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厌烦,希望流程早点结束。检察官又问了我几个问题,言辞中有一些“明知,主观故意”等法律词汇,我不客气地顶了他几句。双方你来我往的几个回合后,检察官突然站起来,一时间我以为他要冲过来,结果是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宣读公诉词。
此时的他好像变了一个人,精神抖擞,声音充满了正义得到伸张的庄严,非常的有力。读完公诉词以后他坐下来,又恢复了刚才百无聊赖按部就班的样子,他甚至懒得再看我一眼,好像在说,你他妈的倒是快点,老子还要回家接孩子。
此时,审判席上的法官和身边陪审员低头商量了几句什么,然后宣读判词,我内心毫无波澜的听完了宣判,好像她在宣判一个陌生人。
宣判结束我被押回看守所,这环境已经让我感觉既熟悉又亲切,碰巧赶上午饭,经过院子的过道,我遇到了正准备拉往监舍的餐车,我瞥了一眼不锈钢菜桶,中午吃榨菜炒豆干,这是一道受欢迎的菜,因为它油用得比较重,油少了豆干就会焦糊在锅底,这算是一道硬菜了,我挺高兴的。
回到319,我惊奇地发现不见了土豆和牛儿,边上人告诉我,他开庭时候这两个人打了起来,现在被管教叫到了办公室去蹲在那里。
吃饭的时候,土豆回来了,眼眶的周围黑了一圈,我一看笑了,问他怎么回事,土豆用一只眼睛瞄着我,骂骂咧咧地说,今天上午放风的回来,他站在床板上,牛儿坐在对面的床板上,土豆拿了一条秋裤抖了几下,对面的牛儿指责他秋裤上的皮屑绒毛飘到他头上,两人说了几句,牛儿突然跳起来,先一拳打在土豆的眼眶上,土豆是反关节擒拿手法,牛儿是街头格斗技巧,扭一起时候牛儿没有大赢面,但土豆先挨一拳,先输三分。众人将两人分开,用墙上喇叭向上作了报告。管教来回放了监控,发现确实是牛儿先动的手。
吃了亏的土豆在我身边咬牙切齿地说:“在外面我整死他,小喽啰。”我跟他说:“问题是你现在在里面啊,也在坐牢。”土豆跟我说,自从他来以后,发现牛儿一直看他不顺眼,“三定位”演练时候,假戏真做,故意把人往他身上推,还卡他脖子,这一架,早晚是个打。
午饭后,牛儿被管教送回来。牛儿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管教一进“笼子”,所有犯人都自觉地站了起来,管教宣布处理结果:牛儿先动手,换到隔壁“笼子”,戴脚镣四天,土豆晚上一级静坐加坐十分钟。在看守所的戴脚镣最是难受,犯人会被固定在床板的铁环上,活动幅度最大限度只能坐到过道的小凳上,这四天,牛儿的大便只能拉到自己的脸盆里,然后请人帮他倒掉。宣布完毕后,管教走到门口,转头冲我和土豆忍不住笑一下,土豆轻轻叹了口气。
牛儿低着头不看我,一声不吭地收拾着东西,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东西,几条裤子都是我送给他的,我拿了两包火腿肠递给他,他不接,我扔到他的笼箱里,一直到离开,牛儿都不看我一眼。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也对土豆憋着一股气,他觉得土豆的到来剥夺了他当“副管笼”的权利,本来他在二铺睡得好好的,土豆一来就把他打发到三铺去,这让其他犯人暗地里嘲笑他,他觉得窝囊。他的生气还有一个原因,他觉得在319无论他多么努力,我和土豆是同一阵营的人,而他不是。我相信牛儿心里一定有无尽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