除拥有赋予世人永生的能力外，也是诸海的管辖者。

他们口中的请“海神”，是请这自然的水源。

沈明心想清楚后，提了提裙摆抬起头。

天空中，湛蓝与浓墨仍在旋转，像在追逐，又像只是正常的规律变化。

她突然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倦了，许久没再动作了。

上方。

重乾神色不变，见她不动，便迈步要去接她。

他身后，归墟各族的首领们纷纷跪地：“海神赐福，不可违之。”

一声一声的劝阻，重乾没有反应，看起来是无动于衷。

而更远处，刚加入的泥之一族，或者说，不是泥。

他们算是人族。

已经长高了许多的少年郎，口中不断念着几个字。

与他相近的人皱了皱眉，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却只听见了一些没有意义、重复的话语。

“想……想想。”

是有意义的。

想想抬起头，望着远方，高站在天梯之上的女子。

他已经有许久没见到她了。

上一次听闻她的消息，是归墟之主允许他们进入归墟，获得永生时。

可是、可是，后面呢……？

她怎么样了？

恭喜腰间的折扇忽地落地，其上两字，锋利飘逸的“恭喜”，让一旁的人凑巧见了，不由“咦”了一声。

倒是非常适合今日这场合，喜庆。

那人要上前与恭喜攀谈两句，恭喜捡起纸扇合上后便侧身避开。

唇边的笑显得不那么明朗，略有几分阴沉。

那人见了，便也歇下了心思。

“结契……真羡慕啊。”

他回身后，就只低低呢喃着。

心中却不知究竟羡慕的是什么。

是羡慕与归墟之主结契后就能获得相同力量，赋予天下人永生能力的她呢？……还是他呢？

恭喜听见这人的话语，嗤笑了一声。

可唇边的笑愈笑愈冷。

他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就犹如这扇上可笑的“恭喜”二字。

然而更可笑的是，他根本，就舍不得将这一部分记忆舍却，舍不得扔掉这把折扇。

徒增烦恼。

“……”

沈护望着前方，藏在袖中的半枝梨花被他仓皇落下。

转身，血齿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开嘴笑道：“抢亲吗？”

永生多无趣啊，死也死不了了。

……

沈明心看着自上而来的重乾，片刻后，迈开步伐，终于往上又踏了一阶。

重乾笑意仍然温柔，可他唇边的那抹笑，沈明心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像是对所有事都胸有成竹、极有把握了，又像是，他还留了其他对付她的后手。

沈明心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心中感到沉痛了一下。

她不懂自己怎么就变得这么悲观了。

她不由叹了叹气，把手交给了走得飞快走到她面前的重乾。

“怎么了？不舒服吗？”

重乾牵住她手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问题。

他好像没看出来她是不愿意再往上走了，亦或是看出来了也不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