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赫月公主就生着这样的一双眼,无怪先奢帝会为她一眼痴狂,只可惜,无论是赫月公主,还是眼前这人,明明都最是无情。
“……盼儿姑姑,是不是下雨了。”
“公子可是又头疼?”苗心蝉抽回手,替安永夜掖了掖被角,“看样子是早醒了,故意不睁眼想吓唬姑姑我啊。”
“……我睡了多久了。”
在狱中勒死了鸦羽鸫之后,安永夜已经脱力,偏偏头风又犯了,差一点就要这么晕死在犯罪现场,是苗心蝉忽然出现,将他带离了霜阁大牢,把鸦羽鸫的尸体丢到天井石像上的也是她。
“不久,天还没亮呢。再睡一会儿吧。”
苗心蝉自然地摸了摸安永夜的头,安永夜伸出已经被包扎好的手,拽了拽苗心蝉的袖子,左眼的风疾让此刻的他瞧上去泪眼婆娑。
“姑姑,这次可以陪我久一点吗?”
苗心蝉眼底流露出些许心疼,又赶紧揉眼掩饰,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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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啊。
苗心蝉其实跟安永夜一样,很讨厌下雨,尤其是这种缱绻缠绵,纤巧旖旎的蒙蒙细雨。
总觉得,又会失去什么般不安。
安永夜虽然再次入睡,但看样子睡得极其不安,且隐隐有些发热,苗心蝉便准备去打些热水来给他擦身。
她轻手轻脚地刚一出门,安永夜就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咕咕……”
一只信鸽落在窗前,安永夜起身去解鸽子脚下的信笺筒,才在窗前站了一会儿,雨丝已濡湿了额发,聚成冰冷的水珠,一滴滴打在纸条上,将墨迹泅洇成点滴如血的阴影——
江老坐化白苍山。
另,云知还再登岳家祠,求冰心兰,未果。
忘忧血确无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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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眉下的伤痕,好痛。
安永夜低声呻吟。
“姐姐……”
我想寻一些足够证明我们能相守一生的证据,得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你可能并不曾爱过我的缘由。
玄晴呐玄晴,为什么你也要像那个女人一样,对我如此残忍。
宁愿,不曾出生,不曾活过的痛苦,你让我,尝了一遍又一遍。
“你要我怎样呐……”
好痛苦……
我把自己摔碎了,去拼凑成你喜欢的样子,可你原来并不爱这个四分五裂,没有未来的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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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黄昏,残阳如血。
苏清河来翠园楼拿人的时候,硕人馆正堂檐下的十二盏明瓦红纱灯正依次点亮,莺歌燕舞的夜晚又将来临。
安永夜换了一身暖黄色织金软缎薄夹褂,拢着袖子站在灯下等着苏清河。
这样昏沉的光线底下,他又穿得暖色,寻常人大约连五官都看不清了,苏清河却是一眼就认出来。
倒不是他们有多熟悉,实际上,苏清河也只在探监那次与这位打过照面,他会一眼看见安永夜,是因为安永夜的脸色极白,几乎呈现出一种透明的不祥感。
“苏大人,又见面了。”
安永夜看见苏清河,诡异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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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霜阁大牢,安永夜几乎是一路脚步轻快地在前面走,苏清河和殷秀聿两个在后面追。
“东家这是怎么了?”
苏清河本来也没打算真把安永夜缉拿归案,他就是例行公事去问一下进出过大牢的访客,结果安永夜是一脸笑意地自曝杀人,举着胳膊要投案自首。
不是,大哥你当进大牢是踏青郊游啊?
私自截杀诏狱人犯可是重罪,闹不好圣裁下来就是一句“斩立决”的!
“……不是说,投案自首,让你把他也关起来吗?”殷秀聿不敢跟得太紧,安永夜从昨日起就有点怪怪的——
你看着他好像一直在笑,但那个笑,不同于他任何已知的以往,像是带了一张眉开眼笑的面具,所有的情绪都是虚浮的,割裂的,假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
苏清河轻“啧”一声,“谁问你这个,我不是要问你他想干什么,我是问你,他——他这里还正常吗?”
苏清河疑惑地指了指脑袋,殷秀聿嘴角抽了抽,他上哪知道去。
“呵呵……”
“呵呵?你们就由着他作死,马上陛下就要来,他那个鬼样子,再惹得陛下也发疯,努嘴就来个赐死,看你们还呵呵!”苏清河真是无语到家了,恶狠狠剜了殷秀聿一眼,不过他那个眯缝眼没什么威力就是了。
“陛下要来?!”殷秀聿顿时六神无主,“怎么办?我是不是去请个大夫来给爷瞧瞧?”
苏清河一手捂脸——唉……我这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档子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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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你不能同我商量一下?就这么把自己送进来?”
沈鵘来是来了,不过瞧上去好声好气的,看安永夜一副躺尸样子,也没打扰,还嘱咐苏清河,对安永夜也如同祁锋,一应的条件都要最好的。苏清河擦着汗送陛下去了祁锋那边,白少香一屁股坐在装死的安永夜身边,拿扇子戳他肚子,磨着牙恶声恶气地问。
安永夜睁开眼睛,看向白十四,小白给他吓了一跳,因为这小子不是扭头看向你,而是全身依旧像个尸体一样僵着,眼珠子咔咔乱转着瞄向你。
“你想吓死谁啊你!”
不对劲……这也太不对劲了。
白少香重新打量了一番安永夜,心下更疑惑了,之前永夜的身子骨就不怎么健朗,有时也是一脸病容,但今日的安永夜何止是病容,他看上去已经没有活气儿了。
“你……你怎么了?可是又病着?”问出口,白少香没来由地一阵心酸——是啊,一直都知道他病着,可究竟是什么病呐……
“病……?”安永夜缓缓地举起手,看着依旧在慢慢渗血的包扎布条——一天时间,他的手换了七八次药了,不知为何依旧没能止血。
“既病着,为何如此行事,故意把自己置于险地?”白少香也注意到他手上的伤,就想拉过去仔细看一看,被安永夜躲开了。
“没事呢,不过是流了一点血……”安永夜轻声说着,唇边的笑越发诡异,好像流血是件很好玩儿的事。
“你……你究竟有什么要跟我说?鸦羽鸫本来就是你投进诏狱的,现在你又故意杀了他把自己搞进来,面君不见,难道不是在等着我来?”白少香转过头去不看他,不然会被他那个瘆得慌的笑搞疯。
“白家,是否与夜澜原住部落有旧?”
白少香愣了一下,安永夜说的是白家,而并不是凌云城天青侯府。
白家的确是八大世家之一,从族谱上来看,天青侯府都只算是白家的一个旁支。
“……这我并不清楚。天青侯府如何,壁上阁主又怎么样,这世间之广大,对我也是一样,多得是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