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下属停留在院落,唯独十七老老实实跟着白穆上顶层。
“十七,有些事情我不过问,你也该主动与我提及。”上楼时,白穆边走边道。
然十七不明所以:“少宗主指什么?”
白穆没回应,一直到走到顶层,进去一房间,这才开口吩咐身后的十七道:“把门关好。”
十七后脚迈入,依言照做,白穆又在屋内设了道隔绝法阵。
等做好这些,白穆于窗边小桌旁的椅子上落座,道:“前两日,我查了本万兽疆域里的账册。”
十七静静看着白穆,好似依旧不明白他要讲什么。
白穆继续道:“在我正式即位少宗主举行大典前,你我都不能外出,一切花销尽数记录在万兽疆域的内部交易处,我查的是你的账,十七。”
十七身形一顿,单膝下跪,垂首道:“少宗主所为何?”
白穆见他不招认,取折扇展开,叹了口气:“我其实不想提你家中的事。”
“但我在那个住在你家、贪墨你钱财的修士记忆中,看到你跟随我后不能外出的那段时间,每月寄回的晶石与每月在万兽疆域的花销总和,早已超过我给你的每月俸禄。”
十七猛然抬起头欲解释什么:“少宗主,这是因为…”
白穆不听他说,因为现在十七说出什么都很可能是早就定好的腹稿,不过白穆正好借十七抬头时机紧紧盯着他的面孔,尝试从他表情中解析出什么:“多出来的晶石是不是令香给你的?”
十七怔住,许是没想到白穆会问的这么直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僵在地上片刻,突然单膝改双膝跪地,头重重磕到地上:“少宗主恕罪。”
“你这又是何必。”
白穆合上白玉扇子,下座将十七拉起来,道:“我又不是找你兴师问罪。”
“属下诚惶诚恐。”十七见白穆对他如此宽容,干脆也道出实情:“实际在属下初识少宗主,将少宗主带回住处养伤时,令香就已偷偷找过属下。”
“他说少宗主一定会回来找属下,到时若肯捞他一把,无论成与不成,他都会给我每月一半俸禄。”
十七低着头:
“我那时想到家里拮据,排名又垫底,还不知未来如何,亦不知能否活下去,就答应了他。”
他不讲也罢,一讲出来,自觉羞愧,良心难安,拔剑就要自刎。
“隐瞒少宗主这么久,属下干脆以死谢罪。”十七反手将剑架脖子上,利剑割破一点皮肤,眼看就要更深的镶入进去。
还好白穆一直有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折扇敲到十七手腕关节,转手将剑挑翻。
金属剑刃反着白光在半空划了道圈,竖直插进地板,剑柄以及上半段随之抖动两下,白穆那带着后怕的骂声这时才响起来:
“有病啊你。”
“问你两句话你就寻死觅活?”
十七重新跪了回去。
“不止一回两回了吧?”白穆气道:“你总这般,弄得我都不敢说你点不是。”
十七又是那副垂头瑟缩姿态:“少宗主息怒。”
白穆内心烦躁地甩了两下尾巴:“算了,你出去吧,等令香回来叫他来一趟,不必告知他原因。”
“是。”十七起身,低着头打开门,后退着准备出去。
他转身时,白穆留意到十七脖子上那处伤口。
“回来。”白穆在储物戒翻找一通,扔给十七一瓶恢复丹药和一小盒止血药膏,态度称不上好:“我希望等我今天下楼时,你这点伤已经恢复如初了。”
这要求并不难,白穆给十七的全是上等药,用在那点小创口上可谓大材小用。
十七捧着药出去了,没敢再多看白穆一眼。
随着房门被关上,隔绝法阵也重新运行,白穆一脚踢翻身旁桌椅。
白穆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生气,只知道绝不是因为令香。
不止被辄羽抓获时白穆有得到一些有关令香的疑点,其实早在万兽疆域里他就有发现令香的不对劲,今天叫十七来也不过是确认一下他的推测而已。
十七方才那般突然地行动的确在意料之外,但也不该让白穆如此生气。
白穆烦得很,把目光可及的床榻桌案椅凳以及那些摆设物全毁了个稀巴烂,最终才堪堪平复心情。
他推门出去,叫来林彦坚林总管将屋内重新布置。
林总管仿佛早已司空见惯,边与白穆说着好话边指使其他高层搬来新桌椅,不多时,白穆重新坐回窗边椅子上,用神识笼罩整座客栈,心不在焉看着百龙门功法书籍喝着茶等令香回来。
所以等令香添购物资回来时,一切如常。
令香把东西给了林总管,而后依传唤上顶层,敲响白穆所在房间门。
白穆用法力让声音穿透隔绝法阵:“进。”
令香打开门,刚过门槛就跪到地上:“属下知罪。”
白穆挑眉,放下手中书籍,他方才在令香进入客栈的全程都在用神识关注着,没见谁告密,多天前派去拿账册的蛊徒也没被发现,然此刻令香却仿佛已经知道被叫来是因为什么了。
“你何罪之有啊?”白穆给自己添了杯茶。
令香道:“属下罪责有三,一是多年前贿赂十七刻意接近少宗主,二是未将夺舍事宜告知完全,三是服侍少宗主以来亲近有余而敬畏不足,言行举止常常失礼僭越。”
“请少宗主责罚。”
令香这套不打自招让白穆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他端茶盏抿了口茶,半晌才抬眼朝令香看去:“不关门,是怕我杀你,打算随时逃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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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忧没想到鼠妖是这反应。
“我以为前辈会对这件事有些许关注。”姬无忧道。
毕竟那小公子的父亲是这鼠妖唯一信徒。
鼠妖叹道:“斯人已逝,世间亦无起死回生之术,我又能如何?”
“或许你想听听他们的故事,但这里却不是什么适合讲故事的场所。”
姬无忧本打算就此结束话题,可听鼠妖言语语气,似乎还有继续追问的余地,于是道:“您还是在乎那名信徒的,对吗?”
鼠妖也算是承认下身份:“是,有机会带我去见见那个幸存的孩子吧。”
他递给姬无忧一枚通讯令牌。
“鄙人姓卓,名子六,是这长歌国一小官,但跟随君上时日多,有些许特权。”
姬无忧起身双手接过令牌:“谢卓前辈,晚辈姓姬,名无忧,今夜幸识卓前辈。”
鼠妖卓子六与他挥手别过,回去自己座位了。
宴席半夜才结束,姬无忧跟着妖族侍从的引领去他们给自己安排的院落休息,洗漱完躺到床上拿着鼠妖给的令牌正要端详一通,储物戒里另一枚通讯令牌却是突然开始闪烁。
姬无忧把它从储物戒拿出来,注入灵力:“怎么了?”
那头雾行的声音传来:[姬无忧,你在哪?你怎么还没回来?冥王又罚你了吗?你告诉我位置,我去把你救出来!]
姬无忧一顿,心道来妖界居然忘记跟雾行提一嘴,估计对方没少担心:“没,殿下没罚我,我们正打算去妖灵之境,不日后就回去。”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道歉,就听雾行不可置信道:[你们去了妖界?!你怎么不带我啊!姬无忧我不是你的随从吗?!你出门怎么能不带我啊!]
[这么上赶着当随从的太子可真少见。]陌吐槽道。
“你哪里就成随从了…”姬无忧没管陌,举着通讯令牌无奈劝道:“我被假天道盯着,你跟来没有谁保护,太危险了。”
雾行道:[我不需要保护,你在哪?我这就去找你。]
姬无忧拿他没辙,将令牌放到一旁,穿着中衣从被窝出来,开始往身上披外衣:“你先等等,我得去请示殿下。”
陌好心提醒:[玄知醉成那个样子,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来。]
姬无忧心中回道:[总得去问问,裴是大师兄,我去问他吧。]
陌作为理智永远胜过一切的存在,十分不理解雾行的举动:[你说他图什么啊?就为跟着你?就因为你长得好看?]
姬无忧叹气:[你问我,我问谁呢,你才是我老师。]
陌:[我倒是真有词来形容他,但大都不是什么好词。]
[就夸他一句深情专一吧。]
时辰实在不早了,急匆匆赶去裴院落外的姬无忧还是吃了个闭门羹,分明裴也是最后离场,散席时还一手一个卤兽腿,然进去上报的冥界下属说对方在里面设着防御法阵打着呼噜睡得天昏地暗,触碰法阵都叫不醒。
姬无忧只能又辗转到玄知那儿。
万幸雨落为了守着师父睡在与玄知同院的另一房间,且不知在忙什么还醒着,听到下属汇报就开门出来了。
“干什么?”雨落一脸不耐烦:“有屁快放。”
姬无忧态度恭敬:“抱歉这么晚打扰雨师兄。”
“不知咱们这趟行程能否再添一员?我想让雾行跟我一起…”
雨落都懒得听他说完,吐吐蛇信子,嘲讽笑着打断道:“咱们明天一早就走,晚上长歌国内异界传送法阵都不开,若传到国界外再赶来,凭他仙道期御剑速度至少得一天,他要觉得能赶得上就来。”
姬无忧谢过雨落,告辞离开,拿通讯令牌将话委婉转达给了雾行。
原以为雾行怎么也赶不上了,没成想一觉睡醒,姬无忧睁眼侧头就透过栏杆罩空隙看见了趴在他房间内饭桌上睡觉的雾行。
姬无忧坐起来,揉搓一顿眼睛。
[他怎么来的?]
陌回答:[钞能力。]
[啊?]姬无忧没听明白。
陌补充道:[花十万上品晶石,买通了长歌国内的某个小家族,借用了对方家中的传送阵。]
十万枚上品晶石,等于百万枚中品晶石,亦等于千万枚七界日常交易用的次等晶石。
姬无忧心情复杂:[原来是那个‘钞’字。]
[他又是哪来的钱啊…]
[你刚被关炼魂窟时,他伤没好出门逛,不巧被个冥界大家族小辈骑马撞了,对方一看他又吐血又翻白眼,生怕家里责罚,给了他五万上品晶石让他去看病顺便保密。]陌开始滔滔不绝:[还有后面去北域扶了个鬼老太太,给送回家发现老太太养邪物,一家子也都修邪功,老太太儿子还想杀他灭口,他跑出去求救带着北域官员把一家子全端了,搜查出一堆奇珍异宝,他于是也获奖赏一万上品晶石。]
[除此之外前两天,他…]
[…………]
姬无忧觉得雾行才是气运之子,什么白穆前辈包括自己压根都没雾行幸运。
雾行在姬无忧复杂又夹杂着点艳羡的目光中渐渐苏醒,以清澈的眼神回视姬无忧:“你醒了姬无忧?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姬无忧看一眼陌放出的画面,上面分屏显示着睡得正香的师徒三个,道:“等殿下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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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香闻言苦涩一笑,微微低着头道:“少宗主您说笑了,属下哪里会逃得掉?只是心里想着要先认罪,一时忽略其他事情…”
他一语未完,白穆猛然放出一道攻击,令香反应神速,正要躲避,与生俱来的神识探测天赋却先一步感应到那攻击力量弱小,于是又紧急定住身形,一动不动地接下那道‘攻击’。
散乱如雪花似的细小冰渣从令香头上掉落,白穆方才竟只是莫名其妙扔了令香一枚灵力捏造的雪球。
白穆神色平静:“你走吧。”
令香愣愣抬起头,视线与白穆相对。
“你从未归顺过我。”白穆说道:“你想借我之手向辄羽复仇,我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你想继续追踪他,就自己去找门路吧。”
令香有些意动,但又在犹豫什么。
白穆仿佛知道他所担忧:“我不问你到底是谁,也不会向外界透露你身份,与之相对,你也守好我的事,奴印我暂不会给你解开。”
令香垂眸:“您几年来待属下如亲如故,如此贸然离去,是属下愧对您,让您心寒了。”
白穆黑漆漆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你方才若是躲开,才真令我心寒。”
令香又抬眸,欲言又止再垂下眸,过了会儿又抬眸,语气认真:“若是躲开,您会杀我吗?”
期间白穆一直盯着他:“并不会。”
“如此,真是我愧对了。”令香没明说,他方才不躲,全是因为天赋先他动作一步探查明白了那道玩笑般的雪球而已。
令香虽对年纪小他许多的白穆多有照顾,但实际并不信任白穆,将心比心后,他便没想到白穆会是完全以真心待他。
终究是个孩子,带着目的几年时间就能进到他心里去。
“我还会回来。”令香起身,又冲白穆行了一礼,像是作为弥补,说出了这句话。
白穆神色自始至终都很淡然:“什么时候?”
令香道:“在您需要我的时候。”
日光照着长街,金色光辉附于屋檐,也施舍般的流入小巷,把一切都映得很新。
红白毛色的九条大狐狸尾巴几乎擦着墙过去,其貌不扬的布鞋踩过青石板,出小巷,带着穿他的人形狐狸逐渐融入嘈杂街市中。
令香没有跟其他共事过的同僚们好好道别,沈思厌他们皆以为他只是又接了白穆的任务照常出去执行,都满不在乎的围在几张拼凑在一起的桌子上打牌。
直到白穆从楼梯下来被林总管注意,他们才互相推搡然后放下牌起身行礼待命:
“少宗主。”
当然也有不怎么守规矩的,比如柳依依,她又扭扭捏捏想往白穆跟前凑:“呀~少宗主~令大人又给您换衣裳了,哎呦喂这一身白衣衬得您像那什么出尘脱俗的仙君似的,真是要把奴家迷死了~”
不过这回沈思厌在旁边,一把给她拉了回去:“不长眼神呢,没见少宗主有事想讲么?”
