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清霄平安返回宗门,可百龙门讨伐万兽疆域一事,却是遭遇了阻碍。
麻烦便在于万兽疆域八大宗门之一的地位。
不同于其他小势力的快意恩仇,八大宗门由于各自底蕴积攒不易,皆不愿轻易参与纷争,因此立誓言签订过和平盟约,若非有超过一半的联盟宗门同意,否则即便是排行第一的百龙门也不得擅自毁约攻打任意联盟宗门。
龙圣倒有实力率百龙门碾压万兽疆域,不需要任何帮助,可他一旦这么做,不仅会让其他联盟宗门敌视,还会引来天道法则的惩处。
到时宗门与世家相互关联,落井下石来围攻百龙门,那百龙门可就危险了。
因此,救回洛川清霄的当晚,百龙门便给除万兽疆域之外的其他六大宗门送去了讨伐万兽疆域的声明,然一夜外加一上午过去,只有朱雀谷和九尾神宗盖了章将声明送回,并表示准备好了援兵。
其余的,麒麟门、凤凰神宗、仙剑宗公然装死,与万兽疆域交好的玄武池则回信表示:
‘只凭那三不沾的基地和穿着万兽疆域弟子服的不明身份的生灵,不足以定万兽疆域的罪,还请百龙门掌门明事理,莫被宵小之徒挑唆,收集好证据再做打算。’
当然说的没这么简洁,纸用了三张,每张字都密密麻麻,不过表述意思大抵如此。
这让洛川清霄好生气愤,怒拍议事厅的桌子:“玄武池包庇的也太明显了!我看他们也没少因为万兽疆域获利,这两个破宗门,都该灭了才好。”
李恭耽提议:“算上我们,已有三个宗门要讨伐万兽疆域了,现在只差两个宗门的盖章就能出兵,我们再多派弟子去劝一劝,实在不行,我亲自去。”
有一长老摇头说道:“没有用的,万兽疆域妨碍不到他们,反而如果支持攻打,盖章后为表心意,他们势必要派出一些援兵,无论如何都会有损失,他们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另一个长老也道:“难办啊…”
音和天沉默站起身,甩袖而去。
这回李恭耽倒没有管他,再怎么说音和天也不是个莽夫,即便是为他那交好的万兽疆域少宗主考虑,他也不会先一步去惊动万兽疆域。
而龙圣自始至终都坐在主位慢悠悠喝着茶,未曾有什么表态。
三天后,事情终于迎来转机。
起因竟是各地小势力们的联合起义,他们把万兽疆域明里暗里的恶行全部列举,四处张贴,呼吁着所有龙界生灵要大力支持百龙门斩除罪恶,甚至联合许多大势力管辖区域内的平民集体跪在其势力门外求公道。
最初像麒麟门这样的一流宗门以及一些一流家族并没有在意,直到许多居民因为他们的不管不问搬出城镇,负责监察税收的各势力高层估算着下月的收益慌了神,迅速向更高层递交了数据,先前装死的那几个联盟宗门和一些一流家族这才顾及着资金损失,从而睁开他们的贵眼。
于是先前苦于有仇却不能报的百龙门,不仅收到了除万兽疆域外其他所有联盟宗门盖过章的声明,还获得了很多一流家族物资上的支持。
百龙门掌门住处,洛川清霄占着龙圣的书桌,边翻看弟子搜罗来的传闻边乐道:“师兄,上头写最早是有几个散修哭闹说丢了孩子,逐渐拉帮结派,并借百龙门要讨伐万兽疆域的小道消息快速起势,这都是你安排的吧?”
“并非本尊。”远处台阶之上,于圆形宽广床铺中央打坐修炼的龙圣缓缓张开双目:“不过此事确有幕后推手在煽动民愤。”
洛川清霄不觉得奇怪:“肯定是和万兽疆域有仇的某一方。”
“总归对我们有利,我们还得谢谢他呢。”
龙圣缓缓吐息,将周身围绕的灵力回收入体,起身下床:“既如此,通知下去,准备出征。”
“是,掌门师兄!”洛川清霄一拱手,随后迫不及待跑了出去,心想着要把这消息赶快通知那位日渐消沉的师侄。
天乐师侄啊,你的玩伴有救了!
洛川清霄御剑飞驰,眨眼消失在云海。
…………
万兽疆域地牢内,有一身影正悄无声息的接近着某间牢房,由于牢房禁制的单面隔音效果,一道不停的在汇报着什么的男声传入这身影的耳朵。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声音也逐渐清晰。
“许多干尸已被送回其家属家中,邪功之事成功曝光,此刻已传遍大街小巷。”
“不止七大宗门,万兽疆域或可能成为龙界公敌。”
轰!
