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一过,李子塘村就跟附近其他村子一样,气温开始高了起来。昨天夜里一场暴雨,将整个村子笼罩在闷热、潮湿之中。此时的路是泥泞一片,这个时节正是水稻生长的关键期。大家伙儿都担心昨晚那场暴雨,冲倒了田的水稻。天刚发亮,左邻右舍都背着锄头、耙子高一脚低一脚地,朝自家田里去了。二宝家好多年以前就没有作田了,他将田租给别人在耕作,自己一门心思做自己的手工。
这会儿,他站在阶基边,抬头看了看天。这一时半会雨是没有下了,但连接晒谷场那条路,却是那个鬼样子,这怎么能行?他怕招弟那个还没有过门的老婆,一不小心摔倒了如何是好?就是不摔倒,崴了脚怎么办?尽管有李半仙在,但人家城里的千斤小姐,细皮嫩肉的,岂是他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所能摸的?
有了,办法总比困难多。他把招妹叫起来,父子俩一人拿一把铲子。
“这是干什么?”招妹哈欠连天地问。
“不要问那么多,你看我怎么搞,你就怎么搞。”
就这样,二宝带着招妹把路上的稀泥往路两边铲。
“哎呀呀,二宝兄弟你这是干什么?”生产队李会计问。
二宝把招弟那未过门的媳妇,今天要接他(她)们去云阳以及自己担心的事说了一遍。
“你看你,这要干到什么时候?你早就应该给我说呀,是这样,我马上派人过来,三下五除二的事。”
在李会计的指挥调度下,路面清理好了。可二宝心里却打鼓了,那李会计所欠的一万块钱,说好的这个月要还的。可经过这一搞,这个人情摆在这里,到时他好开口叫他还钱吗?
一阵汽车喇叭声打断了二宝那些乱七八糟的的想法,招妹还算机灵马上点燃了鞭炮。不是一盘,而是三盘1000响的大地红。这个响声简直要把整个李子塘村掀翻一样,搞得云丽和天慧都没法下车。倒是方松柏携同李秀丽先从第二部车子上下来了。
“二宝贤弟,道喜…道喜。”
“松柏兄,我喜你也喜。怎么天慧没有来接你?”
“看你好眼力,她们不是下来了吗?还有她们大舅。”
“哎呀呀,大舅好久不见,您可是发福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句清脆而又亲甜的“爹爹”声,将二宝的目光聚焦在了这个女孩的身上。他来不及细品,赶紧问大舅:
“这,这是…”
“这就是你未过门的儿媳妇——汪云丽小姐。上次我姐没同意她跟招弟一起过来,这次不一样了。她主动跟招弟董事长请缨,要过来接你们二老的。”
“是啊,汪云丽小姐可是我妈妈身边的红人,又是我哥的心上人,谁要是得罪了她呀,算这个人没活明白。”大天慧笑着说。
“是,是没有活明白。天慧说得对。”二宝对招妹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叫他娘赶快出来认儿媳妇,不然就是没活明白呀。
“天慧,看你说得,有这么玄乎吗?”云丽用手在天慧身上轻轻地拧了一把说。
当她(他)们刚上阶基的时候,陶竹秀几乎是小跑出来的。
天慧用手点了一下云丽的腰说:
“嫂子,这就是我哥养母陶竹秀老人。”
“姆妈,我是汪云丽,受您儿子招弟的委托,前来接您们二老去云阳的。”
“婶婶,这就是您的儿媳妇——汪云丽小姐。”
“哦,哦…汪云丽小姐。我刚在厨房做事,手太邋遢。”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手在自己身上擦了又擦。接着就一把抓起云丽那双仟仟小手,朝堂屋里走。
堂屋里刘亚梅早就抱着一丁坐在桌子旁了。其实鞭炮一响,她就急忙梳妆打扮了一番。像这种场合,她都力求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众人的眼鼻子下。特别是今天,在嫂子面前,她不能输得太惨,当然能盖过她的美,那就谢天谢地。她很讲究粉底涂抹,不能厚。厚了就有刮八八胶之嫌,只能薄,薄才能见功底。一丁还算争气,没有哭闹。她静下心来描眉了,是柳叶眉还是…当然是柳叶眉。口红,该死的口红不见了。她想起来了,为了哄一丁,口红让他给玩丢了。怎么办?情急之下,她剪下一小块红纸,含在嘴里,上下嘴唇叭叭了两下。她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总觉得嘴角上好像缺了一点。没时间了,由她去吧。她只好自言自语道:
“本是自然出貂蝉,何必在乎那一点。”
“亚梅你好,我是汪云丽。”
说话间,大天慧从亚梅手中接过孩子说:
“来,到大姑姑这里来。叫什么名字呀,小家伙。”
“叫李一丁。”招妹抢着回答。
“一丁,好啊!”