“你拽我干嘛!”柳依依挣脱他:“少宗主都没发话你狗急上了。”
沈思厌额头青筋一跳,小声威胁道:“敢骂我,等会儿找你算账。”
柳依依撇开脸:“切。”
白穆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却是不想不管,见下属都齐聚在此,十七脖子上的伤也已不见,便开口宣布道:“万兽疆域如今已不复存在,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少宗主,不耽误各位前程,一会儿给你们补齐月例,今日就此散去吧。”
这番话明显让一众下属始料不及,大都呆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其中沈思厌第一个出言道:“我都成这幅样子了,去别处谁收我?少宗主您这是要始乱终弃吗?!”
白穆瞥他一眼:“那你留下。”
这句话一出,众下属纷纷表态,没一个要走的,全在表忠心嚷嚷着要留下,白穆那段遣散下属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得了。”白穆抱臂道:“我并非试探,也不会杀你们灭口,你们其中有奴印的,我也会一段时间后帮你们去除,你们方才没见令香有好好的离开么?想走的说一声就是。”
闻言有几个高层跃跃欲试,可惜被沈思厌眼神扫过,重又变回鹌鹑老实巴交的不再说话了。
等待良久也再无下属出声,白穆便不再强求。
想想也是,好不容易在自己这儿混成亲信,又没有令香那样必须达成的目的,离开后没亲没故孤身出去闯荡,生活都不一定安稳,图个什么?自由自在么?
“既然都不走…”
白穆从储物戒拿出另一枚储物戒扔给林总管林彦坚:“那就帮我建个情报组织,暂定名称白茶阁,平日里做茶馆伪装。”
林彦坚赶忙接住储物戒,拿神识往里一探,顿时张大嘴巴。
柳依依好奇凑上去:“什么呀?里面是什么?”
沈思厌道:“还能是什么,钱呗。”
柳依依听后急了:“少宗主,您怎么能把钱给他呢,他最贪财了,我们打牌输他的晶石他一个都不吐出来,赢了管我们要钱输了就说没钱,我们都不跟他玩了。”
白穆看向林彦坚,对方当即挺直腰板:
“少宗主,我那都是为了给您敛财,都是孝敬您的,您给的钱我是一分也不会贪墨的,就算是真想,我也不敢呐!”
白穆知道林彦坚惜命的很,量他也不敢对那一大笔资金动手脚,且真贪点也无所谓,大不了缺钱时候再从他身上扒回来。
“此事稍后再议,柳依依和十七,还有你们几个。”白穆指指几个有万兽疆域奴印的下属:“过来,我先把你们奴印解掉。”
柳依依首当其冲,小碎步跑过来,伸手就要揽白穆胳膊:“多谢少宗主~”
白穆侧一步躲开,抬手施术开始解除奴印:“别叫少宗主了。”
“那叫您什么?”柳依依眨着她那双圆圆大眼睛,长睫毛直晃,上头还沾着点儿亮色的什么粉,活像田野里的大蝴蝶。
白穆只管手中活计,看都不多看她:“将我当未来茶客对待,统一称公子、客官皆可。”
柳依依声音发嗲:“遵命~公子~”
很快前几个下属都解除完印记,轮到最后的十七,白穆怎么叫也不上前来,疑惑抬头,见十七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他。
“你作甚?”白穆朝十七勾手:“过来,给你解奴印。”
十七摇头,单膝下跪:“属下想继续当您的暗卫。”
白穆道:“可以,先过来解奴印。”
十七跪着,不为所动。
白穆又叫他:“十七?”
十七声音铿锵有力道:“属下不解奴印,属下要当您的暗卫。”
白穆不明白他的想法:“这两个没有冲突,你解了奴印出去旁的生灵才不会看低你,你照样会是我的暗卫。”
无论怎么说,十七都像听不懂白穆说话似的,还跪在原地。
白穆只能动身过去,刚走一步,十七‘噌’一下站起来,后退了一步。
不过可能是见白穆脸色不好看了,十七又重新跪到地上,见此白穆再上前一步,谁料十七竟跪着往后挪了挪。
白穆甩甩尾巴,脸色彻底黑下来了:“十七,过来。”
十七低着头,今天算是有史以来头一遭跟白穆犟上了。
“我现在管不听你了是吗?”白穆脾气上来了,闪身过去伸手就要抓他。
十七神色一惊,当场消失在原地。
他这潜伏之术当真是练的出神入化,连感应着奴印的白穆都找不见他具体在哪儿。
但这也让白穆更生气了:“十七!滚出来!!”
十七立即出现在门口,照样是跪的离白穆远远的,也照样是白穆一迈脚他就往后挪,其他下属想抓,也没一个能抓住他的。
“别管他了。”白穆甩袖子转身,叫所有下属去打牌的那几张拼在一起的桌子旁落座,自己则站在沈思厌身旁,看向在场外表最显老的中年模样的林彦坚:“说回白茶阁建立一事,林彦坚,待会儿你去挑地段购买门店,往后你也专门负责管账。”
“是,公子。”林彦坚恭敬应下。
白穆手按到沈思厌肩膀上:“你,往后就是白茶阁阁主,柳依依给你打下手,做副阁主。”
沈思厌自然应下,柳依依虽不满被沈思厌压一头,但哼哼唧唧两声也就那么认了。
表面虽是这般,但实际以柳依依的身份,能当副阁主,她内心已经很惊喜了。
其他有点能力的高层,也被安排了一些小职位,剩下防卫一事,白穆转回身看向身后还在跪着的十七:“过来,给你安排职位。”
十七这才抬起头,起身磨磨蹭蹭走来。
白穆眯起眼睛盯着他一步步靠近,待其到身侧,抬腿用膝盖给他屁股来了一下,同时咬牙切齿道:“长本事了啊?”
“我的话都不听?”
十七一个趔趄稳住身形,白穆抬手作势要打,十七赶紧缩起脖子,然白穆只是举着手吓唬他:“再有下次就等着挨打吧你。”
沈思厌在一旁坐椅子上直乐,笑声逐渐放大,吵到白穆反手给他头拍了一下:“你也别笑,之前我被辄羽抓走,你有办法找我位置却不找,还没跟你算账。”
沈思厌捂着头叫道:“过去的事还提,把我头打坏了亏的可是你!”
白穆闻言又拍了下:“亏我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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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说是一早就走,然而陌给出的画面中,雨落虽一早醒了,但玄知日上三竿才睁眼,坐起身喝过醒酒汤后似乎还觉得困,又倒回床上一觉睡到正午。
不知是不是酒的作用,一天十二个时辰,加上昨晚,玄知居然睡了六个半时辰。
照这样,雾行今早来也完全赶得及。
出行前珺瑶又亲自来相送,玄知瞥一眼跟在姬无忧身后多出来的雾行,转身揉着太阳穴同珺瑶并肩而行:“你那什么酒,跟毒药似的。”
珺瑶掩唇轻笑:“谁叫你逞能,若真是毒,才喝不倒你。”
姬无忧等一行跟在他们后头,目前还是规规矩矩的。
出皇宫,珺瑶停住脚步,玄知先声开口:“就送到这儿吧。”
珺瑶颔首,递给玄知一哨笛:“有事就吹它,我长歌国界内皆会有回响。”
于是玄知与姬无忧他们拱手道别,转身向远处街市走去。
没有妖族官员在时,雨落与裴散漫很多,尤其是裴,这儿走走那儿瞧瞧,四处端详有什么好吃的,一边自己买来吃食解馋,还问他师父玄知要不要。
玄知顾着正事,自然没心思吃,却是吩咐裴给两个师弟买些。
裴才不想给雨落,就算给,雨落也不屑吃,说不定还吐唾沫,于是裴干脆只给姬无忧雾行塞吃食。
雾行受宠若惊,试图谦让给其他空着手的官员,结果递一圈东西到底还是回到自己手中,便也心安理得的吃了。
富有弹性的小肉丸子,上面包裹琥珀色晶莹剔透的料汁,好看不说,一口下去,口感紧致还爆汁,是雾行鲜少吃过几回的街头美味。
特别此番在妖界,美食大都有当地特色风味,雾行很喜欢,当即也去买了很多不同种类小食,回来给同行的各位分着吃。
这回东西多,官员们也就不再谦让,各自挑了点什么,雨落依旧不吃,推辞完突然发现玄知站在原地没动,道:“怎了师尊?”
姬无忧嚼着块肉干御空转回头,就见玄知在看什么,他顺着对方视线望去,发现是一群服饰统一聚集在一处的某门派弟子,其中两个师兄弟正打闹,有一个跳到了另一个背上。
[那群妖族有什么不对么?]姬无忧问陌。
陌回道:[只是出来历练的小宗门,非李萧何信众,跟咱们沾不上联系。]
玄知此时转回身,展开折扇掩面:“总觉得附近有探子。”
他看向姬无忧,姬无忧又问陌。
陌把周围扫描过一圈,帮姬无忧将视野中的探子全部标红:[的确有,是李萧何阵营的,混在‘人’群里。]
那殿下看那宗门作甚?
姬无忧压下心中疑问,将那几个探子方位以及特征汇报给玄知。
“真烦。”玄知闻言合上折扇,召出轿撵样行路法器吩咐姬无忧等三个徒弟坐进去,而后对包括雾行在内的其余官员道:“护送他们,到指定地点等着。”
“正好本王这身体也该见见血了。”
雨落听他不走,从轿撵又下来:“师尊,弟子同您一起。”
玄知道:“十七在附近,你只管把姬无忧看住。”
“是。”雨落拱手,退回进轿撵。
轿撵腾空而起,于高处向城外飞去,西冥势力不差钱,轿撵外观尽显奢靡,里面空间也大得很,姬无忧靠窗掀开帘子向后望,玄知的背影因距离渐远,越缩越小,直至看不见。
不必姬无忧问,陌便主动解释道:[玄知修邪功,需每隔几月杀两三个修士吸食他们身上全部的气以及血,来维持自身生机,不然就会全身枯竭而亡。]
[他前两日刚补了,许是想再添点儿。]
姬无忧唏嘘道:[修邪功,真是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余光瞥见雾行在御剑跟随,姬无忧想招呼他上来,但侧头看了看正跟裴互相翻白眼的雨落,最终没开口,传音对雾行说辛苦。
雾行笑着摆手,表示无碍。
索幸能御空的仙道期御剑费不了多少法力,且妖灵之境距离长歌国皇城也很近,不多时,轿撵落地,并没让姬无忧不好意思太久。
只是轿撵压弯草木时,姬无忧隐隐有听到惨叫,像是地上的哪颗草发出的。
陌道:[可惜喽,三百年眼看着要化形,被法器压死了。]
姬无忧这才知道自己没有幻听,默默朝轿撵拜了拜。
“仙灵之境是掘地及见,人灵之静是入水而见。”雨落根本不管那些花草,端详起四周山林:“这妖灵之境又是怎样入内?”
裴噫了一声:“如果要弄得灰头土脸,我可不参与。”
雨落听闻此言,免不了又对裴一阵冷嘲热讽。
没有师父看着,师兄弟两个一言不合真要打起来,姬无忧摇摇头,赶忙岔开话题:“入口在周围某颗树上,我们需要挨颗树看看。”
雨落这才不跟裴计较,在一颗又一颗十‘人’环抱粗的树上找了起来,裴也没再使性子,同样开始细心探寻。
官员们皆如此。
实际姬无忧知道入口具体位置,之所以不说,是为给裴和雨落找点事情做。
左右玄知还没来,姬无忧让陌调出轮回秘境书籍,挑了本薄的,边看边给陌简单翻译内容。
[没想到上古时期居然有七位气运之子。]姬无忧觉得新奇:[七个天道眷顾者,居然就是字面意思。]
[性格自大的神兽界气运之子,胆小怕事的天界气运之子,外表冷漠的冥界气运之子,整日看书的两个双胞胎妖界气运之子,时常暴躁的魔界气运之子,疯疯癫癫的幻界气运之子。]
[感觉像小说故事里的主角团。]
陌笑道:[把你们世界编辑成本书,他们七个就的确是初代主角了。]
[所以这本书里有灭世之灾记录吗?]陌问道。
姬无忧翻了翻:[我得往后看看,现在只是写了他们的成神经历,他们七个在六界还没有传送法阵时,就已经能依靠梦境互相联系了。]
[除索狱以外,其他气运之子约定好一起修炼成神,经历种种磨难,互相帮助解疑答惑以及陪伴,结下深厚情谊,成神后还有说有笑的各自留下了传给后人的箴言,比如天界那段视死生为寻常事,最后的最后,他们联合起来打通六界通道,让六界得以互通。]
[哦,冥界气运之子是女性,他们真正见面后,魔界气运之子大胆示爱,最终和她结为道侣。]
陌呦了声,精准吐槽:[暴躁老哥追高冷女神。]
姬无忧笑笑没讲话,继续翻看:[与此同时,索狱前辈获得轮回秘境,然后…]
他突然一顿。
[后面没什么信息了,都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姬无忧道。
陌将前面内容一一记录,一直看着姬无忧翻到最后一页:[那边是不是有图示?且还有标注,是什么?]
姬无忧看着那上面绘制出的正逐渐消失的男子,他发丝与那一身衣裳被风吹得散乱,半个身躯透明,眼神中满是不甘:[也是他们日常生活的画像。]
[他们七个正聚集赏景呢,在山上看桃花林。]
下一页即将转线。
这般将一切都规划好,白穆看眼天时,估摸着音和天快要放堂,于是打算离开。
临走拾笔墨画像,下了道命令,让沈思厌安排属下去五大家族之一的胡氏,将画像上九尾狐绑回来。
他画工不说多好,不过特征描绘都很清晰,沈思厌看过后,道:“这不是当初名单一上没来得及绑的某位么?”