牢房门重重倒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一老态龙钟的身影鼓着掌迈进门槛,引得被铁链吊在高处的青年和一旁站在地上的黑袍生灵齐朝他看来。
“本座的好徒儿。”当尘埃散去,辄羽那扭曲的笑容尽数展露在二生灵眼中:“你玩的挺花啊。”
看清来者,原本在汇报的黑袍生灵闪身便消失不见,只剩重伤在身的青年还挂在墙上,气若游丝的冲辄羽笑道:“师尊,您闭关出来了?”
“听说是本座罚的你,已让你在此挂了四天。”辄羽也在笑,只不过这笑颇有些咬牙切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本座怎么一概不知?”
“师尊,您真是贵鸟多忘事。”
青年的表情天真无邪,但话语间怎么听都带着点儿讥讽的意味:“您之前非要抓百龙门的长老修炼邪功,弟子劝您三思,您却把弟子打了一顿关在这儿,现在事情闹大了,您还要来责怪弟子么?”
辄羽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用灵力断开铁链,在青年落地前飞身上去一把掐住青年的脖子,狠狠往墙上按去:“白穆!!你真是好的很!!本座近万年的基业,竟因你这孽障毁于一旦!!!”
头部遭受撞击,青年白穆感受着后脑勺流淌的滚烫液体与脖子上越来越重的力度,不仅不慌,还更加放肆得开口嘲笑道:“师尊,就您这…驭下之术,您以为您能有…多少衷心的手下?好不容易…有个…有点能力的妖九,忠诚跟随您…近万年,结果被您亲手葬送…剩下的要么是墙头草,要么…不堪一击…”
“哈哈哈哈哈…木已成舟了,您才…知道消息,哈哈哈…师尊…您可真是英明,哈哈哈……”
听着青年的笑声,辄羽莫名平静下来,突然松开手,道:“你如此肆无忌惮,是料定了本座不会杀你。”
“你果然知道夺舍的事。”
白穆滑落在地上,捂着脖颈喘了几口气,这才又笑道:“不然呢?这算什么难以查询的事么?”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还留在这儿,应该趁机跑掉,改名换姓藏匿世间,到时本座即使留有你的精血,若被抹杀,也没办法再找你。”辄羽冷淡的看着他:“可你非要耍小聪明,妄图留下来把自己摘干净。”
辄羽仿佛对万兽疆域将迎来的毁灭释怀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如此行事,倒便宜了本座。”
白穆躺在地上,盯着高处的辄羽的脸看了一会儿,扬唇挑衅道:“怎么,你有信心在百龙门攻破这里前成功将我夺舍?”
辄羽回以森然微笑,言语意义不明:“小子,你才活了二十年,见识还是太短浅。”
白穆嘲讽神情不变:“是啊,还得请师尊多指点不是?比如怎么做到九万多岁还被一个二十岁小辈耍的团团转?”
辄羽根本不跟他斗嘴,抬手封印其灵力,将之背到后背上,像哄孩子一样掂了掂:“乖徒儿,为师带你去个好地方疗伤。”
言罢御空飞出地牢,向着未知地闪身而去。
师徒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有些话并不需要明讲,各自也都能思虑到。
比如白穆故意把自己折磨成重伤,为的是防范辄羽有无视修为差距也能夺舍的招数,以此拖延时间。
再比如辄羽说带白穆去养伤,实际代表他放弃了宗门,要奔波逃亡,且还会一直囚禁白穆,直到他夺舍成功。
这对彻底翻脸的师徒,一个举止慈祥,稳稳当当的背着徒弟,一个神态乖巧,安静的把下巴靠在师父肩膀上,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是什么感情很好的亲爷孙一起出行。
然他们互相对彼此的算计,双方心里都门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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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末尾前,姬无忧怎么也没想到小公子会是个女人。
根据小女孩的描述,小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身好武艺,打起架来许多同龄的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
如此英才,偏偏出生于这样一个错误的时代,惨死在不公待遇中。
姬无忧愤恨之余又觉得惋惜。
“神仙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把小公子、变回来呀…”小女孩哭的眼睛都肿了:“我好想她…我想告诉她…她也是女孩子,是人,不是…不是扮成人的奴…”
“凭什么、凭什么都冤枉她啊…她根本没做过坏事…”
姬无忧不再让她用手揉眼睛,翻出袖子干净的里层在女孩眼角轻按,吸掉眼泪:“都会好起来的,咱们做个交换好不好?”
小女孩抽噎问道:“什、什么交换?”
