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禾提着灯在一旁照明。
青园里有一处莲塘,这个时节也只有寂寥残枝可观。
夜里正在散步,林孑注意到远处一盏竖灯下有一个人影趴在地上。
皱眉道: “那是谁?在做什么?”
暮禾回复: “回将军,那人是沈琼林。”
林孑眉头一挑, “他在那儿做什么?”
“作画。”
林孑一脸迷茫。
这大晚上,趴外面???
暮禾见林孑不解,解释道: “沈琼林白日要在院里撒扫擦屋,听张陂说,他每日都是匆匆用饭,然后回屋捉笔画画。到了夜晚下工就来此处作画。”
“为何?”
“不知。张陂每日盯着,不曾见他有何异动,每日他都要画到丑时才会回去。”
林孑眉头皱地极深,踟蹰半天,道: “我们过去看看吧。”
暮禾听吩咐,在前方引路。快走到跟前,沈琼林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林孑,又赶紧低下头,躬身站在一边。
“你深夜在这里做什么?”
一盏微弱的灯下,沈琼林的身影越发清瘦,孱弱到仿佛一阵风能刮走似的。
他低头回复, “回将军,奴婢在这里捉笔练画。”
“为何不在屋里画?”林孑蹙眉问。
“奴婢手生,常要练到深夜。张兄眠浅,常被我搅醒,故来此处练笔。”谨小慎微道。
林孑鼻腔不由深沉叹气。
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他大半夜往外跑,张陂得看着他,不也得悄悄跟出来瞧??
又瞥了眼沈琼林手背,那些伤口还赫然醒目。天天夜里这么冻着,抹什么药也好不了。莫非自己确实是个恶贯满盈的毒女??不免哑然,怪不得不讨人喜欢。
心中苦笑,冲暮禾道: “去——再取盏灯来。”
暮禾提灯离去。
夜里两人都沉默无语,林孑扫了眼地上的画纸,开口道: “将你的画拿给我看。”
闻言,沈琼林小心从地上将画纸拿起,又用手抚了抚背面的尘土,双手递给林孑。
林孑接过画,上面全都是莲花草稿,花瓣并不是顶尖大家的流畅,的确能看出他手有些生了,与云涵所赞有所出入。
心思一转,便想到他这些年受的刑罚以及那天她遇上的事。随便一碰便遇上他生死之劫,昔日高门名动天下的贵公子,也不知是怎么忍辱在皇宫活下来的。
林孑目光淡淡扫过沈琼林身躯,又瞥见他身边的挂灯。看着挂灯问: “是因为此处还亮着警示池塘的灯,所以你来这里吗?”语气淡淡。
沈琼林咬了咬唇,内心羞赧不已,但还是如实回答, “回将军的话,正是如此。”
林孑嘴角无意识发出嗤笑。
这样的人她只在故事里听过。
沈琼林有些诧异,只当是嘲笑,心里更加自卑,没有抬头。
林孑在挂灯下翻看其余几张画纸,对比来看,只能说他画得很认真。但越画到后面,形和神都越来越出彩。
蓦地注意到某张画纸背后还有墨迹,随即翻开画来。
是一张水墨残荷图。
寥寥数笔,颇有神韵,萧瑟意味扑面而来。
林孑在灯下看了这幅画很久。
突然开口, “你画残荷的很好。”
片刻,又补充了一句, “是我平生所见最好。”语气有些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