白穆挑眉:“那正好,绑前先带只吃肉的妖兽回来,别喂东西,饿着。”
沈思厌应下,心里嘀咕这又要搞什么新刑罚。
再不走要赶不及,白穆不多耽搁,几步出门去,自院落御空而出,召出能让他更省力的飞剑踏剑而去,众下属纷纷行礼:
“恭送公子。”
待看不见白穆身影,沈思厌回过头吩咐道:“来来,取纸笔拟借据。”
“林管事,你来写吧。”
林彦坚不多问,依言摊开张纸:“写什么?”
沈思厌道:“今借林北楼上等晶石二十万,特此立据,借款者九玄圣地上古狐族胡氏分支……查查名单看看他叫什么,写上,顺便加他们九玄圣地年号,写去年。”
林彦坚自然知道沈思厌说的是谁,不过那份名单不在他手,于是先空着往下写:“那林北楼是何方势力?”
“哦,瞎编的。”沈思厌单腿蹦到椅子旁坐下:“林北二字我们那儿骂脏话常用,还有后文,你想知道?”
林彦坚笑笑:“…不必了沈大…沈阁主。”
柳依依又凑林彦坚旁边,好奇打量那纸条:“你们是想拿这借据去绑画像上那只狐狸?可没他手印,这借据不奏效啊。”
沈思厌笑她:“你*吧,咱们又不是真去要账,咱自己随便按几个手印就是了。”
“街上把他一拦,亮借据光明正大绑走,围观者谁有功夫比对手印是不是他的。”
柳依依故作娇嗔:“姓沈的你可真歹毒~”
沈思厌道:“那不然你去色诱?”
柳依依哼声:“才不要,模样太丑了,老娘只喜欢好看的。”
沈思厌调笑着翻以前旧事道:“以前也没见你挑,听说你跟少宗主前,连那个浑身跳蚤长得跟黑山老妖似的十二长老都不嫌弃,上赶着要爬他床。”
“而且还…”
“闭嘴!”沈思厌以说笑口吻在讲,怎料柳依依生气了,拿起桌上一把牌扬到沈思厌脸上,转身怒气冲冲回自己房间去了。
几张各色图样的马吊牌零零散散飘落到地上,沈思厌这才回过神,起身道:“至于吗你?我开玩笑的。”
回应他的是很响的一道关门声。
沈思厌不想跟过去,朝那房间喊话:“柳依依,你生气了?”
那房间瞬时又被布置上隔绝法阵。
沈思厌蹙眉,骂骂咧咧坐回座位,嘟囔道:“闹什么脾气,不爱听,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他抬头问林彦坚:“你说她突然发什么脾气?难不成今天来月事?”
林彦坚尴尬笑着,不想参与他们感情矛盾,正好那画像九尾狐名字被送到跟前,赶紧拾回笔准备抄录:“沈阁主,我这得先忙正事,写完要去买店铺。”
…………
临近正午,太阳格外的晒,白穆心情不怎么美妙的被李恭耽拦在百龙门山门外的台阶下。
“一早跑出去,饭点才回来,做什么去了,也不报备?”李恭耽抱臂道。
早上刚被李恭耽指着鼻子斥责,说白穆有错在先白穆也认,可中午这回就明显是李恭耽在有意针对了。
四下没旁的生灵,白穆自是不会再退让,尾巴左右慢速甩了两下,道:“师兄,咱们百龙门,并无外出需要报备的这条门规,我现在亦没有课业,同样不需告假。”
李恭耽见他这副态度,怒气更甚:“你还不高兴甩起龙尾来了,门规没有,难道出门就不知道和长辈报备么?你要是在外出了事,我们去哪里找你?”
白穆冷笑:“我与师兄并不相熟,凭什么告诉你行踪?”
李恭耽也气得甩了两下尾巴,抬手指着他道:“好啊你,‘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才入门几天就露出本相,果然是万兽疆域出来的货色,这般忤逆兄长,就不怕我禀告师尊将你逐出师门么?!”
白穆头微微一歪,发冠后的高马尾晃了下,比出个请的手势:“请啊,请去告,本就是你多处刁难,看看师尊会不会为了你把我这个冰灵根放走?”
李恭耽气急:“你不过是仗着天资好而已!得了点成绩就如此狂傲,今上午旁的弟子都在苦修,唯有你出去不务正业,等着别的修士超越你,看你还如何自吹自擂!”
白穆哈哈笑道:“比我修为高的修士多了去了,总归不会是你,我道你缘何总瞧我不顺眼,原来是嫉妒心作祟?”
李恭耽面上闪过心虚,道:“你放屁!你…”
“呀。”白穆伸手指打断他,笑眼弯弯:“口出脏言,我没触犯的门规倒是让师兄先触犯了,与其管我,师兄倒不如先管好自己。”
“今早说什么世家子弟不懂事,如今看来,师兄你出身低微,该多长长见识,省的目光短浅不专注修行,天天与弟子攀比。”
李恭耽牙齿咬的咯吱响儿:“你别满口胡言。”
他还欲说些什么,就见白穆莫名垂下头:“师弟知错。”
李恭耽差点没反应过来,还当白穆突然转性,可紧接着音和天着急的声音就在身后远处传来:“师兄!你怎么又在为难小师弟!”
“什么???!!”李恭耽好悬没气急攻心吐血,回头怒斥道:“是你这便宜师弟出门不报备!我过来问他,他反过来教训我一顿!简直倒反天罡!!有违天理!!!”
音和天御剑急急赶到他们跟前,闻言朝白穆看去,此时的白穆哪里还有刚才桀骜不驯的模样,乖巧垂着头,但略有不服气道:“我没有教训大师兄,我只是在解释而已,我不知道外出需要报备。”
李恭耽气得想打龙:“你他*那叫解释?!!”
白穆现学十七那怂样子,瑟缩着往后退了退:“大师兄你又说脏话。”
李恭耽见他这般,彻底忍不住了,恶心得拔剑就要下台阶:“你装什么呢,我真是!!”
“诶诶诶!!”音和天吓得赶忙拦住他:“师兄,师兄冷静,收收你的暴脾气,你不能总这样欺负小师弟!”
李恭耽觉得快要气晕了:“谁欺负谁?!到底谁欺负谁!!你们两个这是合起伙来欺负我才对吧!!!我连你一起打!!!”
言罢还真往音和天身上捶了两下,音和天赶忙往后躲,冲下台阶拉着白穆就跑。
“我们出去吃饭!师兄你先消消气吧!!你现在快神志不清了!!”音和天边跑边喊道。
李恭耽身子虚晃,却依然有力气怒喝:“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你们两个简直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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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年快乐)
[这本书我已收录完,玄知快来了,你先去帮他们找入口吧…]陌提议道:[你那两个师兄不像是能找到的样子。]
姬无忧抬头一看,果然,雨落和裴越找越远,都快要淡出姬无忧视线,附带着那些个官员和雾行也找得一头雾水,只有自己在原地‘发呆’。
再不叫他们,他们也该回来问责了。
姬无忧御空上前,抬手催动木灵力操纵面前一棵树,使其树皮往两边生长分裂,露出这苍天巨树里空旷的内部。
“两位师兄,入口在此处。”姬无忧扬声道。
雨落和裴闻言,各自动用武技闪身回来,神识皆往树洞内探测,随即齐齐皱起眉头。
若只是空心树,他们倒不至于如此表情,可这树洞底下居然还是空洞,师兄弟两个神识探测到极限也没感知到底面。
“深不见底。”雨落边探测边化出金属块往里面扔进去,许久未有碰撞声:“若下落中途修为被限制,可能会摔死。”
有文官此时道:“阁主,属下带有绳梯法器,不若先用绳梯下去探查?”
雨落当即回头,赞赏道:“拿来,记你一功。”
那文官表情带着欣喜,拿出法器献上去。
雨落接来绳梯,取一头扔在地上,那绳梯顿时像活了似的,疯狂往地上扎根,雨落拽了两下测试它是否牢固,凭他单手能拎一座山大小巨兽的力气,双手拔不出绳子,那便说明载他们绝对可行。
不用他多操劳,有眼力见的官员已将绳梯另一头放入树洞里往下看不见底的坑洞,雨落不想牺牲手下官员,指着雾行道:“那个谁,你下去探查。”
雾行指指自己:“我吗?”
雨落啧了声道:“废话,你不下,难不成让姬无忧下?”
雾行忙道:“不用不用,我去就好。”
他步伐沉稳往那宽大树洞处走,单纯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恐惧,与他先前在人灵之境考验关里时的表现大不相同。
倒是让雨落高看了他两分。
也只有看过雾行清澈目光的姬无忧知道,雾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虽掌握妖灵之境资料知晓入口不会有危险,但姬无忧还是难免担心:“要不然我先下吧。”
雨落一口否决:“不行。”
姬无忧努力争取道:“那至少也得在他身上绑上绳子。”
雨落这才同意,拿出同样是法器的坚固绳子操控其缠绕雾行腰间系上死结。
有这层保障在,雾行干脆翻身跳进树洞,法器绳子与绳梯皆在无限延伸,雾行自由落体好一会儿,直到身上所系绳子一下绷紧,带动他整个人往上回弹了一下,树洞里也依然看不见底。
此时洞里洞外已无法对话了,距离太遥远,靠法力扬音大喊都听不见。
姬无忧拿出雾行的通讯令牌注入灵力,连接后问道:“怎么样了?”
雾行回:[还是很深,我扔了火折子下去,火光在我视线里消失,我还放出风,它能一直往下吹,吹到我无法操控的距离,期间听不到什么出风口。]
没成想这平平无奇的一颗妖界古树下,竟有这样一个深渊巨坑。
众生灵表情凝重。
贡献绳梯的文官此时出言道:“雨阁主,我那法器还未达极限,可让他解腰间绳,把手缠在绳梯上继续下放。”
“且即使放到极限,也可让您木灵根的师弟为法器加持法力,它只需一丁点法力,便又可增长数十米。”
结果就是这般往下,到玄知御空而来,雾行还是没落到底端。
玄知见他们皆围在树洞口,疑惑问发生了什么,雨落与他描述一番事情经过,玄知道:“这般等他下,要等到什么时候?”
“既是入口,又有绳梯,都随本王下去。”
裴弱弱道:“师尊,弟子恐高,能在地面驻守吗?”
玄知拿折扇敲他头:“你恐个什么高?你恐高?御剑没见你飞得低。”
裴撒娇哭诉:“可是下面太黑了,弟子怕黑。”
雨落在一旁夹着嗓子学他:“下面太黑了~弟子怕黑~”
裴回过头瞪他,雨落全当看不见。
玄知所做决定不容置疑:“怕黑你就最后下,本王和你师弟们在底下给你照明。”
“十七。”
“属下在。”十七凭空出现。
“你带他们在此驻扎。”玄知御空进入树洞:“雨落,带你师兄师弟下来。”
雨落闻言便抓起姬无忧后衣领,另只手要抓裴,被裴嫌弃躲开:“离我远点,我自己下去。”
“呵。”
雨落嘲讽一笑,阴阳怪气道:“师尊~弟子怕黑~”
言罢飞速拽着姬无忧御空往树洞里逃去。
裴冲到树洞旁,怒视着飞快往下俯冲的雨落,若非玄知也在里面,他真想搬块大石头扔下去。
不过被雨落这样一激,裴也不再装恐高,即使真的怕黑,也大着胆子下了树洞。
雨落飞得快,御空到玄知上方不远处后才减缓速度,雨落松开姬无忧让他自行御空跟着,自己则飞下去抢在玄知前往下开路。
然实际他根本没必要如此,毕竟雾行才是在最下方的那个,若真有什么事,雾行会用通讯令牌先一步汇报。
就比如现在。
姬无忧连接雾行那枚发亮的令牌,听对方道:
[我现在周围有很嘈杂的声音。]
[像是很多人在窃窃私语,但具体内容听不清。]
姬无忧心悬了悬,还是陌说没检测到雾行周边有危险他才放心:“你谨慎些,在最下面一定抓紧绳梯。”
雾行道:[放心,身手好着呢。]
语毕切断联系。
这番对话玄知也都听见了,不过并没做出什么表态。
沉默又快速的下行进行一会儿后,姬无忧玄知他们快追赶上雾行,到了后者说的听见嘈杂声音的位置。
窃窃私语的说话声出自四面八方,好像是一群生灵闲谈,但语调阴森,又像是一群邪教徒在念什么不好的经文。
裴吓得抱紧自己胳膊,御空追上姬无忧,并抓住姬无忧衣角。
玄知问:“能听出是什么吗?”
雨落摇头,不好意思道:“师尊您都听不出,弟子就…更听不出了……”
裴此时哭道:“师尊,您就让我上去吧,我真要怕死了。”
这次的哭声不像是装的。
玄知拿出照明法器抬头望向裴,见其泪汪汪的,正犹豫要不要应允,雾行的通讯令牌又亮起了:
[我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
令牌那头雾行声音惊恐道。
[他们在说我要抢他们的位置,投胎位置!]
[他们全是一群等着投胎的鬼魂,他们说好不容易等到能投胎成不是草木的草原野兽,要被我抢了。]
“什么!!”裴在姬无忧身边,听得最为清楚:“我们这样落下去,是会直接转世投胎吗?!!”
“我不要!!这一生还没活够,我好不容易修炼到现在我不要!”