“你以后好好努力,好好生活,把其他的小朋友都照顾好,我就用神仙法术实现你的愿望。”姬无忧头一回主动认下了神仙的名号:“你相信我吗?”
小女孩又一次泪崩,不住地点头:“那、那说好了。”
姬无忧笑道:“嗯,说好了,神仙从不赖账。”
小女孩扑进姬无忧怀中又呜呜哭了许久,直到一滴泪也挤不出来,这才弱弱道:“我、我是不是要…要每天给神仙哥哥磕头呀?”
姬无忧用手揉搓着她的小脑袋:“不用,只要你们过得开心了,我就能因为你们的开心而获得我想要的。”
“所以别哭鼻子了,开心起来,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姬无忧一下一下拍着小女孩的后背。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乖了,相信我。”
小女孩睡着了,蜷缩在姬无忧怀中,睡得无比安稳,姬无忧夹着薄毯,将小孩儿抱回马车安顿好,这才回到篝火旁,发现雾行不知什么时候也睁开了眼。
“她们都好可怜。”雾行道。
姬无忧坐回自己位置:“你都听到了?”
“没听全。”雾行叹口气:“但听了个大概,咱们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了,说不定正好能救下那位小公子。”
姬无忧默默给篝火添上根柴,看着木柴接触火苗的地方逐渐被染上层黑色,这才轻声道:“现在也不晚。”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
次日。
挨饿一晚的雨落早起给自己做了粥,让姬无忧雾行和所有的孩子们也有幸尝了一回这世界巅峰级的厨艺。
食材软糯口感香醇的莲子白粥下肚后,姬无忧突然觉得自己那汤米分家的蔬菜乱炖确实搬不上台面了。
怪不得雨落会嫌弃,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美滋滋吃过早餐,雨落十七他们的下属赶在正午前陆陆续续带着大包小包,甚至巨大的箱子神降来了。
如此凭空出现的修行者们免不了也被孩子们追着叫嚷了一阵子神仙。
姬无忧从书箱中翻出认字书籍,开始教孩子们一个一个的认字,而那些下属在雨落十七的指挥带领下,也开始了他们夜以继日的打捞工作。
两天时间,这群修为被压制的修行者凭借问鼎整个人界的武道能力,从湖中打捞出整整三十二尊人类老者的巨大雕塑,其中有男有女,每个少说也有两层楼高。
除了那手捧种子的雕塑,其余雕塑站姿整齐划一,垂手而立,唯独头颅扬起的方向不同,似乎在齐看向某一处。
雨落想了想,命手下将他们的站位调正,使那个高举手臂捧着种子的老者雕塑立在中央,让其他雕塑的‘视线’均在那高举的石手上,三十二尊雕像顿时彼此关联起来。
[有点眼熟。]陌久违的先开口说话:[有好几个雕塑的面孔,我似乎在虚空中心见过。]
所谓虚空中心,是姬无忧得知的陌所居住的,一个超脱出任何世界的区域,同时也是陌任职的混沌督察局的立足之地。
[撞脸了?]姬无忧揣摩道。
陌道:[撞脸不会一下撞这么多,不像是巧合。]
她紧急翻看起资料,在看清楚结果后却又觉得诧异。
[嗯?确实是你们世界的原生民。]
[且还留有过神话传记——《农祖与三十一人祖》?]
与此同时,雨落十七的手下也在攀爬过程中,成功在雕塑上找到刻字。
“报,举种雕塑一号后背有刻字,为‘农祖崔斯和’。”
“报——雕塑二号也有刻字,为‘人祖陈芸’。”
“雕塑三号刻字为‘人祖董振芳’。”
“雕塑四号……”
“…………”
“雕塑三十二号刻字为‘人祖之首许正’。”
“全部检查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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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如影子般尾随着辄羽。
潜伏是每个暗卫的基本功,十七因为没什么别的专长,整日苦练此项技能,如今跟了大乘期巅峰的辄羽一道,竟还没被察觉,算是有所成就。
可惜辄羽老早就知道十七的存在,前者凭借修为优势,到底是将后者揪了出来,闪现至其身前,一脚踹至远处。
十七半空翻滚一圈,平稳落在一处峭壁之上,转瞬又消失不见。
“瞧瞧你养的好狗。”辄羽背着白穆,目光追着空中轻微的气流变化快速扭动着头颅:“被发现还不死心。”
白穆没说话,慵懒的歪脑袋改用脸靠上辄羽肩膀,合眼假寐,大有‘你们先打着我睡一觉’的意思。
他现在不能多言,无论是开口让十七撤离还是说反话表示不在意,都容易让辄羽感觉到他对十七的上心。
被绑走本就在计算之中,他尚有保命招数,可十七没有,一旦因辄羽过多关照而被发现大乘期修为不实,十七多半要死在这里。
冷处理是白穆紧急关头能想到的对十七最好的保护方式。
“短短几年,养出来个大乘期,体内还没种蛊虫。”
辄羽笑道:“本座承认,本座的驭下手段是不如你。”
白穆不耐烦的甩甩尾巴,睁开眼道:“你打不打?觉得打不过可以先把我放一边。”
辄羽收起笑容,语气淡淡:“倒也不必。”
言罢祭出一件亮着蓝色光辉的悬空法器。
翁——!
