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撞进这样一双眼睛，方修允的瞳孔放大几分，忍住加快的心跳，垂下眼帘。

“起来啦，再耽误几天，任务都要完不成了。”说着，方修允伸出手指点了下谢卿年的胸口。

手被人捉住，指尖上落下一吻，他听到谢卿年极其乖巧听话地应了声“好”。

旁边的人很快起身，从芥子空间里取出衣服就往身上套，方修允翻了个身，正躺在床上，无力地曲起满是痕迹的手臂搭在额头。

浑身酸痛，稍一动作就牵起一阵疼痛。

谢卿年已经给他上过药。

估计得养个三四天才能好。

穿好衣服后，谢卿年转身看向床上躺着发愣的人。

注意到谢卿年的视线，方修允侧目，伸手就要抱。

心上受了一击，谢卿年动作轻柔地把人抱起，帮他把衣服换好，目光扫过昨天留下的痕迹时微顿，随后神色如常地帮方修允系好衣带。

“先洗漱，不吃饭了，直接去青山城，坐你的那艘灵舟。”

“好，我抱你去屏风后面洗漱。”

说着就把人打横抱起，凳子上早就放好了软垫，即使如此，坐上去的时候，方修允还是疼的微微蹙眉。

罢了，都是自己惹得祸。

谢卿年来回跑着给他递牙粉牙刷，还不忘拿着沾了水的巾帕站在旁边等着给他擦脸，动作极其小心翼翼。

方修允注意到了他的谨小慎微。

呵，现在那么怂。

昨天自己哭着闹着踹他的时候怎么不舍得从床上滚下去。

方修允内心腹谤，却没狠下心苛责。

等两人都洗漱完以后，方修允给师尊发去传音讯息，简要说明了自己出宗之后的去向，收到师尊肯定的回复以后，他被谢卿年直接带上了灵舟。

此时方修允正卧在美人榻上无聊地看着长生殿对浮屠境进行的秘密调查文书。

两百年前逢真道那边发生的事情多半跟浮屠境有关，只是长生殿的人想要继续查下去的时候，发现线索都被抹去了。

抹的还挺干净，唯一还存在的人证就是怀济，而怀济已经成神，整天神出鬼没的，还谨慎的一批，根本不会在人前出现。

长生殿的弟子倒是抓到过一些怀济做出的傀儡化身，奈何怀济是瘟神，谁碰到谁倒霉，有几个弟子已经折在那里了。

想起那个恶心人的鱼鳞疫，方修允就觉得头痛。

一周目的时候，方修允跟席玉和申屠炎三人，各自领着本宗弟子辛辛苦苦调查了一个月，结果被怀济跟耍猫似的耍了一个月。

神明之间自有感应。

可若是其中一方不想让人感应到自己的位置，另一方也无可奈何。

方修允当时差点没气死在那。

况且这个造神计划。

按照目前收集到的线索来看。

鱼鳞疫也好，造神也罢。

就是浮屠境干的。

偏偏关键性证据都已被毁掉，长生殿暗中单独调查过浮屠境，结果一步步查下去的时候什么也揪不到。

做的太干净了。

再加上徐奉行也已经有所察觉，谢卿年只能吩咐长生殿弟子撤网，不再深入跟进。

搞不懂。

徐奉行那个老阴比到底想做什么？

俊秀的眉毛拧成死结，方修允从文书中抬起头来看向窗外，流动的云飞速略过船身。

按照“一点舟”现在的速度，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中州青山城。

沈淮之的奇怪举动，还有那则预言。

鼻翼微动，一股好闻的香味飘过来。

方修允转头，见是谢卿年提着食盒过来。

见他看过来，谢卿年眼神柔和，献宝似的给方修允介绍在紫檀木雕花圆桌上摆出的一碟碟佳肴。

“这是你喜欢的瘦肉粥，我煮的很糯，不太咸，配着烤乳鸽吃会特别香，还有你说的蛋羹，蒸的很软。”

方修允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红枣枸杞银耳汤、清蒸鲈鱼、水晶羊肉饺……

以及某些璇玑界特有的蕴含灵力丰富的仙果。

怎么跟照顾坐月子的姑娘家似的？

方修允陷入沉默。

“你……”

“在呐，师兄，你最喜欢的甜食我备的也有，等会儿你看书的时候再吃。”谢卿年把餐盘摆好以后，几步跨到方修允面前，俯身曲膝，半跪在他面前，眼睛里盛满熠熠星光。

见他又是这副乖巧狗勾样，方修允顿时歇了吐槽的心思。

眼神复杂地瞪了眼谢卿年以后，方修允抬脚就要下地。

还未动作就被人轻柔地抱在了怀里，一脸茫然的方修允就这样被抱小孩似的放到了谢卿年大腿上。

算了，更糟糕的事都做过了，不差这一件。

这人每次都是这样，事前事后都极尽温柔，但中间的过程就不一定了。

想想就气！

整理好心情后，方修允理直气壮地使唤人：“先喝银耳汤。”

“好。”

秋日的午后清凉寂静，灵舟虽名“一点舟”，可无论是从外面看着，还是置于其中，都能感受到这艘灵舟的恢宏气派。

灵舟由梧桐神木打造，总共三层。

两人正处在灵舟顶层的房间内，这里景色最好，站在露台上还可以看到流云飞鸟以及其下的山河画卷。

被谢卿年投喂饱了以后，方修允想去露台上晒太阳，谢卿年便把美人榻搬去那里。

灵舟上布有挡风结界，倒不用担心被风吹的生病。

方修允枕在手臂上，俯视灵舟下的湖山秀色。

远远看到那座形状酷似猫猫头的高山时，方修允心下了然。

快到青山城了。

目光落在那座山上时有些片刻放空，思绪也随之飞得很远。

曾经他趴在沈淮之的背上，好奇地指着那座猫猫山，问他那座山叫什么名字。

沈淮之说，那叫姑姊山。

据说山顶有个姑儿仙庙，痴儿怨侣去那里求姻缘很灵。

那时他是江与眠。

还很喜欢沈淮之。

听人这么说，他非要拉着沈淮之去庙里求姻缘。

沈淮之一向拗不过他，便背着他去了那里。

可他们一起求的那条红绸……

刚被挂上树梢，就被邪风卷了下来，一直吹到庙前的那只香炉里焚成了灰。

庙里的老尼姑神色悲悯，只念道：“愿教此身赴生死，奈何君心系他人。”

当时他们两个刚在一起，彼此都很忸怩，就连牵个手江与眠都要害羞很久，更别说其他的。

听过老尼姑的话，他醋性极大地以为沈淮之心中住着另一个人。

现在回头看看，简直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