裴原形是只鹿,身为妖族,他非常清楚化人形前的苦楚,就像在长歌国宴席上吃的兽肉,他们也都是妖界中有望化形的虫兽。
“我要回去,我要上去!!”裴哭喊着往上飞去。
玄知不打算阻拦,甚至想抓雾行上来再神降回地面,怎料噩耗传来。
只听地面上的官员用紧急传讯令牌在玄知与雨落、裴脑海中传音道:
[不好了殿下/阁主!树洞开始闭合了,我们阻拦不住!]
[您抓紧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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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和天拉着白穆的手,一直跑到镇子上才停住,回头看看发现李恭耽没跟来,这才缓了口气,侧头对白穆道:“天意你别往心里去,师兄他在门内有监察一职,抓到违纪者可以增获积分,他在门内那处单独院落就是他用宗门积分换的。”
“他不是光找你麻烦,他谁的麻烦都找,门内都无弟子与他交好。”
白穆问:“可他刚刚说两次脏话违纪怎么算?”
音和天扶额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还真会记自己的过。”
白穆闻言,佩服之余又觉得李恭耽有病,不知说什么好:“算了,别聊他了。”
音和天点头揭过话题:“你今上午做什么去了?”
白穆实话实说道:“去看了看以前在万兽疆域里认识的朋友们,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两龙闲聊着,一起进了一家常光顾的酒楼。
刚迈过门槛,余光瞥到一抹熟悉身影贴在门后墙上,两龙皆顿住脚步:
“小师叔/洛川长老?”
洛川清霄赶忙扑上来捂住他们两个的嘴,小声道:“别叫我名字,五长老方才在外面。”
音和天掰下他的手:“小师叔,我们进来前并没有看到五长老。”
洛川清霄松了口气,把白穆也放开:“那看来是回去了。”
“好久不见你们,师叔请你们吃个饭吧?”
根本不缺钱的两条龙闻言是连连摆手。
音和天道:“怎能让小师叔破费,该是师侄来孝敬您才对。”
白穆也道:“这酒楼里存着我很多晶石,洛川长老赏个脸同我们一起吃午饭就好,全当陪我们俩个后辈玩了。”
洛川清霄笑着揽上他们肩膀:“你俩太客气,倒让我拘谨,若不看长老身份,咱们其实勉强算同辈,没必要如此。”
于是三条龙一起吃过午饭,又同行回百龙门了。
音和天下午还有课业,洛川清霄倒是闲着,白穆为躲避暂无课业的李恭耽,便混到洛川清霄院子去,陪他下棋一整个下午。
这一通相处下来,白穆与洛川清霄熟悉不少,同时白穆知晓了洛川清霄其实是龙圣音和晋宣,代上任已故龙圣所收之徒,也就是…现任龙圣在收李恭耽这大徒弟前,先收了个师弟。
故而洛川清霄年纪虽小,辈分却相当高。
至于为何如此,洛川清霄解释道:
“我出自剑修世家,家中长辈非让我当剑修,可我不会用剑,倒是法术天赋尚可。”
“掌门师兄不想看我被埋没,本欲收我为徒,可那时师兄还未到元婴期,家中长辈觉得我跟着师兄修法术没出息,师兄最终力争,才与我家中长辈谈拢,破例代替师尊收下了我。”
“算是用高地位换了我自由。”
听完这段经历,白穆难免重新审视起洛川清霄。
他自己言语中所言天赋尚可,但白穆却知道仅仅是尚可龙圣定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可话又说回来,若洛川清霄法术天赋极佳,又怎么会至今还停留在金丹期?
身上莫不是有什么封印?
洛川清霄落下一白子:“唉,就是现在,我家中长辈还天天催促我练剑,我都不敢懈怠,不然他们就会找我师兄问责。”
白穆捻着颗黑子不放,假装思考落棋点:“小师叔真是不易。”
既已送进第一宗门百龙门修法,却还是抓着修习剑术不放,对剑如此痴迷的家族,一流中未曾听闻,但敢跟百龙门以及龙圣对着干,即使有靠山,洛川氏本身也不会次于二流家族。
除此之外,还有个仙剑宗,传闻整个宗门都孤僻不与其他势力关联,现在白穆倒觉得可以查查洛川氏与仙剑宗有没有联系,毕竟两个都无比痴迷剑术。
白穆思绪纷飞,琢磨这些信息之余,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令香传上爱打探八卦的性子了,不然怎么对旁的生灵家事这样感兴趣。
“是吧。”洛川清霄叹气:“要不是因为练剑,我也不至于在宗门内让同门上下背地里瞧不起。”
妥了。
白穆终于落下手中棋子,将之放在不合适的位置,心道听洛川清霄这言语,他铁定是被封印过法术修为。
且多半还是能根据练剑进度逐步给解封的阶段封印方式。
除此之外…
白穆抬眸,目光假装不经意扫过洛川清霄瞳孔。
这位洛川长老的眼睛似乎也不太对劲,每每有光照来,离得近时总觉得上面附着层什么东西。
偏偏那儿又没有施术痕迹。
乐呵呵赢棋的洛川清霄还不知自己只是讲了讲怎么进入百龙门,却已经快被白穆将‘底裤’都扒干净了,边下着棋,又被白穆套出几句话。
待两龙分散时,白穆已经把洛川清霄的品行喜好以及人脉关系全给摸清了。
告别时洛川清霄很尽兴,笑着跟白穆挥手:“有空随时找我玩啊,我除了早上练剑,其余时间都很闲。”
白穆自然答应:“好,小师叔再会。”
晚饭没不巧碰上李恭耽,夜里李恭耽又在自己院落睡,没来弟子分配的房间,白穆乐于清净,向音和天请教了点百龙门内的功法问题。
自在这半天,早上又被李恭耽刁难,起因是白穆日上三竿才醒,李恭耽这回带着其他执勤弟子,白穆怕自己表现传进音和天耳朵,又忍着没发作。
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怎料连续几天,白穆接连被李恭耽盯着挑错,弄得白穆无比烦躁,与音和天相处都常常发呆慢速一下一下甩着尾巴。
这天音和天照常上课,白穆又被洛川清霄喊去下棋。
来到湖边小亭,见洛川清霄在看着枚玉简直发笑,白穆御空过去,好奇道:“这玉简上记录着什么事?居然把小师叔逗成这样?”
洛川清霄抬头看他,止不住地又笑了两声,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在万兽疆域地牢里那只白猫?十三条尾巴的。”
白穆回想:“有点印象,他怎么了?”
洛川清霄扔给他玉简:“你看看吧,很有意思,他被个二流家族公子哥惹了,记着仇将那公子哥作弄一番,用的手段极其小儿科但非常恶心,搞得那公子哥天天都很狼狈,但偏偏没见血,又没证据,那二流家族又家风严明,怎么也不帮那公子哥伸张正义。”
白穆详细看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之处,倒是想起自己小时候作弄音和氏夫子的日子。
玉简上的方法和自己小时候用的也差不多。
白穆手一顿。
“哈哈哈。”白穆尾巴拍拍,脑海中浮现出李恭耽严厉模样:“确实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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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知压不住脾气骂了句:“一群废物,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这句骂声上边的官员听不见,玄知也没时间取通讯令牌,一手抓来姬无忧一手抓来裴,伴着破空声朝上疾驰飞去。
危机时刻,会神降术的雨落不用玄知操心,而底下的雾行理所当然被他当了弃子。
“雾行,快上来!快点!”姬无忧手中的通讯令牌还没切断,他虽没被官员紧急传讯,但已经从陌口中得知上面发生的事:“树洞要闭合了,快点先回来!!我们另找入口!”
玄知恨铁不成钢道:“你还有功夫操心他,本王带着你们两个能不能出去还不好说!”
“待回冥界都给本王滚去学神降术!”
雨落在下方紧紧跟着,无奈他修为不如玄知,逐渐被拉开很远距离。
玄知神识感知着,便又扬声骂他道:“你还不神降上去在后面做什么?!犯什么蠢?!滚上去!”
雨落喊道:“等师尊快到洞口弟子就神降!”
玄知闻言低头就要再开口骂他,眼前却有半截法器和几节断指自上而下一闪而过。
地面上哪个官员的手被夹断了。
这说明洞口已经完全闭合。
顷刻间,洞内相距不远的四个非人生灵全部灵力堵塞,连姬无忧那独特功法都无法运行,滞空不到半息,纷纷开始向下跌落。
玄知松开裴改用脚将其勾住,伸手抓住绳梯吊住在半空。
雨落也想去抓,然还没等他碰上那绳梯,本就贴着洞壁的绳梯竟开始和那木制洞壁融合,眨眼间便成了道墙上的纹路,雨落就那么摸空,擦着光滑墙面直直坠进深渊。
玄知来不及作反应,因为他手中的绳梯竟也从手中滑出去融进墙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没有法力保障安全的极速下落使得裴大声尖叫起来,他紧紧抱着玄知右腿,眼泪鼻涕在空中翻飞。
同样因为没有法力,玄知取不出储物戒内以及眉心隐藏印记中的法器,只能从腰带夹层抽出把横向存放的元婴器匕首,用力向墙上扎去。
乒的一声,分明是木制墙,与金属器相碰,居然也发出了金属声,且还把匕首与玄知的手一起震开了,玄知咬牙使了全部力气再次扎上去。
这回,元婴器匕首竟不堪重负地爆炸了,饶是玄知也扛不住七阶法器近距离爆破的威力,当即被炸得远离了墙壁,唇角还溢出丝血来。
得亏玄知衣裳是一整套的定制防御型元婴器,吸纳了大量伤害,没怎么误伤到姬无忧和裴。
见匕首不行,一时还拿不出别的法器,玄知干脆手化魔族原形,下落途中继续往墙上靠,伸出利爪抓在墙上。
刺耳的爪子抓金属的动静响彻在洞内,玄知拐着姬无忧和裴在墙壁上留下几道长长的划痕。
可这没什么大作用,虽玄知发了狠劲儿,但爪子除了留下浅浅的痕迹,再扎不进墙分毫。
非人类的生灵化原形时根本用不到灵力,因此姬无忧也可以照做把爪子放上去,可惜他出自非主攻的魅魔族,指甲软软的根本派不上用场,更可惜的是,这师徒四个里,没一个原形带翅膀的。
“姬无忧!本王要松手,抱住本王的腰!”玄知在自己抓墙制造的杂音和裴嘹亮的哭声中不得不大声道。
姬无忧赶忙学裴,树袋熊一样抱紧玄知。
而玄知又空出只手,也快速化利爪卯足力气往墙上抓。
刺啦————
尖锐声音成了两道叠加,而抓痕一左一右两组统共成了十道。
三个依旧在下坠着,速度只比雨落慢了些许。
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姬无忧在混乱中捕捉到谁在叹气,且念叨了句什么,是个老者的声线。
声音不同那些阴森的窃窃私语声,语调格外清明,带着神性。
[陌?]姬无忧呼唤陌:[你有听到一老者说话吗?]
或许真的在接近妖灵之境,陌声音已经开始顿卡了:[有,好…像说的…是…‘跟…猫似的…’。]
姬无忧凌乱中,表情带上丝疑惑:[啊?]
猫?谁跟猫似的?
姬无忧视线上移,透过自己与玄知乱飞的发丝看见那两组一直在延长的抓痕。
[…………]姬无忧沉默片刻,道:[是有点像。]
陌:[是…吧,我觉…得…他脾气也…像。]
姬无忧道:[的确…陌老师,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陌这才拉回话题:[你见机…行…事吧,我没检测…到危…险,而且…在洞内…复…制不出道具…,不…过我绑定…的…是你的灵魂,若真…有问题,我…会在的。]
“雨落!”玄知喊话道:“化原形攀附墙壁!”
尝试各种办法都减缓不了速度的雨落闻言眼睛一亮,是了,他真实原形可是比楼高的黄金蟒蛇,足以盘几圈卡在洞中央,还能接住他师父师弟。
一阵淡色金光闪过,雨落成了只巴掌大小的蛇。
玄知低着头怒道:“你变这么小有什么用!给本王当吊坠吗?!”
雨落此时也急起来了:“师尊!我我原型被限制了!!而且连人形都变不回去了!!!”
他又努力去贴墙面。
“师尊,墙太滑了,挂不住!”
不过好歹是减缓了速度。
此刻玄知没了之前风轻云淡的样子,隐隐察觉他们这是被树洞主给有意操控戏弄了。
可玄知现在别无他法,只好尽可能让身体蹭着墙壁,乃至闲着的左脚也在蹬着墙,十根手指抓得生疼,眼看着自己尖爪一点点磨平,却不打算松开,打算能拖一点是一点。
“问问雾行那边是什么情况!”玄知出言道。
姬无忧依言艰难从衣襟摸出令牌和备用晶石,将晶石按入令牌,良久没有回应:“联系不上!他储物戒外可能没有配备用晶石!”
裴哭喊道:“也可能是死了也说不定啊!”
玄知咬紧牙关没再说话,他的爪子已经磨损到带肉的位置,变平整的爪‘尖’开始出血,玄知忍耐良久,直到发现抓不出划痕墙上徒留血迹才不甘松手。
雨落也没了攀附余力,师徒四个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深渊之中。
…………
姬无忧意识猛然惊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四肢蜷缩,浑身被粘液包裹,且无比困倦,无法控制又昏睡过去。
昏昏沉沉无法思考,不知过去多少天,姬无忧下意识挣扎,隔着眼皮,四周终于透过光亮,努力睁眼,却看到一只无比巨大的麻雀正歪头俯身盯着自己。
诶?姬无忧想说话,却发出一声幼鸟叫。
他当即怔住,回想起雾行说听到那些声音说被抢投胎位置。
啊??