淡蓝光辉以法器为中心如水波般快速荡漾开,白穆头疼欲裂,一时间思绪全部清散,大脑一片空白。
等再回过神,辄羽已经背着他御空飞出不知多远,四周景象频闪到看不清,也再不见十七隐匿的痕迹,只剩那法器还稳稳的悬浮在白穆脑袋旁边,仿佛是静止的一般。
…………
“诶呀——十七大人哎——”林主管一拍大腿,哀嚎道:“您怎么还能把少宗主给跟丢了呢?!”
“没有他,谁来给咱们作证啊,到时其他宗门都打过来,咱们不是完蛋了吗!”
十七垂头不语,像什么做错事的小孩般站在角落。
林主管见他这丧气模样,也彻底失了信心,脱下万兽疆域外袍起身往地牢外走去:“跑吧跑吧,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我先撤了啊,你们也快收拾收拾离开吧。”
“站住。”沈思厌什么也没做,只凭单纯的讲话,就让林主管蓦得停下脚步:“无论少宗主如何,你都该做好你应当做的事,若想临阵逃脱,就别怪我替少宗主先行料理掉你。”
沈思厌的言语威慑是有作用的。
不止林主管匆忙跪地求饶,连其他高层也纷纷弯腰俯首表忠心。
其实沈思厌修为还没这几个高层高,前者只有仙道初期,后者们却没一个低于仙道中期。
放在以前,在场的高层都是见钱眼开自私自利的主,完全就是一盘散沙,今时今日能如此听命于沈思厌,纯是等价交易术的功劳。
沈思厌忍辱负重良久,攒了不知多少等价交易的控制次数,在场高层们皆在他上三个小境界以内,他能用等价交易术强制操控三息,对修士来说,三息时间用来自杀,简直绰绰有余。
被控制的高层没有敢不听他的,不听命令的已经全部死掉了。
“好了,都起来吧。”沈思厌有条不紊的安排道:“刚刚得到消息,说百龙门的兵兽已开始集结,咱们也准备起来,备甲兵具卒乘,把那几个夺舍者分别安排到合理又显眼的位置,务必让来参战的势力都瞧见。”
“到时打起来,诸位都莫要恋战,及时顺着就近传送阵撤退。”
沈思厌用法器幻化出沙盘虚影,手指一处山谷。
“我会在此处等你们。”
高层们纷纷拱手应是。
“林主管你不必参战。”沈思厌又道:“你就负责稳坐地牢,等他们来找少宗主,汇报少宗主行踪。”
林主管悲道:“可是沈大人,我哪知道少宗主行踪啊?”
十七闻言,头更低了几分。
沈思厌不胜其烦:“咱们少宗主把那百龙门掌门二弟子迷的晕头转向的,用得着你在此咸吃萝卜淡操心?那牢里不是有少宗主的血吗?他们要找,有的是方法找。”
十七猛的抬头:“那我们何不先行去找?”
对待白穆看重的十七,沈思厌换了副态度:“不是我不想找,找到了咱们也做不了什么,且容易因小失大,我若是早到大乘期,说不定早把辄羽都控制了,但没办法啊,少宗主对我不信任,升成仙道初期他就不让我继续修邪功了,如今就凭咱们这些货色,都不够辄羽杀来玩的。”
林主管在一旁听着,心里止不住的冷嘲:
就你还控制辄羽呢。
表现得好像多忠诚一样,能找却不去找,哪怕先定出位置来也好啊,还在这假惺惺的安排我们去办事,是怕少宗主回来抓你把柄吧?等少宗主死讯传来,怕不是撒丫子跑的比谁都快。
林主管在沈思厌看不见的地方悄咪咪翻着白眼。
仙道初期就这个样了,真要到大乘,少宗主还能活么?
相较来说,十七就单纯的很,闻言只是沉默着点点头,越发缩在阴影里,满脑子都是自己身为暗卫却在潜藏时被抓现行的窘迫。
他始终认为是他本事不到家,才让少宗主身涉险境,这分明不是他的错,然他却深陷自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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