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抬头,几秒后,她面无表情地道:
“从一开始你们就以这个名字称呼我,但你们知道我不是她。我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名字?”
数不清是第几次听到这个没有顾虑、单纯直白的问题,女人颇为头疼:
“听着,我最后说一次,等用不到你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决定与自己有关的一切,包括名字。但是在那之前,麻烦你有点职业素养,不要再提这个问题了,也不准再让其他人听到这个问题。”
女孩小声嘟囔:
“我保证只和你说过这样的话……还不是因为……”
“什么?”
女人似乎没听清,问了她一遍。
“没什么。”
因为你是从一开始就在照顾我的培育员。
想到这个,女孩默默瞪着对方,不肯松眉。
女人见到她这副熟悉的模样,仰起下巴,往后一靠:
“你又怎么了?”
女孩凝视着她,轻声说着: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不喜欢你拿我和她作比较。”
女人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地道:
“如果你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会道歉。但、是——”
她加重了“但是”的读音,并接着说:
“这是你的工作!你告诉我,我要你成为和她一模一样的人,要如何做到在不拿你和她作比较的前提下教导你?”
女孩被这话噎住了,半晌都没回话,过了一会儿,她才悠悠道:
“所以,你没拿我当你女儿?”
女人顿时怒了:
“你是我生的吗你就问这个问题?”
女孩便认真地道:
“可是是你把我从小养到大的啊……你刚刚不是还说你教导了我吗?那我算是你的养女吧。由于情况特殊,我们还没办领养手续,不过等我完成工作了,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见女人一副惊愕的模样,女孩霎时委屈起来:
“你刚刚还说我之后可以决定与自己有关的一切,但我知道这种事还得先征求你的同意……”
女人双手挠头,暴躁地道:
“我不准备当妈!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女孩的眼眶这下子是真的红了,她默默注视着吼她的女人,老半天没说得出一句话,最后只是略带哭腔地道:
“你不是、不是已经当了我这么久的妈妈了吗?”
那于抽噎中挤出的清晰的“妈妈”一词激得单身至今的女人头皮发麻,她不假思索地开口: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
女孩却捂住了耳朵,拒绝听她狡辩。
女人冷静中蕴含严厉地对其他缩起头当鹌鹑的研究员道:
“带她回实验室。”
看着女孩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女人缓缓拨弄起自己的指甲。
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女人收回视线,此时室内仅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安静而苍白。
被围困于四方白墙之中的生物学博士就于这一片死寂中低声吐字:
“复制一个天生反叛者的基因并要求其克隆体听话……”
女人笑了一声,眼神里却无半分笑意,独坐于窗前的身影随着夕阳余晖的扩散愈发沉默。
昏黄而灿烂的暮光缓慢挪移到女人胸前的铭牌上,“菲妮克丝·乌利希”这个名字在晚霞余韵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