啊????
姬无忧傻眼了。
他真重新投胎了??还投胎成了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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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穆最近心情不佳的事,音和天看得出来,也大致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去找大师兄李恭耽劝过,让对方待白穆宽容点,可谁料劝了反而适得其反,他不在时,李恭耽能一整天都盯着白穆。
无法,音和天只好趁着放假前一日早下堂时偷偷去找师父龙圣,希望龙圣能从中调节。
彼时龙圣正在宗门内一山上池子旁,拿灵植喂养兽宠,那兽宠底下铺着窝,使劲仰着头小口小口得啃食植株,怎么也不站起身,细一看,却是在孵蛋。
音和天来了便跪地上啰嗦一通,添油加醋讲了白穆这几天多么多么委屈,并提出些许诉求。
龙圣全部听完,心不在焉道:“你师弟那个性子,被磨磨也好。”
音和天没想到龙圣会这样讲,当即站起身上前去,抢来龙圣手中灵植:“师尊怎能这样,弟子这两天看着小师弟处处受难,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小师弟要是在百龙门待不下去出走怎么办啊?”
龙圣瞥自己这不成器的表面徒弟实际亲侄子一眼,到底没说白穆正处李恭耽别院里鬼鬼祟祟布置东西的事,安抚道:“行了,我一会儿就去把你师兄叫过来,跟他谈谈,明日无课,你可带你师弟出去散散心。”
音和天这才把灵植还给龙圣:“谢师尊!”
言罢拱手告退,步履欢快地顺着阶梯下山去了。
龙圣身旁响起个空灵声音:“你只说你大徒弟,不管管他?又是面粉,又是隐红果浆。”
“…还把床腿锯断了。”
那声音边说着,池子里映出影像,里头白穆正小心认真的把床和断掉的床腿对在一起。
龙圣笑笑:“还不到管的时候,您也知晓,他惯会伪装,说一次,收起爪牙,怕是再纠正不到他。”
那声音叹气:“怎就养歪了呢…”
“上上回太多,上一个顺风顺水,变得无法无天,越过我改了神兽界名字,这一个知道生活不易,怎也向着无法无天长去了?难懂,真是难懂。”
龙圣没接话茬,只是淡笑着,面上带着恭敬。
直等那声音不再言语,龙圣这才用令牌将李恭耽喊来。
李恭耽规规矩矩单膝跪地行礼,言行没有音和天那般逾越:“师尊。”
龙圣抬抬手,道:“这几日,监察辛苦。”
李恭耽站起身:“都是弟子应做的。”
龙圣点点头,突兀道:“你其实见过他啊。”
李恭耽疑惑:“师尊指谁?”
龙圣从兽宠柔软毛毛下抱了颗蛋,放到李恭耽怀里:“在他还是这样的时候。”
李恭耽怔愣住,一段尘封记忆逐渐被他自己从落灰的角落里翻出来。
脏乱巷子,臭烘烘的醉汉,以及一个脆弱的、快要消失的小生命。
“哦。”龙圣纠正道:“比这颗要大很多,有婴儿大小呢。”
兽宠因为孩子被夺走,终于离了窝,此刻在李恭耽脚边使劲扒拉他裤脚,李恭耽回过神,便将蛋还给那兽宠,慢慢抬头:“…是他?”
龙圣总懒得多讲话,只语速不紧不慢挑重要的讲道:“他的确缺乏管教了些,但你对他也得耐心点。”
李恭耽神情有些纠结:“弟子知晓了。”
龙圣看他是听进去了,便挥挥手:“吃饭去吧,今晚莫住别院了,去你师弟们那儿睡一晚。”
李恭耽只当龙圣是想让他和白穆多相处,拱手应下便离开了。
这头音和天也御剑下了山,回住处没找到白穆,去小师叔洛川清霄院落发现也空着,只好拿白穆通讯令牌注入灵力。
白穆刚从李恭耽院落翻出来,腰间挂着的令牌便亮起光,一闪一闪,很是吸睛。
还好四下无旁的弟子,白穆赶紧将令牌藏进储物戒,潜行到引不起怀疑的地段才接起。
音和天急忙问:“天意你去哪了?”
白穆在令牌里回:[到处瞎逛,你闲下来了?我去找你。]
音和天道:“好,我在你房间外等你。”
[行。]
切断联系,白穆不一会儿就御剑窜回来,拉着音和天就要出门去:“走走走,这两天没门禁,请你吃饭。”
看出他今日兴致高涨,音和天问道:“今日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
“没。”白穆道:“只是我想开了。”
音和天感到意外:“嗯?”
白穆回过头,表情一本正经:“我是该好好守规矩,不能再让大师兄操心,只要我一直谨遵师门规矩,他也就不会再盯着我不放了。”
音和天倍感欣慰,满眼宠溺看着白穆。
瞧瞧,他的小天意多乖,多大度啊。
黑白色两条龙高高兴兴出门去,晚间吃过饭回院落,一眼瞧见李恭耽站在长廊一柱子前抱臂盯着他们两个。
白穆见他肤色如常,还当自己作弄李恭耽的布置被识破了,刚迈过门槛的脚默默又缩了回去。
李恭耽哪知白穆心中小九九,想着师父龙圣的话语,本打算来与白穆处好关系,谁料还没开口对方就带着防备往后退了退,像是害怕他的样子。
自己平日里管教得好像是过头了些。
李恭耽板着脸,内心反思。
师兄师弟都不说话,开口打圆场的事自然落到音和天头上:“大师兄,吃过饭了么?”
既有问的,李恭耽便出言回答:“嗯,吃过了。”
语气正常,但拿在李恭耽身上来讲,态度好得令白穆不敢相信。
“向大师兄问好。”白穆试探着拱手道。
“嗯。”李恭耽也应了声,大概是觉得回的话太简短,又生硬补了句:“我没什么事,你们玩儿去吧。”
白穆闻言,虽内心依然警惕着,但面上还是恭敬告别李恭耽,带音和天回自己房间里了。
门关上前,李恭耽隐约听白穆道:
“给你瞧瞧我今儿白天在山上捡的石头,奇形怪状还挺好看的…”
李恭耽彻底放下了自己的那点点偏见。
的确,还真只是个贪玩的‘孩子’。
言行品性之类的,就如师尊所言,耐心一点点教导吧。
李恭耽如此想道。
然他不知,关了门运行上隔绝法阵,白穆立即做贼心虚问音和天:“大师兄他今晚怎么不回别院?他要在这儿睡觉?”
音和天摇头:“不知道。”
应是没发现吧?白穆心里琢磨着。
他不怕被知道是他做的,只怕布置用不上,那就不好玩了。
“怎么了吗?”音和天后知后觉:“为何这么问,还是不太喜欢和他共处吗?”
“不然咱们出去住,我明日不上课,正好先前说要去九玄圣地看看那些孩子,不知你还想不想去。”
白穆觉得今晚上的李恭耽太异常,巴不得离他远点:“去,当然去,我这便让朋友去送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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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忧被大麻雀喂虫子时,只感觉格外荒谬。
身上很冷,他大概能从身边其他毛都没有的几只同窝丑麻雀幼崽推断出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子,很庆幸陌不在这儿。
不过既然陌不在,便说明姬无忧并非真正‘投胎’。
陌绑定的是姬无忧的灵魂,就算更换身体,灵魂也还是原来的那个,陌不可能联系不上,如今这境况,姬无忧认为多半是妖灵之境的考验关。
琢磨间,虫子已经被同窝的小麻雀抢了去,姬无忧看着如同光溜溜烤鸡般的小鸟张大嘴吞下还在动的长条虫子,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虽然不吃会饿,但他真的下不去嘴啊!
既然是考验关,先静观其变吧。
其他幼崽还睁不开眼睛,姬无忧也疲惫闭上眼,想法却是有些游移不定。
真的是考验关吗?万一真的投胎了…
不,不可能。
在此方世界,生灵死后化气,气凝聚成灵,被风吹动缘到从而再降生,即,所谓的‘投胎’。
除此之外,能操控那虚无的灵到一个躯壳中,被操控进躯壳的灵,也算经历了一种‘投胎’,被操控的‘投胎’。
但是这两个‘投胎’皆有前提,那就是死者非是得道修士。
若死者为修士,魂魄根本会直接消散,气归天地,邪术都留不住一个修士的全部魂魄,要让他们修士‘投胎转世’,如何从其身躯拘出完整魂魄是一难点,甚至于幻修都没有魂魄。
修士中,唯有冥修可能被操控‘投胎’,就好比如玄知那般修冥,得道后肉体化虚与魂魄融合,自后肉体就是魂魄,魂魄就是肉体,他的存在就相当于可实可虚的灵,被操控进哪个躯壳倒是有可能,但同行的雨落、裴、雾行包括姬无忧自己都没这可能。
就算是有术法能做到,那普通躯壳也根本无法承受包括冥修在内的修士的强大魂魄。
真天道虽已消散,但法则尚留存,在此方天道法则限制下,姬无忧绝不可能是‘投胎’了。
想明这一切,姬无忧便是打定主意不吃虫。
于是反复叼着虫或者其他吃食飞回来喂食的大麻雀次次都没喂到姬无忧,有一次叼着虫子在姬无忧头上脸上来回蹭,妄图塞给姬无忧一条虫,姬无忧紧紧闭着嘴,不停别开头。
接连几趟,大麻雀似乎放弃了姬无忧这只幼崽,而姬无忧闭着眼,脑海里隐约浮现出什么虚拟屏幕,他尝试看的更清晰,发现陌给他存的轮回秘境扫描图片居然被展现了出来,第一张图片顶上还有一行字:
考验关,不会真实死亡,耐心破关。
姬无忧有些惊喜,他没想到这回不能和陌直接意识交流,却能看到虚拟屏幕。
如此,除却自己这副丑模样被陌瞧见不好意思,其他事倒不必太过担忧了。
静观其变吧。
姬无忧心情稍有放松,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便缩在窝里看起书来。
沉迷在书海中的他,渐渐忽略了自己越来越没力气睁眼的小身体。
[坏了,脾在五行属土,有土才能长养万物,不顾忌脾胃,是要丢条命的。]陌的确能看到考验关中姬无忧等生灵的表现,但却没姬无忧以为的权限大,想再提醒姬无忧点什么,却被限制着无法做出任何行动了。
“不要多管闲事,你家这孩子,该多历练历练。”一白须老者盘腿坐在陌飘浮的神识旁边,捋着胡子慢悠悠道:“有些道理,他得亲身感悟,才会真正的记进心里。”
“放心,感悟机会多着哩。”
以陌的理解,便是这考验关不是一命通。
既如此,她也不必冒险触怒身旁老者,老老实实待着不再动作。
自上回被白穆抓到后,这已经是陌第二回在014世界里被原住民扼住‘命运的喉咙’,得亏这老者不像白穆那样喜好打打杀杀,只是把她暂时禁锢着。
老者听不见陌说话,但乐于跟她聊天,指着一考验成像道:“呦,瞧瞧这小猫,哎呦…惨喽…”
陌随他指向看去,见那成像里,一瘦弱母猫正叫声凄惨地趴在地上,它的身下不远有几只湿漉漉的小奶猫,后腿间还夹着半个,明显是难产了。
先出来的几个幼崽为考验关造物,唯母猫腿间出来一半的那个,身体外围着圈淡色绿光,和幼鸟姬无忧身上的绿光一样,都是陌身旁这老者给姬无忧他们这些来客做的标记。
陌欲言又止,复制出纸写道:
那不会是玄知吧?
老者瞥一眼纸张,笑眯眯道:“老夫不认得他们,不知他们叫什么。”
陌回想那句‘跟猫似的’,觉得那多半是。
母猫身体瘦弱,生那几个崽子已经用尽力气,玄知才出来下半截身子,脑袋憋在里头,虽已突破极限蹬着小腿努力挣扎了,但以他这时候的小身体,必是难以出来,第一条命肯定是要没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时间,母猫还在哀嚎,玄知那半截小身子已经不动了。
成像一黑,再亮起,玄知又从另一只母猫身下出生了。
小奶猫刚出生时和小鸟一样,睁不开眼睛,但玄知却是和姬无忧一样,一出生就睁开了溜溜圆的小眼睛,开始打量四周。
那奶奶的小脸上带着股违和好笑的严肃,也不知有没有摸清楚当前状况。
“咪?”
