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有犹豫道:“只是陛下要我每日给沈氏把平安脉。”
祝絮阳轻笑道:“师兄不会以为我连把脉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吧?”
“不敢不敢。”太医令赔笑道。
目送少年入内,太医令转过身,像一尊门神杵在了门口。
……
屋内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嗖臭的味道,令人忍不住要作呕。
祝絮阳下意识挡了挡口鼻,再呼吸了几次才慢慢适应,沈轻舟蓬头垢面被孤零零丢在破旧的床榻上,身边伺候的宫人一个不见,连宋嬷嬷也不在身边。
桌上的油灯忽明忽暗,祝絮阳走得近了才发现沈轻舟整个人瘫在床上,她听到动静想要爬起来,几次都失败了。
她嘴里喃喃说着:“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陛下,让我死吧,我不想活了,陛下……”
“陛下,他们竟敢喂我冷菜馊饭,简直好大的胆子,我要陛下替我做主!”
似疯非疯。
沈轻舟隐约看见太医院的太监的衣摆出现在了床前,她正要抬头,却见一只白净的手突然朝自己伸过来,他的指腹冰冰凉凉,往她的眼睛上轻轻一抹。
一种麻麻的感觉渗透了皮肤入内,沈轻舟突然发现眼前一片模糊,居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一阵惊慌:“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看不见了!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
祝絮阳上前就扣住了她的脉,十香软骨散。
怪不得看她就像是一滩烂泥躺在床上,太医令说萧桓下了死令要她活着,不许她死,连自戕也不行。
果真如此。
除此之外,一切康健如常。
如今看来,活着倒是不易。
他撤了手,摆来了椅子坐下,直直看着床上惊慌失措,却连怕都怕不起来的女人,唤她:“恩恩。”
沈轻舟捂住眼睛的手颤了颤,半晌,她一点点松开了手。
眼前仍是一片模糊,她却像是看见了来人似的拼命撑大眼睛:“你……你再叫一声。”
从前对于这个名字讳莫如深,今时今日倒像是看到了一道光。
一道证明她没有疯癫的光。
祝絮阳又道:“恩恩。”
“哈哈哈——”沈轻舟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好久好久,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才幽幽道,“我没有疯!他们都说我疯了!可我没有疯!那晚上是你,是不是?陛下还说是我的错觉,是……是陛下被骗了!我要去告诉陛下,陛下知道了一定会重新对我好的!”
这一刻,她仿佛又忘了萧桓绝情对她做下的种种。
祝絮阳今日来不是和她纠缠这些的,他直视着她,开口道:“沈宏愿已落网,他承认了当年靖南王府受冤,他也出了一份力。”
这话,把还沉浸在萧桓仍然有情的幻想中的沈轻舟瞬间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她神情僵了僵,似乎才缓缓想起那场于她而言久远得快要忘记的血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