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草色青,缘与离愁各归心……
常念望着茫茫戈壁上独立的雁归山,再看城内破败的房屋,门口烧着纸钱的苍老农妇,他低头沉思片刻,拒绝了傅易欢的提议。
傅易欢有些吃惊,他本以为常念那么想念福儿,必会答应,这样他刚好可以把常念先送出城,却不曾想被常念拒绝了。再观君无念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傅易欢不禁问道:“为何?你不是很想念福儿吗?现在去寻,也许还能追上他们,再远,恐怕就不好找到了。”
常念幽幽低声道,“可是你和师傅还有小师叔都在这里,福儿的父亲也在这里。”他转头眼神专注地看向傅易欢,“福儿不能在最后时刻陪伴他的父亲一定很难过,所以我要替他陪着,等将来我见到他了,就告诉他我替他送过他的父亲,那他应该 能好受些。而且如果我走了,你还要分出人手送我,现在这个状况,能多一人就多一人,是吧?”
“常念……你……”傅易欢看着一瞬间长大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他不想常念这么快就体会人间疾苦,他真的希望常念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可另一方面傅易欢也知道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躲不掉避不开。还好的就是,他还能陪着常念。
君无念轻拍了几下常念的头,然后对着傅易欢说道:“无事,他们会再见的,就像你我一样。”
傅易欢点头,将常念搂到怀里,“好团子,以后不欺负你了。”
“我才不信。”
三人在余晖中互相依偎,静静享受黑夜前的温暖落日。
北境的风不比中原轻柔,特别是入秋之后,寒冷的北风携着黄沙,刮在人身上似是刀割。
当年刚和朔王到北原军,傅易欢被这里的寒风吹倒数次,皮肤龟裂,鼻子动不动就带着血丝,夜里在营帐内冻的发抖,根本睡不着。为此他闹过一阵脾气,哭着喊着要回京去。被朔王抬着棍子满军营追着揍,还好被骆一、穆平他们拉住,不然就朔王那个手劲,傅易欢屁股非得被揍开花不可。
后来军中的将士不知从哪里淘换来一些润肤的凝脂给傅易欢,才让他不至于皮开肉绽。
京中来的玉雕似的小将军成了北原军的心头宠,什么好东西都不忘了他一份儿。慢慢的傅易欢看到了北原的荒凉,百姓的疾苦,见识了戎狄的野心,也终于知道了朔王自请守边的原因。
慢慢的,他习惯了那刺骨的寒冷,甚至爱上了北原天地的广袤和自由。
一别经年,北原的天还是高远辽阔,只可惜物是人非。
傅易欢和常念坐在墙头讲了许多当年在北原的趣事,直到日暮西沉,最后一丝亮光渐渐消失在地平,君无念才提醒该回去了。
君无念轻跃下墙头,常念也随着一跃而下,别看他年纪小,这么点高度还难不倒他。
傅易欢晃了几下脚,一副懒散模样,却不见行动。君无念无奈低笑,拉住他的脚踝,轻轻摩挲,“夜风凉,别着了风寒,快下来。”
傅易欢歪头微笑,语调轻快地说:“今日守城累了,下不来了。”
一旁的常念看这样子,悄悄退出了后院,跑去前面找妙真。
君无念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只是退后两步,张开手臂,对着傅易欢柔声道,“下来,我接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