玄知疑惑地叫了声,旋即闭上嘴,表情疑似由严肃转变成了气愤。
“哈哈哈…”成像外,老者笑容慈爱:“真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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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龙当真连夜搬出百龙门,留宿于不远处的阴阳山脉一边缘城镇。
由于是边缘城,安全起见自然设有宵禁,所有生灵夜间还不得进出城内外,不过音和天想进,守卫也自然会放行。
毕竟整座阴阳山脉都属音和氏,音和天这位少爷没有回不来自己地盘的道理。
守卫打算往上通报,让这边城城主,也就是音和氏的小分支来给音和天安排住处,被音和天拦住了:
“天色太晚,不必惊动他们,我们自行找个客栈留宿一夜就好。”
守卫长连连拱手:“是,是,二位公子请随意,我等不多打扰。”
话如此讲,实际守卫长还是会把音和天来的消息往上传递,不然他这官职也就别想要了。
音和天管不到他们太多,只管领着白穆往家看着就造价不菲的客栈去,客栈属特殊门店,晚上也亮着灯,音和天推开门,进去便道:“来间上房。”
白穆后头跟着迈过门槛:“两间。”
那掌柜本躺在躺椅上小憩,闻言惊醒,似乎没想到这么晚还有来客,错愕一小会儿,手忙脚乱起身道:“…哦,好,两间…”
“一间就行,一间。”音和天拽拽白穆衣袖,小声道:“我没带够钱。”
白穆摆手,也小声道:“无碍,我请。”
音和天蹙眉:“那不成,不能让你花钱。”
白穆道:“有什么不成?让你氏族知道你在外住客栈跟旁的龙挤一间睡,多寒酸。”
音和天找不上话来:“不是这么论的…你又不是什么旁的龙……”
看了两龙一阵子‘耳鬓厮磨’的客栈掌柜终于是彻底清醒过来,砸吧砸吧嘴,假意翻翻面前小本,张口胡扯道:“呦,二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咱们客栈就剩一间上房了,您二位若不嫌弃,暂且挤挤吧。”
音和天顿时抬头,朝掌柜投去个感激的眼神。
掌柜偷摸眨了眨眼,表示他懂。
白穆看向掌柜:“那我住其他房间也成。”
掌柜面露难色:“这…其他房也都满了,就剩一间上房。”
白穆狐疑地打量起掌柜,掌柜赔着笑,脸上没有分毫破绽。
“行吧。”白穆终于妥协:“一间就一间。”
“好嘞。”
掌柜叫来店小二好带路:“三块上品晶石,您二位楼上请。”
白穆随店小二上楼,音和天从储物戒拿出晶石,上柜头交了钱,还额外多塞了几块。
掌柜的有眼色,赶紧将多的藏进袖子里,与音和天心照不宣的颔首道别。
夜里如愿假意睡觉不老实抱到白穆的音和天睡得一脸满足,隔天早醒被其胳膊和腿箍着动不了的白穆歪头面朝墙叹了口气。
拜帖是白穆昨夜安排,由沈思厌新招来的属下今儿大清早送去九尾玄宗,为给对方留出空余做反应,言明是午后才会抵达。
百龙门两个掌门亲传弟子登门拜访,九尾玄宗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不过由于来的只是小辈,招待一事便给了九尾玄宗玄女。
于是上午玄女不疾不徐地准备着,白穆音和天也随意地在九玄圣地某城街市上闲逛。
白穆自然是又盯紧卖糖的铺子,被各色糖果吸引去注意,等提着糖袋子一转头,才发觉音和天找不见了。
料定对方不会走远,白穆便在附近来回走走,果然在隔家一首饰店里瞧见音和天背影。
白穆收敛气息猫着步子走过去,就听到那掌柜正在夸音和天选的那对儿宽手镯:
“公子要是跟您道侣用这对镯子,无论相距多远,都能感应到对方脉搏,且戴着它不单单是好看,这还是对儿六阶防御法器呢,要公子认识什么炼器师,说不准还能给它提成七阶法器。”
把话听了个全,白穆左右甩两下尾巴,莫名有些不高兴,面上却是不显,上前嬉笑着拍了下音和天的肩:“给哪家姑娘选镯子呢?”
音和天吓一跳,忙转过身把镯子藏身后:“没、没有。”
“我买着玩。”
看他这眼神闪躲的样子,白穆信不了他半点,切了声道:“不说就算了。”
音和天连连摇头:“真没有。”背在后头的手却不愿放下那对雕着花像护腕似的宽银镯,且他鱼翅样白耳朵还变得有些泛红。
“昨天还说没带够钱。”白穆见音和天如此表现,心中烦闷,忍不住想找找茬:“这镯子不便宜吧?”
眼看昨夜小心思要被戳穿,音和天赶忙找补:“我在这家其他店存过不少钱,有信物能通用的。”
这倒是实话。
白穆面儿上调笑,任谁都看不出心中所想:“哦,还真准备买来送道侣啊?谁是你心仪道侣啊?用不用我帮你撮合撮合?”
这回音和天脸憋了个通红,神情还带上了丝委屈:“不,不用,天意,你快先别问了。”
情爱是极为隐私的事,追问多了确实不好,白穆只能压下不满情绪,扯开话题:“我得现去给那些孩子挑点礼物,你跟着一起,还是在这儿等?”
音和天道:“当然是一起!”
两龙继续逛着,东西采购越来越多,花钱大手笔的白穆令音和天都自愧不如,这才发觉自己这玩伴可能比自己富得多。
偶然驻足路边小吃摊,音和天突然听得有食客在讨论一就近发生的传闻事件,说是胡氏分支一公子哥赌钱欠债被绑架,音和天听着那名字,嘿了声。
“天意。”音和天凑近白穆耳语:“那边在讨论那个被绑架的公子哥,名字叫胡景,就是那日嫌贫爱富驱赶你朋友胡寻的那个。”
白穆装作对内幕不知情,嗤笑一声,道:“恶‘人’自有恶‘人’磨。”
音和天也跟着笑道:“谁说不是,没想到他居然还好赌,我那天过后有派家族下属去打听,平日里那胡景就脾气爆,他有个高攀嫁过去的正妻,他一言不合就毒打妻子,大院里侍从天天听到他妻子惨叫。”
“现在好了,他妻子短时间内不用受苦了。”
白穆意味深长道:“或许余生都不用受苦了,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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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忧沉迷书中,饿到胃部隐隐作痛才把注意放回到外界。
刚刚好,大麻雀又叼着条虫回来了。
饿到这般程度,姬无忧连吃虫也打算试试了,考验关的身体也是身体,总不好凭白饿死。
想开这点,姬无忧便也学着身旁其他幼鸟,努力张嘴去要虫子,无奈错过前几顿饭,还熬着看书那么久,姬无忧现在可谓浑身无力,怎么也抢不过与自己同一窝的‘兄弟姊妹’,只能眼睁睁看着虫子落入身旁另一只眼睛依然闭着的幼鸟口中。
好在还有下一趟,不一会儿大麻雀又飞回来,嘴里还叼着很小的一只小虫,许是发现姬无忧愿意吃东西,也想着特殊照顾,大麻雀竟避开其他幼鸟特地把虫子投喂进姬无忧嘴里。
姬无忧囫囵咽下,胃里有点子东西,饥饿感一下消去。
好景不长,吃下这一点点虫子的胃竟然开始胀得难受,除此之外,姬无忧还觉得胃在往下坠,坠得他想吐,可又吐不出,紧接着胸口都开始憋闷。
曾身为修士的姬无忧顿时知道自己完了。
把脾胃搞坏,胃气将绝,自己现在又这么一小只,除非有医者干涉,不然怕是无力回天。
接下来的时辰,姬无忧都在努力挽回,可为时已晚,活动又活动不了,吃饭也吃不进去,最终生生饿死,悔不当初。
耳边叽叽喳喳鸟叫声与树叶沙沙声都逐渐褪去,意识彻底昏沉,不知过了多久。
等姬无忧恢复意识,又重新觉得在被粘液包裹,四肢蜷缩。
隔着层什么,姬无忧听到熟悉的麻雀叫声,这才明白自己大抵是再次成了颗麻雀蛋。
有过一次教训,这回说什么也得好好吃饭。
姬无忧昏沉意识中打定主意想道。
然这考验关就像在同他开玩笑一样,壳外传来狂风声,一阵猛劲推动,姬无忧随着坠落感啪嗒一下摔在地上,寒气顺着蛋壳的裂缝钻进,粘液一点点流失,姬无忧再一次没了小命。
“可怜,可怜呐。”成像外,操纵考验关一切的老者假惺惺感叹着。
陌不忍地把视线从姬无忧那边移开,看向另一成像里圆滚滚的小黑煤球。
不得不说,玄知适应环境真的很快,成像里短短十天,把自己养成了那一窝三只猫崽子里的小恶霸。
吃奶吃得身上最圆不说,看哪只猫崽子不顺眼,小爪子一挥,啪啪就是两巴掌,弄得那两个小猫崽处处都得让着他。
偏偏玄知在母猫面前又顺从听话,有他在还管着另两只崽子老老实实,因此母猫也爱依着他。
简直像极了受皇帝重视,私底下却压迫其余官员的奸臣佞相。
不过母猫不在时,玄知也的确有尽职尽责的看护着那两只崽子,哪只深一脚浅一脚乱走出去离窝太远,玄知就会上去甩着小尾巴用嘴咬着把对方拖回来。
还有哪只乱吃东西,玄知也会摆出狩猎姿势扭扭身体,随后扑上去,把对方打到吐出来乱吃的东西为止。
许是觉得他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大猫在成像外的老者操控下,某天一去不回。
三只小猫还处于吃奶阶段,前几日母猫每天晚上准时回来喂奶,这回母猫从天亮出去,三只小猫等到天黑,又天明,还是没见母猫踪影。
再一天等到天擦黑,玄知饿得受不住了,左右看看两只同样饿得快不行蜷缩着的小猫,毅然决然起身走出去找食。
他毕竟不是真的幼猫,且耳朵立得也早,出去闯闯比待在原地饿死有更多生的可能。
小猫玄知艰难地走呀走,不一会从荒废破院子角落走到小巷,最后又出现在人类街市上。
生活在人类城镇的猫有个好处,那便是总会遇到心软的人类,玄知也算是对人类了解,在一饭馆外端详半天,锁定一靠近门口面善且不算贫穷的老妇,快速跑到门口夹着嗓音咪咪喵喵叫了几声。
那老妇果然被小奶猫叫声吸引,四处寻找声源,最终视线寻到玄知,浑浊眸子一亮:“呀呀,你快说说这,这是哪里来的小玄猫?”
边说着,老妇下座位躬身伸着手朝门口走。
“小东西,快过来。”
玄知不满她的称呼,但还是装得乖巧,四条腿迈着小猫步上去蹭了蹭老妇的手,抬头又叫了声。
老妇心都要化了:“是不是饿了?在这儿等着,给你拿点东西吃。”
言罢老妇真的起身回自己座位旁,从碗里挑了几块肉回来,怕玄知咬不动,她还特意把肉撕得很细碎,这才蹲下身放到玄知跟前。
“快吃吧,吃完了跟我这老婆子回家好不好啊?”
小猫玄知懒得搭理,假装听不懂,嗅嗅那些肉,觉得还不错,便低头吃起来。
老妇小心摸摸小黑猫毛茸茸的小脑袋,嘴咧着,眼睛都眯到一起,显然对猫喜欢得不得了。玄知若真跟了这老妇,似乎在这考验关就要高枕无忧了。
可恨此处主导者妖界之灵不作美。
成像外,老者外表的妖界之灵只是动动手隔空书写了什么,成像里玄知附近一巷子便窜出一条野狗。
起初玄知还没注意,听到那不同寻常的奔跑声才猛然侧头去看,就见近在咫尺的条野狗正张着嘴朝自己咬。
玄知赶忙扒着老妇胳膊爬上去,无奈老妇反应慢了些,野狗飞扑上来一口把玄知从老妇胳膊上叼走。
紧接着野狗就猛甩头,在老妇大惊失色的叫喊声中甩断了玄知的脊椎。
就此,玄知妖界考验关二命便与姬无忧同样,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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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和天全当白穆是在咒那公子哥,对此不怎么抱有期望:“但愿吧。”
毕竟只是欠钱,胡氏又不穷,音和天觉得那公子哥即便为胡氏末端分支子嗣,家中长辈肯定也有足够晶钱去给公子哥赎身。
他哪里会想到赌钱欠债只是假象,实际那公子哥就在白穆手下那儿关着,且绑架原因也根本就不是为钱。
转眼东西备齐,日头也到正顶,两龙便又同道去吃饭。
饭桌上闲聊时,音和天才在白穆的笑脸中隐隐看出些隐藏着的小情绪。
虽说白穆伪装得极好,笑起来时耳朵都兴奋张着,但架不住音和天对他足够了解,更别说还已经有过被欺骗的经历。
现在只要白穆尾巴尖小幅度一晃,再搭配上说话语调和脸上的微表情,音和天便能看出白穆心情真正如何。
音和天不傻,吃着饭,也琢磨出来白穆可能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但又不好意思出言解释。
不说被误会,说了又怕对方与他心思不一致,连好友都处不成,这心里头着急,音和天言行举止也开始有点不自然。
他情绪藏得可不如白穆,心不在焉四个字恨不得写脸上,引得白穆更加不高兴,也不愿开口说话了,包厢里一时只剩碗筷碰撞的声,等音和天回过神,已经挽回不及。
仅仅过去一个中午,两龙之间就起了隔阂,过午路上白穆还频频看音和天,直把音和天看得心虚,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他尝试找话题盖过去,可白穆压根不接茬,撇开头不理他,尾巴还甩了两下,故意拍在音和天腿上。
这意思就足够明显了:跟你说话你不理我,现在我也不理你。
搞得音和天既好笑又无可奈何。
不过进去九尾玄宗后,白穆还是会做做样子,音和天也自觉没得寸进尺,与其维持着微妙平衡。
接见者是九尾玄宗玄女,此女姓药名纹洁,并非龙界生灵,出身自妖界一落魄兔族,因被专门搜寻与宗门秘法天然契合体质生灵的九尾玄宗弟子发现,故收入九尾玄宗作七玄玄女悉心教化,如今已用秘传功法修出第二条尾巴,修为是在金丹初期。
大抵是九尾玄宗培养得好,玄女药纹洁虽出身小,但言行举止可谓端庄,再者她眉目也真生得巧妙,哪怕不作任何表情,可叫旁的生灵一瞧,亦是一副悲悯模样。
分明是小小的兔子精怪,却生的像什么大慈大悲娘娘。
白穆与音和天都不是第一回瞧见她了,并不觉得稀奇,打过招呼送上礼物后便在她招待下吃了茶和点心,等那些孩子召集好,玄女药纹洁再带着两个去一院落与那些孩子会面。
“二位贵客突然到访,予这匆忙准备,怕是依然有些怠慢,还请二位见谅。”去院落的路上,玄女药纹洁谦虚自贬道:“怪就怪予招待不周,可别是觉得九尾玄宗不欢迎二位。”
音和天客气道:“玄女这是说的哪里话,原本是我们冒犯前来,受玄女如此礼待,才该觉得愧疚。”
白穆也附和道:“是极,我该早送拜帖,今日打乱玄女原本计划,真乃有罪,当罚。”
药纹洁没忍住笑了声:“怎就论上罪了,白师兄可真会说笑。”
“他惯是如此,故意一本正经逗笑。”音和天想摸白穆头顶,被后者一手拍开。
药纹洁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感叹道:“我看二位师兄感情真是极好,怕是将来有了子嗣,都得与另一位认个干亲。”
音和天生怕误会更深,欲解释什么,结果就听白穆道:
“才不会让他占这便宜。”
音和天顿时卡壳,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心里头难过得不行,差点就要开口问白穆是否真打算娶妻生子,不过碍于九尾玄宗玄女在跟前,还是忍住了。
不久,三个到了有湖有亭的小院,里头好几个穿着九尾玄宗统一服饰的小弟子顿时全部跑来,齐齐将白穆围住,连音和天都被挤到一边。
带头的是许久不见的秦不语,他上来就抱住白穆,小小个头还不到白穆胸膛,仰着小脸兴奋着叫道:“少宗主您终于来了!我可想您了!!”
