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州府大牢。
送走了白十四,接下来的两天,古玄晴简直把这儿当客栈了,摊手摊脚地睡了个昏天黑地。好容易睡够了,还没睁眼就让牢门外,黑压压一团怨念体吓了一跳。
“最近我的访客不少啊……见鬼了,你们干嘛都要在我睡觉的时候,隔着笼子活像观赏宠物一样来看望我。”古玄晴翻着白眼从稻草堆中爬起来,一脸的睡眼惺忪。
“……直接告诉我吧,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牢门外的光线晦暗不明,安永夜的眼睛却亮得可怕,再加上满身怨气,大白天搞得冤鬼缠身了一样。
“啥?”古玄晴刚睡醒脑子有点儿跟不上,理解不能。
安永夜直盯着她,他固然是骄傲的,但也是孤高的,紧握着盾牌不肯放下戒备——他此前并未见过古玄晴,根本不相信世上会有人仅仅为了管闲事,而去得罪相府,招惹他这个不祥之人。
所以,那一定是此人怀有别的目的……
古玄晴看着他那双眼,那眼中极力压抑着某些情绪,似乎他也正在试图说服自己,不可轻易信人。
于是她立刻就懂了——就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徜徉在黑暗泥沼没有出路,怕痛怕受伤,更怕自己,会向着世人所期望的那个方向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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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
古玄晴对着站在门外的安永夜从上到下仔细一番打量。
头上绕了一圈白色绢巾,透出淡淡的血色,看不见伤怎么样了,他就那么伏在牢门上,呆呆地看着她。
打量完,古玄晴又准备歪进那堆稻草里,她嬉皮笑脸地望着安永夜,“怎么,试探完了吗?确定了什么?”
安永夜也在打量着古玄晴,可她习惯性藏得太好,自然不是安永夜这只单纯的刺猬能猜得透的。
安永夜没说话,只是低下了那双防备的眼,长长的睫毛指着地,那眼下就是比这牢房里的光线还要昏暗的一片影。
古玄晴心里莫名的“咯噔”一声。
有些小屁孩儿是真的麻烦,放他们一个人的时候,就总是由着自己胡思乱想,往坏的方向构思,自己吓唬自己。这其实也是一种病,安永夜恰好是这种病的典型——没安全感,想要得到真心实意,但又总是事与愿违,渐渐地不敢相信任何人。俗谓,想太多。
可是,又关她什么事呢?于她而言,也只不过是个比一面之缘多一面的死小鬼罢了。
心里一边说着“我又不是老妈子管这死小鬼难过开心!”,一边又在凝视着他眼下的那团斑驳时,反反复复地叹息——“我也失望过,并且总是失望,但我学会了戴着面具。而他只是个孩子。”
他只是个孩子,还不懂得隐藏自己。
这个世界上,谁在乎那点儿真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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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能说,我在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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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玄晴倏忽而起,几乎是一瞬间到了他面前,安永夜一怔,下意识想躲,犹豫了一下,咬唇忍住了没动,苍白的脸上霎时浮起淡淡的血意。
古玄晴一乐,这孩子腼腆的反应实在有趣,不免让人想逗逗他,正想着,手已经伸出去捏着人家脸蛋揉搓起来。
安永夜顿时一脸震惊,好半天忘了该如何反应,等他想起来推开魔爪的时候,古玄晴已经意识到错误,并且讪笑着尴尬地缩回去了,“呵呵……一时手快……”
安永夜脸更红了。
“呃……那个,我叫古玄晴,我不是色狼啦,你放心你昏过去的时候我绝对没染指过你——……我在说什么……是因为你长得还蛮可爱的——……也不对!啊啊啊啊!!!我到底想说什么来的——!!!”生平第一次正儿八经轻薄男人的古玄晴已经混乱了,在一边语无伦次。
“……对不起……”安永夜生性腼腆,平时说话已经微如蚊蚋了,这一句更是像从鼻子里吹出来的。
不过古玄晴显然听到了,“你说什么?”
“……对不起,请你……别再靠近我了……我是不详的人,我不想——”
话音未落,忽然被抓住后脑勺压在铁栅栏上,古玄晴的脸就在鼻子尖前,安永夜一瞬间下意识屏住呼吸。
“你不想什么?连累我?老娘英明神武睿智从容风华绝代岂是你这等连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废物能连累的?!你做了什么了是个不详人,怎么不详,既然不详怎么没克死安耀臻那个老家伙,由得他在朝堂上胡说八道,在家里纵容孽子?!你要是真有你以为的那么邪门儿,天都不会放过你,还会让你活到现在?!别傻了!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全是石头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通,你耍个毛忧郁啊!你还有脸摆那种楚楚可怜的表情!下回再敢用这种活像给你先人扫墓一样的表情对着我,我就一巴掌呼死你!!”
古玄晴爽快吼完,才猛然发觉俩人目前的姿势有些……呃……暧昧。
大眼瞪小眼地对瞪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唰”一下弹开距离。
古玄晴还想凶巴巴地再威风几句,肚子比嘴巴反应快多了,咕噜噜叫得吓人。
“……呃……那个,有什么吃的东西……吗?”
安永夜看着眼前老脸通红笑得一脸尴尬的古玄晴,抿了抿唇,低头从衣服里摸出一张油纸包着的大饼来,“……这个,你吃吗?”
古玄晴接过,那饼还是温热的,她正饿得不行,张嘴就要咬,又见安永夜眼巴巴看着自己,把嘴闭上了。
“你吃过饭了吗?”古玄晴问。
安永夜下意识摇摇头。
古玄晴就从饼上撕了一角叼嘴里,把剩下的还给安永夜,“你也吃吧,老饿肚子不好,长不高……”
安永夜又抿抿唇,感觉这姐姐在内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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