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杨洋龙就领着仇科长等人出现在了王有发的堂屋里。
慧慧年轻,耳尖且又特别留心这几天的来人,她有一种预感。她第一个从屋里的火盆上跳出来,一看:是弟弟杨洋龙。她顾不得同其他来人打招呼了,也顾不得叫弟弟的名字了,就一下扑到杨洋龙的怀里,喜极而泣地说:
“弟弟,你们怎么来了呀?外面这么冷!”
“姐姐,你别哭了。来,我来介绍一下。”杨洋龙一边帮姐姐擦拭着泪水,一边把其他几位一一介绍给她认识。杨洋慧懵懵懂懂地只会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而根本不懂握手这一套礼节。
这个时候,王有发和刘小妹都出来了。杨洋慧也学着弟弟那样,把叔叔和婶娘介绍给了仇科长等人。
“小妹,你去办公室把火盆烧起来,我们到那边谈。”
办公室。
王有发把仇科长随身带来的招工文件和行署、县、公社的批复意见,逐一看了个遍。然后,他终于长嘘了一口气说:
“早就应该这样了啊!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仇科长,你们说是不是?”他停了一下,对着慧慧,又对着仇科长等人说:
“这件事,王书记临开会之前特地跟我打了一招呼,杨洋慧的事要等他回来再办。”说到这里,他有意看了一下慧慧。她那原本开朗的面孔,忽然之间变了,就像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不过就是那么一下下的事,过后她的脸上又笑了,显示出“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无所谓来。仇科长还看不出来,他毕竟老道得多。他没有说话,他的话在最后。
“仇科长,”王有发接着说,
“你们不要担心,王书记不在,家里的事我说了算。我的意见是这样,杨洋慧今天就可以离开这里,手续的事你们留下两个人办就是了。我这里一切开绿灯。这些年,杨洋慧在我们这里受苦了。我代表我们大队,代表我们所有乡亲,向你说一声对不起了!希望你返城后,好好工作。小妹,你帮慧慧准备一下。我们等一下一起去送慧慧。”
“好的,走,慧慧我们一起去准备一下。顺便还去友莲伯娘那里辞个行。”刘小妹愉快地说道。
“王支委,谢谢你的恩准。我代表我们公司刘经理感谢你。以后,你们队或者个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我们别的忙可能帮不上,但是我们有汽车,运点什么煤、运点什么水泥,我们还是可以的。杨洋龙,你说是吧?”说着,他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王支委。他又叫田干事拿出两条烟和两对酒放到桌子说:
“小意思,请你跟王书记笑纳。”
有发有点不好意思了,想推辞。这时杨洋龙说了:
“收下吧,这点小意思就收下。以后有什么事,您就对我开个口,一句话的事。”
“唉,王支委呀,等一下你们俩口子就不要送了吧,我们有同行的周大姐和她弟弟就完全可以了。快过年了,你们都有事就不麻烦了!”仇科长说。
“出于礼貌,这是应该的。”王有发说,至于其他的原因,他不便说,也说不清。他有一个原则,尽量不要把这里发生的伤和痛,再让慧慧带到城里去了。毕竟,她还年轻啊!
一切准备停当,吃过晌午饭。他(她)们就出发了。慧慧呢?怎么没看见她的人呐!仇科长和杨洋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刘小妹笑了起来;
“不急,她马上就会来的!”
村口旁,慧慧正在烧着钱纸。她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小波哥哥:
“哥,我的小波哥。按照你的意愿,我等一下就要走了,要返城了。你放心,虽然你和我没有肉体交集那种关系,但是我昨天已经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宣布我们两为夫妻了。我会终生守护着我们这份爱的!我走了,你在那边要好好将息自己,找一个祖传的老郎中,把你的病治好。没有钱请托个口信,我会按时把钱寄给你的。”说完,她对着葬有小波的祖山拜了三拜。然后,她回来同友莲伯娘道别。伯娘把刚做好的热乎乎的粑子,用提兜装好递给了慧慧:
“孩子,路上饿了就吃一个。我这个老婆子也只能这样了,愿菩萨保佑你,阿弥陀佛。”
垅里的风真大,迎面刮过来让所有人防不胜防。他(她)们都纷纷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顶着风走着。
“叔叔?婶娘,您们就回去吧!天这么冷,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慧慧说。随后,大家也跟着说起了同样的话。可王有发俩口子就是不为所动。
“走吧,前面不远就是火车站。”王有发说。
正在他们说话的当口,迎面来了7、8个人,有的人手上还拿着绳索。王有发一看:好家伙领头的正是王小源,他抢先走到前面。
“唉哟,是叔叔和婶娘啊?走,我们回去。这就怪不得我们了呀!”
望着远去的王小源等人,有发终于松了口气。真没想到啊,王书记如此这般疯狂,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真不知道,这位堂兄是什么东西变的。这样下去,迟早是要跌跟头的。
刚才这一幕,旁人不知道,慧慧再清楚不过了。她相信王有发叔叔和婶娘会摆平的,她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她当然清楚这是那个王书记一手安排的,但她并不清楚背后的凶险。
火车开动了。
“慧慧,祝你们一路顺风!”王有发和刘小妹,还有仇科长和田干事一起对着探出车窗外的慧慧说。
此刻的慧慧,她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达。她只是挥动着那僵硬手臂,迎着风、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