这边天慧逗着一丁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那边云丽和亚梅也是一声嫂子一声妹的客套着。云丽虽说为嫂,但年龄却小亚梅两岁。论外表形象,亚梅同云丽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至于文化修养和谈吐,那更没法比了。这也难怪,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科学研究表明:水质的好坏决定了一切。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养育出像亚梅这样有几分姿色女儿出来,说明她祖上积了阴德。
“走,嫂子。我们去灶屋里看看姆妈为你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天慧把一丁交给了他爸爸,自然也跟着来到灶屋。
“哇塞。这个厨房这么大?她们家跟这里比就小巫见大巫了。灶台也这么大?”汪云丽暗自想道。
面对这左一碗右一碗的菜,又看着这烧的竟是柴火且又招弟姆妈一个人在忙。心中顿生怜悯之情来,怎么会是这样?儿子和儿媳妇是干什么吃的?如果说,刚才对刘亚梅还有一点好感的话,那么现在就完全没有了。
不由分说,她和大天慧一起加入到帮手的行列。大天慧教她如何样烧火,还说了一句让她受益匪浅的话。她一边烧火一边说:
“嫂子,烧这个柴火要空心,空气才能流通,火才能烧得旺。它跟做人恰恰相反。”
“大天慧,你这个话很有哲理,跟着你,我又学到了新知识。”云丽一边学着,一边说。
“看你说的,有这么夸奖的吗?你看,你的脸被柴火烤得红彤彤的,知道的,你是被火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了天上的彩霞呢。真是一朵芙蓉出水来呀,真的太美了。”
经大天慧这么一说,
云丽还真感觉到脸颊滚烫滚烫的。
有了大天慧和云丽等人的加持,这顿饭很快做好了。
席间,陶竹秀将云丽叫到自己的房间。她不敢碰眼前这位儿媳妇,生怕自己这双粗糙的手,万一刺破她那如同水豆腐一般的嫩肉,那怎么得了?她只有望着她说:
“云丽妹子,你第一次登门,我们也没有准备,我和你公公包了一个红包送给你。”说着就将那包好的两万块钱塞给云丽。
云丽被这一幕惊呆了,她说:
“姆妈,我来的时候招弟就提醒过我,您们二老会给我红包。并告诉我应该怎么处理。”其实,这是她现编的。她从招弟母亲手中接过红包,按在自己胸口说:
“谢谢姆妈的一片心,也谢谢爹爹的一片心。好了,我心里已经收下了。这就是招弟的交待,他现在是董事长了,我们都得听他的。好啦,就按董事长的要求办吧。”说完,就把红包放在了橱柜里,拉着陶竹秀就往外面走去。
在围观村民的议论声中,李二宝两夫妇在云丽的陪伴下,上车了。大天慧则陪着自己的养父母坐另一部车。
“你看招弟他老婆,再看招妹他老婆。你们感觉怎么样?”
“这还用讲吗?一个天,一个地啊。没看见招弟他老婆还好点,亚梅还算一个人。今天一比较,亚梅就是一个鬼了。亏她还画了妆,简直是可惜了那点化妆品。”
“李二宝呀,李二宝,你这个凿眼师傅命怎么这么好?捡了一个羊癫疯崽,原以为不成器,没想到如今当董事长了。今天又从天上掉下来一个林妹妹来。哎,人比人气死人!”
一声喇叭,打头一部坐着李二宝,他十分得意地将手伸向车外,同乡亲们打着招呼。突然一坨稀泥不偏不倚地击在了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