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萧长涯脸色大变。
陆十念下意识拽紧萧长涯的衣服,喉咙哽咽,突然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桓已回了御书房。
这一日,太医令由一队禁军护送,快马加鞭赶往边疆。
阖宫上下全都在为萧长澹祈福,连啾啾都每日搬了凳子伏案抄经,秦昭仪更是没日没夜地抄佛经。
三日后,她终于病倒了。
陆十念从不信这一套能救人,倘若世上真的有佛祖,十年前他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靖南王府三百余口无辜枉死?
她若能再大一些,她更愿提剑奔赴战场,杀光那些伤了萧长澹的人。
十日后,边疆飞鸽传书,终于来了好消息。
萧长澹的伤势好转。
太后听闻这个消息高兴得哭了,她抱着陆十念说这一定是菩萨保佑,否则太医令都还没抵达前线战场呢,萧长澹怎么就好转了呢?
即便这样,萧桓也没下令让萧长澹回京。
太医令在前线待了一个多月才回来。
后来,太医令来懿宁宫给太后请脉时陆十念见过他一面,不知道是不是陆十念的错觉,她觉得这次太医令从边疆回来之后心情很好,不像之前那么严肃了。
“三殿下无事,华大人自然是高兴的。”啾啾在旁边道。
是吗?
可萧长澹的命也不是太医令捡回来的。
啾啾也说不出别的所以然来。
转眼到了新年,因为两国交战,这一个新年过得有位冷清,宫里宫外,整个上京都不闻烟花爆竹声,全国禁丝竹音已达半年。
陆十念带着啾啾站在皇宫最高的望天台上,远远能看见上京城墙,她还记得当日给萧长澹送行的场景。
还以为萧长澹只需三四个月,顶多半年。
此后每年这个时候,陆十念都会和啾啾在这里站上个把时辰,好似在这里看着,就能突然看到萧长澹拔营还朝。
一年两年……
北齐备战充分,谁也没料到这一仗足足打了八年。
当初被北齐侵占的三座城池在这八年的拉锯战中多次被大周夺回,又一次次被北齐重新占领。
第八年年末,双方士兵全都疲于应战,好消息是冀北军终于把北齐军赶至边境线。
承德十八年冬,是陆十念过得最冷的一个冬天。
“殿下。”啾啾快速跑来,她扬手抖开风氅裹住陆十念的身体,呵着气道,“这么冷的天您可别着凉了,好冷啊,边陲应该更冷了吧?”
“嗯。”冷风吹得氅衣噗噗作响,陆十念单手拉了拉风氅,远眺道,“太冷了,战事该结束了。”
啾啾诧异问:“殿下当年不是说战事不可能因为天气就结束的吗?”
“是啊。”陆十念笑了笑,道,“大概是今天特别冷吧,太冷的话,兵器都会裂,两把玄铁兵刃撞击,嘎嘣一下就直接裂了。”
啾啾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吗?”
傻啾啾,白长个儿了,还同当年那么天真。
陆十念深深吸了口气,战报上说北齐军在第五年时曾在幽州城外盘踞三月不动,那时便有人猜测是地方补给出了问题,可后来他们又堪堪坚持打了三年,到如今,国库终于也撑不住了吧?
萧长澹出了军报外寄往上京的家书也多了起来。
所以,快了。
“七妹妹!”萧云湉站在下面冲她招手,大声道,“快下来,三哥哥来信了!”
“来了!”陆十念转身奔下望天台。
萧云湉拉住她的手,蹙眉道:“你说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明明你才是妹妹啊!”
陆十念虽小萧云湉一岁,但这几年身量窜得太快,如今堪堪比萧云湉高出了小半个头,萧云湉每回都要念叨,听闻她还悄悄问太医要长高的药喝。
两人径直去了东宫。
萧云澜早就在厅内等候了,萧长涯取出四封信,笑道:“这次,三弟给我们每个人都写了信。”
萧云澜和萧云湉高兴极了,抱住信就小心翼翼拆。
“七妹妹,你的。”
陆十念接了过来,盯着信封上“七妹妹亲启”几个字发了好一会呆,都有时间写信了,是真的快回来了。
萧长涯又道:“读完你们都可以给三弟回信。”
萧云澜和萧云湉激动地叫底下人去准备笔墨。
陆十念小心翼翼撕开信封,展信——
「兄自上京于边关,弹指八载,如今一切皆安,勿念。尔所托药物已悉数收到,很是受用,多人得以保命,吾深感欣慰,料想尔亦如是。
八载间,北齐国库中空,战止已近,归期可期。
吾于冀北军识一位兄长,尹姓,名曰东陵,功夫极佳,胆识过人,相见恨晚。他日还朝,引尔相识……」
陆十念的眸子一点点撑大,他说谁?
思绪一点点回到十八年前,她从幽州回梁州路上遇到那个赵家的小不点,坐在马车上那个沉默不语,陈旧草帽下藏匿一张黝黑干练的脸的男人便是尹东陵!
陆十念的手指颤抖,尹东陵在冀北军,他喊那小不点小公子,所以……所以当时她遇到的人其实是六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