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惊讶:“朋友,你要买摩托车?”
“没错,我要买一辆摩托车,把它骑到胡志明去。”我不想告诉他我真实的目的。
他瞪大了眼睛:“那可是很远很远。”
“没错,有一千七百多公里。”
“你为什么想这样走?有火车,有bus,飞机,你这样很忙。”
我觉得他是想说这样很辛苦。我发现和他在对话之间也会产生一些词语上的冲撞,他把水龙头叫做“水喉”,把战斗机“战隼”,把普通话叫成“国语”。这都是因为他在台湾待过带来的习惯。
“你什么时候去?”
“我买了车就走。”
他趴在车头,将摩托车推来推去,说:“我给你当导游,我陪你一直到胡志明,你给我一天五十万。”越南盾是以千为基数,五十万就是五百千。
“我好像不是那么需要你。你已经给我带来了一次的麻烦。”
他好像受了无辜的伤害:“你需要我,先生,你不会讲话,我可以代替你说。”
“你知道警察可能还要找我们的麻烦。”
“我会说越南话,你可以装成不会说话的人,我替你说。”
“他们也要找你的麻烦。”
他笑了:“他们找不到我,昨天我登记给他们的身份是假的。”
“那么阮文辉是真名么?”
“这不重要,先生,我能帮到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一口一个先生,他用纯净的眼神掩盖他过人的精明。上个世纪在边境的战场上,解放军遇到的是这样的对手,难免不吃上一点小亏。我不禁对他有点另眼相看。
“四十万。”
“成交。”他想也没想的地说。这是他的心理价格。
“还有什么条件?”
“吃饭你负责。”
“当然。”
“路上口渴要停下来喝杯咖啡。”
“当然。”
我给了他二十万一张的绿色钞票,他飞快地走出去了,不一会,他捏着一包烟回来,把剩下的钱还给了我,从烟盒里拔出两支烟,在老妇人面前蹲下来,一支递到老妇人的嘴里,一支自己叼起来,两个人叽里呱啦地说起来好像在吵架,老妇人看上去很生气,我就在边上看着。最后,他一脸遗憾地站起来,跟我说:“八百万。她知道你中国人,不肯降价。你不是自己中国人,她七百万都卖。”
“我理解她的想法。”我说。我心里想:或许他的亲人死于那场战争,他的怨气一直没有消除。
接下来是交割手续,老妇人掀开座垫拿出一张绿色的卡片,指着上面,我看不懂的文字,又是说了一堆。阮文辉翻译说:“摩托车的出生证,不能丢。”
“行驶证。”
我付了钱,老妇人让我站在摩托车的旁边,手里拿着这张卡片拍一个照片,这让我感觉自己是个人赃俱获的盗贼。
一切办妥,阮文辉又嬉皮笑脸地问老妇人要了一顶绿色的头盔,这个颜色我不喜欢,让他拿去换了一顶黑色的。
我感觉到雇佣他,可能是我这次在越南最明智的决定。
阮文辉看着摩托车的油表,捏着车把将摩托车左右晃了晃,转身又和老妇人说了几句,撇了撇嘴,跟我说:“到加油站够了。”
阮文辉让我跟着他,他在前面开路,我在后面跟,我们找到了一个加油站,两辆车加满油以后,阮文辉笑嘻嘻地指了一下我,跟加油站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句什么,我看他那个表情应该是说由我统一买单。
加了油以后,油表指针依然在底部一动不动,看样子除了发动机,其他的性能并不能保障。但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