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任人屠宰的牛羊。
那我稍微感觉到平衡的是,在车间里,我和大家干的是同样的是杂活,比如搬个原料,扛一捆纸箱,安装个垃圾桶的轮胎,这种垃圾桶是我见过最大的垃圾桶,非常巨大,装得下两个成年人,我也拉过几趟液压叉车,我喜欢上了拉叉车的驾驶感,装满货物的它虽然起步的时候有些艰难,但动起来后特别轻松灵活,拉着它让我有种前进的方向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错觉。
那些犯人把货拉到仓库里去,回来是空车,那些顽皮的年轻犯人,将手柄转过来,跑几步,一个箭步跨上去,双手扶着手柄,利用惯性向前滑出老远,象是冰刀滑在冰面上一般轻盈。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将全部余刑释放在这里。
相比于其他中队,三中队的犯人是相对休闲的,有时候一份活不得不拆成两份,让两个人去做,因为没那么忙,所有的犯人看上去象富人家的孩子,笑容也要比其他车间的犯人灿烂。
这里是“关系户”的集中地,是减刑的制高点,为了维持自己中队的生态,这里的所有人都在抗拒接收更多的新犯,他们觉得当下就很好,“乱七八糟”人进来只会打乱他们的资源分配和生态平衡。但是,新犯仍是源源不断的涌来,一批又一批,好像无穷无尽,开始是一周一次,很快是一周两次,最后一周数次,传说入监队要炸棚了,连过道上也铺满了床板。
新房像洪水一样淹过来,分流是最好的办法。有时候一支分下来人数众多的新犯会将整个走廊塞得满满当当。拉缝纫机的大货车一车车满载着进来,一台台崭新的缝纫机卸下来,有各种品牌和各种型号的,琳琅满目堆满了仓库,平车,高车,电脑车,除了常规的缝纫机,还有叫不出名字造型奇怪的机器,比如有一种专门安装扣洞的机器就长得象是给人做酷刑的器具,我站在它面前有些不知所措,担心哪一天它突然活了,身上某个装置开动起来,不由分说拉人去上刑。
三车间“前后道”的性质没有变,这些机器都陆陆续续的被每个车间拉走了,所有人松了一口气。但是,后续几周的新犯的又是一阵猛增,三车间的新犯终于多得安排不下活了,不仅仅三车间,其他车间人数已经到达二百六十人的极限,地板上都睡满的人,犯人们开始拼床。
这坐监狱从几年前可怜兮兮的“买人”到人员溢出,暴富让它有点不知所措,多余的劳力开始被带到户外去劳动,扫地,捡树枝,将绿化带里看不顺眼的杂草拔除,犯人不能闲,干什么都可以,闲着的犯人容易惹是生非。
野外我最喜欢拔杂草,我最看不顺眼的是小飞蓬和马塘,这两种杂草不但难看,还特别难拔,我对马尾巴情有独钟,我觉得它们充满了诗意,看到它们总能带给我一些童年的记忆,那时候小伙伴把它编成草环戴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