其他孩子也是不停的嚷嚷喊着‘少宗主’,诉说着想念。
白穆觉得吵,可无奈他在这些小孩子面前树立太久温柔形象,根本管不听,还是玄女药纹洁瞄见九尾玄宗其他生灵表情都有些僵硬,才给孩子们的共同师父使眼色让之下达命令,终使得这些孩子安静下来。
“你们都成了九尾玄宗弟子,还叫我少宗主,这是要把九尾玄宗送我?那我可却之不恭…”白穆适时说笑,说到最后,还故意拖长音。
玄女药纹洁反应得来,赶忙在一旁接茬:“予尊师可不会同意。”
白穆这便笑着轻拍了拍秦不语脑袋:“听见了吗?以后还是喊大哥吧。”
于是满院子又响起孩童‘哥哥’‘哥哥’的叫声。
小孩子们围着白穆诉说最近发生的事,还有的告状说哪个孩子打了他,另一个孩子又跳出来反驳说那个先抢他什么东西的,这样事情那样事情说个不停,听得音和天都觉得头大,更别提被围在中心的白穆。
白穆还是一一给他们送了小礼物,虽不一定都是他们心仪的,毕竟白穆对他们并不了解,但耐不住孩子们对白穆本就有好感,一个个收到礼物后都高兴得不行,有的甚至撒欢在原地蹦蹦跳跳。
这下围观生灵全都看得心中暖洋洋的。
不过另一头百龙门里…
李恭耽心情却是不怎么美好。
他此刻正穿着高领衣裳蒙着面阴沉着脸看着自己塌掉一边的床铺,全红色的手把剑柄握得咯吱作响。
时间退回方才。
李恭耽忙完当日宗门任务,照常回别院看书,谁料推开自己院落书房的门,就有一金属盆倒扣下来,大把面粉侵泄而下,里头还附带着两颗打碎的蛋,直把李恭耽埋成个惨白惨白的面‘人’。
他当时颤颤巍巍举起手,抹去脸上的面粉蛋液,心里一遍遍默念静心口诀。
宗门里胆大包天敢谋逆他的存在就那么一个,李恭耽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
但为龙圣所言,李恭耽还是决定放幕后黑手一马,忍着火气自顾自去池子清洗。
褪去衣物走下池子,李恭耽呼出那口郁结之气,将大半身躯潜入水里,手捧着水把脸洗了洗。
闭目泡了会儿,气也消得差差不多,李恭耽便念叨着白穆年纪还小,出水去擦身子。
谁料这一低头,入目是自己整体通红的皮肤,李恭耽顿住,愣神片刻,猛然翻身上岸跑到一镜子前。
只见镜中青年从鼻子以下有条横向非常醒目的、红与正常肤色的分界线,像被刻意涂了色一般。
李恭耽狂搓脸,颜色半点不褪,忍无可忍穿戴上衣服想冲去白穆住处,才突然想起对方昨夜出去未归,且如此出门定会被其他弟子暗中议论,遂将自己包裹严实,回卧房上床打坐等白穆回来。
刚调整好姿势,一边高床腿随声断裂,床也塌陷,李恭耽一个不稳摔下地,再爬起来,便有了大上面一幕。
“白穆!!!!!”
李恭耽怒吼:“有种你这两天就别给老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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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命。
小麻雀姬无忧成功破壳。
有过两次惨死教训,姬无忧老实不少,也格外珍惜这次出生机会,大麻雀喂什么吃什么,忍着恶心也吃,毕竟就当前情况来看,此考验关破关点一定不是反复惨死,而是跟成长有关。
如此积极吃饭,积极生存,姬无忧原本光秃秃的身上开始长出羽毛,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羽翼日渐丰满。
他身旁那些长得丑丑的兄弟姊妹也因为羽毛覆盖变得可爱起来,毛茸茸的小脑袋让姬无忧时不时想去蹭一蹭。
这一‘世’什么都很好,就是窝里味道太大了些,尽是鸟的粪便味儿。
姬无忧有带头引导其他麻雀往窝外排泄,可无奈这些笨鸟总学不会,只有最近稍大了点儿,才有只上厕所时学他鸟屁股放到窝外的,其余的…姬无忧只能时不时和照顾他们的两只大麻雀一起清理窝中卫生。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鸟,当与姬无忧同窝的鸟全能学着扑腾翅膀时,也都被他带的很讲究窝里卫生了,姬无忧就再没闻着粪便味睡觉过。
某天日头正好,雌性大麻雀莫名开始在窝里把包括姬无忧在内的崽崽们往窝外推。
其他小麻雀生怕摔下去,叽叽喳喳叫着,不停后退,只有近几天看过麻雀资料的姬无忧晓得,大麻雀这是看他们成长得差不多,开始教他们飞行了。
姬无忧因为不反抗,第一个被推下去,降落过程中尽力扑腾翅膀,竟真飞过一段灌木丛,站在了很远处的地上。
有他安全落地,其他小麻雀也很快一个个被推着不怎么熟练得飞下来。
许是飞行过程让它们觉得新奇,除却认真学飞的姬无忧,另有两个也在努力扑腾翅膀重新起飞,只是飞的不高不远又落下来了。
姬无忧和它们终归不一样,尽管觉得振翅费力,但还是稳稳高飞,飞回鸟窝站到大麻雀身边。
方才在地面时可能身上沾了什么,大麻雀蹦过来给他啄了啄羽毛,果然有一片草屑飘飘然落下,遂有风拂过,将草屑裹挟而去,姬无忧的视线也跟着草屑去往远方。
姬无忧离开了轮流照顾他的两只一雌一雄的大麻雀,因为他也已经是大麻雀了,要自己去寻找居所。
太阳正好,温度适宜,眼中大大的世界让姬无忧一时忘记正事,这儿瞧瞧,那儿看看,不多时碰到一群正在扎堆的麻雀,与它们嬉戏到一块儿。
一千六百多岁的老灵魂了,却还像个孩子般不安分。
分明不久前经历变故下定决心要稳重一些,如此看来,到底是本性难改。
陌通过成像观望着姬无忧所经历的一切,偷瞄身旁老者一眼,隐隐有不祥预感。
果不其然,老者捋捋胡子,再一次抬手隔空书写。
与玄知那儿大差不差的套路,不知哪处树后飞出来一只鹰,直朝麻雀群冲去,麻雀们慌乱躲避,远远观着,像一片被热油烫到的芝麻粒,混乱得很。
姬无忧夹杂其中,即便离鹰最远,撤出最快,可那鹰就盯准了他,猛追上来,将姬无忧当做食物逮了去。
随着那只鹰开始进食,血腥画面也被成像展现在陌面前,陌忍不住再次移开视线去看其他成像,然而那些成像里的主角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是鹿被猎人捕获,就是蛇冻死于冰雪中,玄知那边刚刚出生正吃着奶,目前还算安定,但不必想也安定不了多久。
唯独疑似是雾行的狼崽子,出生在一大家族,受父母宠爱,到现在一直未出过横事。
陌不由得书写问道:[那头狼,前辈怎么不针…[回撤一字]磨炼啊?]
老者瞥一眼纸上字,又看看那狼,笑道:“那是个缺爱的娃娃。”
陌面露疑惑,拟化箭头指指姬无忧等生灵,继续书写:[他们不缺爱吗?]
并非她抬杠,实在是老者偏袒太明显,陌还以为老者不知他们底细,箭头单独指向姬无忧书写介绍道:[七岁家破人亡。]
箭头又指向明显是裴的白色小鹿:[传闻少年时期被仇家灭门。]
箭头指向金灿灿的雨落小蛇:[传闻因战乱三岁成为孤儿。]
箭头指玄知:[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疯了。]
陌到底没忍住,问出那个灵魂问题:
[这世上…真有谁不缺爱吗?]
“没嘴说话,还这么爱还嘴。”老者有些不耐,掐着胡子道:“他们师徒三个是什么德行,你应该不会不知,至于你那个宝贝学生,他身份那般,就合该多历练。”
陌闻言,看老者的眼神略变了变,斟酌书写道:[看来前辈什么都知晓。]
“害。”老者态度随意:“哪有你才学渊博。”
“见识超脱七界,连李天道都不及你经历多。”
陌止住话语,颇有家底全被看透的危机感,紧急将督察局系统资料库防护设置检查一番,未发现入侵或窥视风险才放心。
她将目光移回姬无忧身上,猜测老者可能是通过姬无忧的记忆得知她的部分事情,不过姬无忧并不知系统机密信息,所以并无大碍。
成像中,姬无忧四命重生,破壳前又生变故,五命六命亦未长成,随着他不停死亡,属于他的成像画面开始如同多倍速快进般令寻常生灵难以看清。
不过这对陌没有影响,这样的速度反而能让她节省观看时长。
七命,姬无忧长大离家,飞出不远,被人类用细箭射中落于草丛,旁边路过一孩童,好奇上来打量,姬无忧用渴望的眼神看向对方,希望对方善心施救,哪知孩童一把抓起他翅膀往家跑去:
“爹爹,娘亲!咱们今天有鸟肉吃啦!”
与此同时,玄知三命刚刚立耳,而姬无忧已七命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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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望完孩子们,时辰也还尚早,玄女于是请白穆音和天去品鉴九尾玄宗的七玄神水。
两龙忆起昔日河畔所见那皂角水,本打算拒绝,却听玄女说要请他们喝的是顶好的七玄水,取自七玄河源头——九玄山中第七玄山天池下积潭之水,且…
“真正有作用的并非是那水,而是山底下潭水中所浸泡的宝玄神石,它能自主吸收天地精华,所溢散的丝丝缕缕神力就足以让整潭水有各种增益神效。”玄女药纹洁做嘘声手势:“此事只有我等阶层生灵才知晓,且不要广传出去。”
“我们九玄山的生灵之所以以第七玄山为主,正是因第七山下神石。”
“只可惜神玄地仅为我宗宗主以及其传承者开放,予这个玄女也不过每月能独自进入一次,调用七玄水三次罢了。”
玄女药纹洁言语上带着些许炫耀的意味,让白穆与音和天这两个见惯世面的听了出来。
说是请他们喝玄水,话里话外却是在暗点两龙沾她这位玄女的光才得以品尝这不一般的神水,惹得大世家出身的公子哥音和天忍不住拆台给白穆传音道:[她所谓的什么玄地,听闻发源时只是几个看家妇女在丈夫外出时守着那潭周围土地,现在的重重阵法在以前也就是几个莽夫扎起来的潦草木头围栏而已。]
[石头我没见过,可能真是好石头,但玄山玄地只是那家族命名,倒不至于那么…神奇。]
白穆内心觉得好笑,面上却装成充耳不闻,嘴上也捧着七玄水,讲自己很期待尝尝是何味道。
到了玄女药纹洁所住殿堂,两龙落座,饮下一杯七玄水。
味道与普通水并无差异。
音和天甚至觉得还不如白穆用灵力化的水好喝,炎炎夏日还能加上几块冰。
白穆倒感觉出水中却有什么元素,让他这具亏空日常施术都费力的身体舒缓些许,只这水中元素似药非药,似灵力非灵力,若非择一方而形容,竟更偏向修士放出的灵力。
难不成那石头吸收日月精华是在修行,有天能像妖界什么石头精般幻化人形?
那九尾玄宗不一定会准许此事发生吧。
白穆思绪繁多,但言行不耽搁,放下玉盏道了句‘仙品’,身旁座位的音和天闻言亦附和,称赞这水有奇效,感觉身子都轻盈良多。
这当然是假话,他自小以家族最高规格被照顾着,最近又没受伤,身体好好的,精力还很旺盛,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玄女笑魇如花,继续跟两龙吹捧了一阵她们的七玄池七玄水,这个仅咱们这阶层生灵知道,那个只咱们这阶层才配得上…云云,字字句句都把阶层说得分明,没讲什么底层生灵的坏话,言语中却处处透露着对底层生灵的鄙夷。
白穆待不住了,找借口要先行离开,音和天自然跟随,亦打算道别。
玄女热络起身:“予送送二位。”
九尾玄宗有禁空门规,故而白穆音和天步行进来,也得步行出去,万幸这整座九尾玄宗占地不大,待客区域不深入,不然要是像百龙门那个面积,从山门起步行一天都还在外门弟子区域,光是爬山都得磨破腿,且有些地方没点武力还爬不上去。
像九尾玄宗这般被群山环绕建立在山谷平地还是略有好处,出山谷即是水路,九玄圣地各分城就在对面,添购材料无比方便。
此时白穆音和天已经走到外门区域,马上就要出山谷,耳旁玄女还在喋喋不休,白穆假装听着,心里已经想着一会儿出去坐船玩水的事。
便也在这时候,耳朵里突然传入两个九尾玄宗外门弟子的交谈声:
“他便是那个冰灵根?”
