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长拦住了想上前去的乡长,他轻轻告诉乡长,像这种事情,只要哭出来就好办,最好是多哭几声,最怕就是一直闷声不吭的,“郁结”就会埋在心里化不开,时间一久,人就变痴痴呆呆的。
乡长听从了保长的建议,暂时收敛起怜悯之心,钻进办公室把自己关了起来。女人哭好了一阵以后,声音渐渐没有了刚才凄厉,慢慢地,她开启了另一个声调,她边哭边诉,哭一声诉一句,再哭一声,再诉一句,有腔有调。乡长想,这大概就是民间传统的哭诉了罢。
当保长觉得女人哭得差不多,诉的差不多时,他为夫妻俩端来了晚饭。
一天的折腾,已经让夫妻俩饥肠辘辘,两个人很快地扒完了一碗饭,保长到伙房又给他们端来一碗,吃第二碗时候两人明显慢了,夫妻两个人吃完以后打了个饱嗝,坐在那里发呆。
这个时候,保长端端正正地请两个人到房间里去和乡长详谈。见夫妻进来,乡长在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请座,男人在乡长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女人坐下后,咧嘴又要哭,保长连忙拦住,告诉她:“谈事情,莫哭莫哭。”
女人听保长的话,挂着哭脸,一脸哀求地看着乡长,像在庙里看着菩萨。
乡长先是说催粮催丁是应政府的要求,他自己本人和乡亲无冤无仇,自然不会苦苦相逼,只是人在公门,吃这一碗饭,身不由己,上峰一道命令下来,自然得照办。催粮催丁本来就是乡公所份内的差事,当下非常时期,前线吃紧,后方紧逼,说完这些乡长叹了一口气。
保长替夫妻作了答,连声应道:“理解理解。”
男人听完,站起来,气呼呼地问:“那我儿子白死了?”
保长连忙岔住说:“政府是百姓的父母官,岂能不管?”
男人坐下,梗着脖子说:“能管就好。”保长冲乡长眨眨眼,乡长知趣地站起来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