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眼眸一变,瞳孔微张,迅速蹲到沈琼林床榻边,与他面对面。小声急问, “沈三哥,你该不会——”吞了吞口水,眼神闪烁。
片刻,沈琼林沉下眼眸, “将军清名,岂是我等阉人奴婢能玷污的。”
听这话小德松了半口气,急道, “可是我听宫人传在落霞苑将军醉酒逼你——”
话没有说明,又沉下声认真看着沈琼林道: “没有最好。沈三哥,她是主子,我们是奴婢。要想平安宫规就不可逾越,还是你告诉我的,你要为自己的性命考虑呀。那晚将军背你进宫,又发了那么大一通火,留宿你在殿内,已经惹出不少非议。可千万莫要再染上这些是非呀。”
这些话头一次这么具体的落在沈琼林耳里,他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狂跳。
压下心里的不安,沉声道, “休要胡说,我与将军清清白白,不过是将军怜悯下仆,换做别人将军也会如此。你莫要听信谗言。将军是好人。”
小德见他不听人劝,微微低下头, “罢了,沈三哥,你自己小心吧。我走了。”
沈琼林点了点头, “小德,多谢你了。”
小德再望了眼沈琼林,随即带上门离去。
他见过沈琼林那一身的伤,也听过别人跌宕起伏的传闻。似乎能够预见沈琼林陷入这等事后悲惨的结局。心中难免不忍。沈琼林就想宫里对他循循善诱的一个好心师傅一样,他不想沈琼林就此被打杀了去。
长长叹了一口,快速回宫人房。此刻他竟觉得主子有些可恶,她们的玩心大发就要害得一个奴婢身死,先前的印象瞬间被打翻。
这晚,沈琼林在西角房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心想,都是因为他才害得将军名声受损,他万死难辞其咎。要是知道将军会用这样的方法保全虞婉,他宁愿自裁也不苦求于将军。
此刻,他是还了欠虞家的,可却害惨了将军。不知那些宫人要将她污名成什么样。
正在自责,脑中蓦地闪过小德说的话, “那晚将军背你进宫,又发了那么大一通火,留宿你在殿内……”画面一转,脑海中浮现出那人虚扣着自己后脑,将唇隔着一段距离停在自己耳后。
倏地脸颊一红,一种火烧一般的滚烫瞬间从面上烧到耳后根,尤其是右耳后,仿佛那淡淡的酒香和温热的气息还停在那里。
画面渐渐消散,竟有种想要捉住再回忆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蓦地心里咚一声,之后密集又紧凑的鼓点在心中敲响,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啪一声自黑暗中传来。
沈琼林扇了自己一巴掌。
半晌平复下心情。
他是疯了。
阴暗里的臭虫怎配瞻仰天上高悬的太阳呢?
很快心凉透到底,耳后的滚烫也渐渐消散。
一夜无眠。
次日,沈琼林早早上工,一大早就跪在正殿门口随侍。
林孑在屋中用早膳,总觉得外面有什么东西一直影响着她,没用几口饭,便叫人将膳撤了下去。
朝门外走去,果然,散发这股压抑气息的人正是沈琼林。
头也没低,只道一句, “你进来。”语气冷漠。
闻言,沈琼林撑着地爬起来慢慢走进殿中,跟在林孑后面走进隔间。
林孑在窗边烹茶,沈琼林一直跪在地上。
好半晌,炉中的水沸了,林孑舀了勺热水,倒进茶壶里。
烫壶、洗茶、煮茶……
动作缓慢,行云流水,气态沉静。
半晌,煮好一壶新茶,满室茶香。
林孑往秘瓷杯里倒下一杯清茶,茶汤清凉,端起来在鼻尖嗅了嗅,气味绵长。
她却没有抿茶,只是跪坐着端着茶杯,手停在半空中。
蓦地道: “沈琼林,你今日是在做什么?”
沈琼林听到问话,没有像以往一样谨小慎微深深趴在地上,反而脑袋一直垂着,一动不动。脊背只是微微弯曲。
倏地,林孑瞥见他肩膀颤了两下,扫了一眼, “抬起头来——”
半天沈琼林才慢慢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