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把钥匙,玄日信埋在白少卿的坟前,这个除了安永夜没别的人知道;胭脂月锁在密盒中,密码是兰若设置的,且只有她知道;密罗引藏在眠月庵的密室里,只有龙云鲤和苗心蝉一块儿才能打开。
沈鵘今日之所以在观星楼等着,就是因为胭脂月,是他和安永夜一块儿放出来的鱼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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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云飞跪在堂中,神色还算平静。
上官家在京中属于末等贵族,势力与实力都不允许他们短时间内调募大量私兵,所以虽然上官云飞是冲在前边指挥的,但从那些兵的制式上看,也大致能推测出哪几家还掺和在其中——莫枭在柏舟城九门设卡,就是搂这些撺掇别人先上,自己见势不对马上开溜的孬种氏族子弟的。
沈鵘一手支着额角,听着小全张转述莫鹏的汇报——简而言之就是,除了冯锡没见踪影,其余人等一律拿下了。
“冯锡跑不远……莫鹏又上哪猫着去了?”沈鵘点点头,回过神来问小全张,阿翁嘴角抽了抽,“回陛下,莫将军说他肚子疼……”
莫鹏一向怕沈鵘,反正能躲着绝对不往跟前儿凑。
沈鵘摆摆手没在意,一双带着些许邪气的凤眼瞥向了跪在那儿没吭声的上官云飞。
“司星监正这一遭可不大划算呢,行动前就没给自己起上一卦?”
上官云飞跪得板正笔直,“看来陛下是早已怀疑钦天监了?”
“啧……谁有功夫怀疑钦天监了?不过是有些征兆让永夜注意到上官家,就想着试探试探,引你们出局罢了。”
沈鵘换了个坐姿,弯下腰,手肘支在膝盖上,把双手交叉垫在了下巴上,这个姿势让他和上官云飞几乎脸对脸,任何一点微妙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彼此的眼睛。
“……他一早就盯上了上官家?”上官云飞呼吸谨慎了许多,下意识往后仰了一点,拉开距离,小心地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吧……不过永夜有时候,直觉总是意外地准呢。”沈鵘挑了挑眉,有介于缓解上官云飞的紧张,同时也是为了炫耀一下永夜这个弟弟的意思,说上这么一嘴,结果倒是勾起了自己的小性子,“就是容易在感情上纠结过头,冒傻气……啧……怎么感觉在说朕自己……”
上官云飞家中也有个兄弟,今年会试第四甲等,文章写得很有见地,沈鵘已有意提点他往千锦鸿渊阁去争个学士头名,给户部攒下一个好苗子。
上官云飞极看重这个兄弟,沈鵘一提起兄弟之情,他就禁不住眼中露出些愧色来——今日这番起落,怕是连累了兄弟的大好前程。
“说说吧,上官家为什么要不惜兵变,前来抢夺胭脂月。你们也想进入神机兵库?”
重情义的人不必着意敲打,一是他们未必怕威逼利诱那一套,二是这样的人,与其敲打,不如怀柔,毕竟,沈鵘也自认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我们不想进入神机兵库,我们只是,想把龙神的眼睛还回去……”
“……”大约是没想到这样的故事走向,沈鵘掏了掏耳朵,“你不会以为朕有那个耐性,听你在这儿编神话故事吧?”
上官云飞忽然之间情绪很激动,要不是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怕是要掐着沈鵘的肩膀使劲摇晃几下,试图让陛下相信。
“这不是什么神话志怪!是真的!事关整个天朝上洲的龙脉气运,也就是帝王脉!”
沈鵘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掐住上官云飞的下巴,低头审视了片刻,凤眼眯起,薄唇轻吐,“……你随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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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帝王脉,沈鵘原本也是不知道的,这跟他并非是正经通过“皇命天授,尊嫡亲传”而坐上的龙椅有些关联。
之前讲过,凛朝的开国皇帝声望不及白氏,实力不及祁氏,但能四平八稳地坐在龙椅上,就此开创凛朝至今近二百年的国祚绵延,如此强盛的气运,传言就是与那帝王脉有关。
先奢帝虽说没在皇位上坐多久,但他是正经的监国太子登基,接受过先皇亲传玉玺,这玉玺当中藏有一秘术,只在亲传或托孤之时发动,登基新君会进入秘境,知晓一些沈氏皇族的不传之秘。
沈鵘并不是先奢帝所期待和选中的孩子,他甚至不知道沈鵘是他的孩子,所以在他死前,玉玺的秘术设定是安永夜才能触发的。
这一点,安耀臻早早告诉了赵辛和冯锡,所以,在安耀臻死后,赵辛假模假式地吊着安永夜一阵子,就迫不及待地搭上线,催促安永夜找机会接触传国玉玺。
安永夜本来也没当回事,甚至还和沈鵘开玩笑,不知传国玉玺到了自己手里,这凛朝气运会不会被他带衰。
但当他的血沁入玉玺,整个人就明显有些不对劲了,可无论谁问,他又总说没事,问看见了什么,他都是面露难色,倒叫问的人不好意思。
沈鵘说不在意那是假的,但也不好逼迫安永夜,只等他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如今上官云飞竟然提起这个,相当于把沈鵘所有的好奇都勾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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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龙脉九十九,只有一条能称之为帝王脉。那些龙脉承载着气运,也在不断地变换着形态,简而言之,它们都是活的,也只有活的龙脉,会带来强盛的,源源不断的气运……”
上官云飞终于不用被反剪着双手,但越人司的护卫还是很小心地给他上了镣铐,才允许他带着沈鵘进入观星仪底部的观测室。
这是一间水能驱动的观测室,整间屋子都是由水的秘术搭建起来的,上官云飞一边讲解,那些水流就一边随着他的指点开始变幻形态,形成冰川、河流、汇聚为湖海,蒸腾为云雨。
“但在前端朝恒帝年间,有人向恒帝进言,天朝帝脉将衰,真龙将换,天下即将易主。”上官云飞垂着眼眸继续说,“恒帝自来不信司星命理之说,对巫蛊之术亦是厌恶至极,有人胆敢如此进言,自是触了恒帝的逆鳞,这人当场就被推出午门,受鳞剐寸桀之刑,整整三日,活生生被片成了一堆碎肉……”
“……那人?”沈鵘隐约察觉到什么。
果然,上官云飞露出一个难看的苦笑,“那人就是我上官家先祖,上官云述……”
“上官云述?”那不是你兄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