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假释的路走不通,我就想到了第二步,争取减刑,在这个过渡的时间内,我考虑用什么办法让自己吃的好一点。在我的记忆中,已经差不多半年没有看到肉了。
我不清楚土豆什么时候开辟出自己的通道,他也没有告诉我开辟通道的价格和运输方式,他的一些小东西源源不断运进来,茶叶西洋参维生素,各种有益健康的补品,包括短裤,他像一个魔法师,时常神迹一样在我面前变出一些吃的东西,都是大账上买不到的,比如熏得半干的虾干,它们是泡方便面的绝佳配菜,一碗面里放上一两只大虾,一碗海鲜面名副其实。
我私下问他这些东西哪里来的,他眨眨眼:“树上结的,天上掉下来的”
这家伙不肯说实话,我已经揣测出,他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地下通道,我是后来才知道他是利用货车进出仓库的机会,将他的私货夹在角落里带进来的,这个方式的好处是不用通过狱警“过桥”,缺点是带进来的私货在往里拿的过程中容易被多双眼睛所识别。
就目前情况看,他还没有出现过什么纰漏。不少人受了他的好处,大家对他的东西视而不见,有时候他自己直接捏着东西就进来了。自从戴眼镜的卫生大组长离开以后,新提拔了一位姓高的卫生大组长,他看土豆很不顺眼。原因只是他看到了土豆来历不明的物资,土豆却没有主动孝敬的意思。
接下来的一幕,像一场电影中的老套情节。正义和邪恶的斗智斗勇,代表正义一方的老丁在周日的凌晨突击搜监了土豆的房间,这次搜监不象是普通的例行公事,更像是光明对黑暗的扫荡。
那天上午,当我正在犹豫究竟是带一包方便面还是速食粉丝下楼时,楼道里听到老丁的大喝:“全体小组成员面向门口方向,分两列蹲下。”
接下来听到我们房间的铁门“咣当”一声炸开了:“违规的东西,自己交出来,搜出来的,严肃处理。”
老丁这次搜监明显有备而来,他带着人旋风一样拉笼箱,开铁皮柜的门,稀里哗啦地一扇扇开过去。监舍里没有太多的杂物,很快检查完了,没有找到什么东西。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丁警官,你看。”
“哪里找到的?”
“垃圾桶里。”
“好,带下去。全体下楼集合。”
犯人们陆续下楼。老丁把人集中在大厅里,举着一个装维生素片的空瓶子,问道:“这玩意儿是谁的?这不是监狱里的东西。”
队伍中没有人说话,他指着土豆:“你们监舍搜出来的,你来说说谁的?”
土豆的下巴微微上扬:“报告丁警官,不知道是谁的。”
老丁指一下姓高的:“你们两个再和我上去一趟,所有监舍全都检查一遍。”
半个小时以后,姓高的带着一位骨干,两个人抱下来一堆的东西,老丁跟在后面。
两个人把手里东西往大厅中央使劲一丢,是几套颜色鲜艳的女性的秋衣秋裤,这是车间很久以前的产品,几个犯人捡回来纳为己有。这些衣裤质地柔软,质量上乘,只是衣服在胸的位置有些宽松,而且领口也是比较开放,穿在犯人身上有一种乡下舞台上演员过份演绎出来的恶俗,犯人们看着这堆东西哈哈大笑。
上楼的时候,老黄冷不丁拍了一下土豆的肩膀,土豆回头冲他笑了笑。
老丁的这次行动剑有所指,明显是冲着土豆而来,土豆跟我说,那个姓高的在背后告他的黑状。他准备准备报复。
每座监狱里有一些活着的死人,他们的有生之年无望出狱,他们没有至亲,哪怕有也已经将他们彻底遗忘,这些人虽然活着,但已经被亲属草草埋葬了,唯一能证明他们是活人的就是他们的犯人编号,以及编号对应着的一个私人账号里金额的变动,证明他们尚在人间。这些账号都有每个月开三百元大账的资格,现实中大多时候,这些帐号仅会购买有限的几十元,这不是因为低调,而是没钱。
在人类历史上,所有交易的产生都源于供需的不平衡,因此,一部分人有条件的犯人就盯上了这些账号,他们以六折五折的方式购买账号的使用权,也即是买方往卖方账号里打三百元,只拿一半或者一半多点的物品,这种双方皆大欢喜的交易和监狱的初衷相违背,因此监狱出台各种惩罚性的措施管控帐号的买卖,但是,所有的惩罚和饥饿相比,饥饿本身就是最大的惩罚。
就像这片天空下所有的江湖,明争暗斗的把戏在角落里无时不刻的演绎。姓高的操弄让土豆怒火中烧。第二天晚饭过后,土豆找到我:“我了解过,那小子和中队领导没啥关系。”
土豆告诉我,那个姓高的掌握了中队里的一些违规的情况,指导员走后,他故意往外写举报信,投的都是中队邮箱,他的目的就是想让中队知道他所知道的事情。
中队长找他谈话,他直言不讳地说自己想当卫生大组长,当时大组长刚好空缺。“他的大组长就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