“没错了,来的是百龙门掌门二弟子和新入门的冰灵根四弟子,那个二弟子音和天我瞧见过,另一个没见过的面孔自然是他。”
“啧,真是没法比,我们这拼死拼活才进九尾玄宗外门,人家什么考验都没有,就进百龙门了。”
“也是说呢,我本来要去朱雀谷,两回没过,再拖都过年纪了,得亏祖上有九尾鸟血脉,还能来这儿当个外门弟子,但进内门遥遥无期呀。”
“那再正常不过了,你又不是冰灵根。”
“哎,冰灵根就是好,先是被万兽疆域秘密培养,万兽疆域灭了还有第一宗门百龙门抢,而咱们只配天天打杂。”
“什么配不配的,他要没那个冰灵根,没准过得还不如咱们。”
“哈哈哈,这倒也是,我十二岁都能帮我爹做活看店铺了,现在才二十好几就当了八大宗门外门弟子,我就是差他那个天赋啊!唉。”
两外门弟子隔得很远,说话也极小声,他们相隔这个距离听不见旁的生灵说话,便也下意识的认为旁的生灵也都听不见自己讲话。
然金丹期的音和天与玄女药纹洁都听见了,更别提仙道期的白穆。
白穆还没做什么反应,音和天与药纹洁一个瞬间黑脸一个笑容僵硬。
“真是岂有此理。”药纹洁率先愤怒发话,转身便打算去教训那两个外门弟子。
白穆取出折扇,用并着的折扇拦住她:“玄女何必动怒,我看那两个弟子也不像是你们宗派弟子,保不齐是混进来的呢?”
药纹洁见白穆肯给台阶,赶忙顺台阶而下:“不错,此等货色跟我们九尾玄宗绝无干系,予隔天就将他们驱逐。”
之所以隔天,是药纹洁看出白穆不想生事端,以此表示哪怕惩治那两个弟子,也不会用白穆的名义。
白穆嗯了声应下,此事便轻飘飘揭过。
那两个外门弟子还嬉笑着往更远处走,全然不知自己已是前途渺茫。
有这一事,理亏的药纹洁也没办法再喋喋不休,从自己储物戒拿了几样东西送给白穆音和天,极快地将两龙送出门去。
白穆拱手道别,坐船玩耍的心思荡然无存,虽没把两个背后嚼舌的外门弟子当回事,但来九玄圣地这两遭都又确实令他憋闷无比。
火气涌上心头,只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
连音和天在一旁替他骂那两个外门弟子白穆也不觉得舒心。
储物戒内与沈思厌联系的令牌亮了,一闪一闪直晃神识,更令白穆觉得烦。
“我还有事,你自己先回吧。”白穆御空而起,也不管音和天话说没说完,运转灵力就打算离开。
音和天一下举高手拉住白穆衣袖,委屈巴巴道:“去哪儿?为什么我不能去?”
白穆心中暴虐无比,感觉马上就要压不住情绪,抽出袖子冷言道:“你有你的私事,我也有我的私事。”
言罢便闪身不见踪影,纵使音和天想追,御剑也追不上仙道期御空而去的白穆。
“天意!!”
音和天急切的呼喊声被甩在身后远处,白穆满脑子都是近几天令他不顺心的事。
分明今日是出来散心,还不如不散。
储物戒内沈思厌的令牌还在闪,白穆将之取出注入灵力:“干什么。”
语气十分不善。
把令牌那头的沈思厌吓了个心惊,小心斟酌道:[呃…少…公子,白茶阁这不是日渐完善,我们都打算从租的这座客栈搬家先搬白茶阁附近去嘛,然后今天集体收拾打扫客栈,在令香以前住的房间里翻出一盒子,上面有禁制,还贴了张纸,写着只有您才能打开看…]
白穆不耐烦:“你们给它拆开就是。”
沈思厌道:[我们也…拆不开啊,不知道令香那小子怎么搞得,那个禁制就真是您本尊才能开的,我本打算让大乘期的十七强行破开,结果箱子给十七,十七他看见纸上的字抱着箱子就不给我们了,非要等你下令,跟脑子有…]
脏话及时咽了回去。
[总之公子您还是来一趟吧,正好那个胡什么也抓过来了,一直在那嚷嚷骂我们,我们也不好擅自动手,怎么处置还得看您。]
白穆让他们给气笑了,咬牙切齿道:“你们是群废物么?让十七给我把箱子放下,蒙着脸把那个胡景打一顿。”
“我稍后就到,去后要是十七还没被管好,你就等着跟他一起被我收拾。”
[是。]那头沈思厌忙不迭起身,对着十七喊:[你*的十七别在房梁上窜了,***下来,你主子安排你…]
令牌被沈思厌自己切断,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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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下,窝在母猫身边的玄知抖了抖耳朵,睁开眼睛。
头顶木头板子噼里啪啦响着,落雨在边缘形成一直在变化的透明帘子,帘子外一株从石砖缝隙里生出的紫色小花正被雨滴击打得来回摇摆。
小猫玄知重新闭上眼,毛绒绒小身子往里一滚,转到母猫怀里用爪子按按母猫肚皮要奶吃。
第三命重生的小猫玄知依然出身在人类城镇里的流浪猫家族,不过比上一世好运,这只生养他们的母猫很亲人类,带着他们四小只定居在一富户人家后墙外的杂物堆里,院里杂役时常出来投喂母猫和四小只,主人家也有在关照小猫们,故而这母猫不需要辛苦出去觅食。
说是流浪,实际也算得上半家养了。
生活在好环境里的小玄知脾气照样不好,日常也有在‘欺负’自己兄弟姊妹,与他同窝三只小猫哪个抢奶抢食都抢不过他,故而小玄知又是最圆滚滚的一个。
雨过天晴,母猫起身,爪子前伸抻了个懒腰,小玄知有样学样,也抻起懒腰,母猫钻出杂物堆,拿洞口木板磨爪子,小玄知也跟着出来,等母猫磨完,在相同地方磨爪子。
这种小模仿精行为并没引起母猫反感,它转回身舔了舔小猫玄知的脑袋。
若非玄知时常用不该属于猫、特别是不该属于幼崽猫的眼神凝视天空,成像外的陌都要以为对方已经忘记自己曾经是西冥王玄知了。
眼见玄知把猫的行为举止仿了个遍,日常越来越看不出为客者的破绽,成像外操控一切的老者捋捋胡子笑道:“这小家伙以为装成我这儿的普通狸奴,我或许就能发现不了他,或者放过他了。”
陌闻言朝老者看去,心道难不成这还不是破关法?
老者又开始隔空书写,笑容里有些为老不尊的坏意,并非回答陌心想的问题,而是接自己的上句话道:“那必是不能的。”
它就像能操控故事的笔者,把玄知等来客当成了它笔下角色肆意摆布。
玄知很快被院子里的主人家抓进屋内,转赠给了主人家的亲戚。
虽玄知警惕着一切,但他又怎会知道这番领养,是他面都未见过的老者所设磨难,领养他的妇女慈眉善目,带回家后给他喂食喂水,玄知还当自己只是换了个地方更安心成长。
哪成想下午时,这家人的孩子从学堂归来,看到他直接眼冒绿光,兴奋着将他抱起揉搓。
搓得玄知身上毛都乱了,尾巴不停甩来甩去。
正隐忍考量要不要挣扎跑掉时,那孩童抱着他爬上假山,用力把他往下一摔。
玄知猝不及防下从高处摔落,哪怕空中已翻过身来也依然遭受重创。
毕竟还是只幼猫。
那孩童见玄知趴在地上一时起不来了,拍了拍手从假山跑下来,将玄知拎起来扔进一旁池塘,喊着叫着。
“小猫快游啊,快游过来小猫!”
“快游呀!不要像小白一样淹死了!”
一边说着,却一边对着在水里挣扎的玄知扔石头。
玄知此刻内心已经怒火攀升,耳听着孩童吩咐下人来拿刀子说要割猫爪做玩具,玄知看向孩童的目光便已经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小刀被送来,变成猫突然不再会水的玄知终于被捞上岸,在岸边地上咳着方才呛进去的水。
孩童手握小刀上前来,弯腰一把拎起玄知再次举高,兴奋的小脸上看不出一点愧疚感,单看表情真是难以和其所做事情有任何连接。
孩童又一次把玄知摔在地上,嘴里突然说着让玄知莫名其妙的话:“让你把我家墙抓花。”
“我那么贵的墙,让你破坏我家墙。”
玄知哪有时间听这孩童唠唠叨叨,等孩童再一次把他高高举起,玄知盯准时机一爪子挠了孩童手腕,孩童吃痛松手,小脸一皱就要哭出来,却被下落途中的玄知一爪子挠破脖子,表情旋即僵住在脸上。
玄知落地时,孩童也正好后仰倒地,血四处乱喷,下人们尖叫着,惊慌失措,而玄知趁乱爬墙上了围墙,跳出院落前一刻,那个领养他的贵妇匆匆自内院跑出来,与他对视上来的眼神充满恨意。
玄知跳下墙撒腿狂奔,撕心裂肺的妇女叫喊被他甩在身后:
“宝儿!!娘的宝儿呦!!!!快请大夫!!快请大夫啊!!把那个跑掉的孽畜抓回来!!!我要把它抽筋剥皮!!!”
有家丁追出来,然玄知又不是真的幼猫,哪里会被他们轻易围追堵截,爬上屋顶俯瞰一眼便计划好多条路径,以此如微尘入沙海,再让那些家丁找不见。
至于那孩童,玄知对其脖颈下手时盯得可是最粗的血脉,且抓得伤口又长又深还割了进气的气道,凭这些凡人医术,就是皇宫御医来了也拯救不成。
玄知逃窜至安全地带,舔了舔湿漉漉的爪子,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现在回想方才孩童的话语,玄知即刻明白了自己目前所经受苦难与在树洞中被戏弄根本就是出自同一存在,且自己恐怕一直在被盯着,怎么伪装也没用。
玄知抬头望天,干脆也不装了,冲天空伸出爪子,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意思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等本王逮到你,你就完了。’
成像外老者虽意外玄知活下来,见此还是不屑一笑,表示玄知发火像撒娇,根本没放心上。
陌鹌鹑一样不出声,心里觉得这要是被玄知听到老者这般说他,估计得气得抓狂。
可惜,这不是游戏,没有交流对话功能。
突然有点期待他们俩见面是怎么回事?会是谁制裁谁呢?陌咂吧咂吧嘴,吃瓜欲望在此刻前所未有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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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无比烦躁。
白穆攥紧拳头,努力忍着让脾气不在外发作。
终于御空至被自己手下整座占据且设了中型法阵的客栈外,还不及沈思厌他们出来迎接,白穆已挥手轰开大门。
伴随着巨响声,斑驳木门算是彻底结束了它漫长工期,一整块平整躺在了地上。
白穆踩着它过去,阴沉的气场让沈思厌等下属没敢再嬉皮笑脸,无论新来的还是以前的,都恭敬小心着拱手行礼:“公子。”
然他们的恭敬也没让白穆脸色好看半点。
要死不死,一阵骂声还从客栈里传来,叫嚣着什么自己是五大家族胡氏子嗣,辱骂把他绑架的这群生灵有眼无珠,是牲畜是蜱虫…用词多且脏,不堪入耳。
白穆储物戒亮光一闪,披上遮掩身份的袍子朝声源大步而去,穿过大厅,骂声越来越近,那间房门开着,十七站在门口,见白穆来,让开位置恭敬行礼,把里头鼻青脸肿说话不停喷唾沫的胡景暴露出来。
挨过毒打的胡景,气焰居然没消下去半点,淤青臃肿的眼睛看到白穆,居然还开口嘲讽:“呦呵,又来一**,还是个主子。”
沈思厌派人将他抓来后只简单关着,而十七打他也没下狠手,明显是让他误会什么了,还以为自己能仗着身份安然无恙。
“怎么,老子家里人来赎老子了?给的钱是不是让你们下巴都要惊掉了?跟你们讲!这事儿没完!!敢打老子,老子**出去前要拿晶石狠狠砸你们脸!!老子…”
由他骂,白穆脚步不停,越过十七,顺手从十七腰间抽下支匕首,抬腿一脚上去将胡景连带椅子踹翻,再俯身揪着胡景头发将之拽起来,将匕首狠狠扎入其嘴中。
“唔!!!!唔唔!!!!!!”
嚣张跋扈的胡景先是被摔了一下,紧接着头皮一疼,还没等适应眼前的天旋地转又归位感,口中就传来剧痛,他嘴巴无法闭合,只能用嗓子嚎叫着,可声音又被血液憋在里面,很是憋闷。
这还没完,白穆开始缓慢转动匕首,让锋利刀刃在他嘴里搅动。
血大片大片从胡景口中涌出,胡景眼白上布满血丝,面目狰狞,肿着眼皮都能将眼睛瞪圆,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随着那刀一点一点割烂胡景的舌头,他也发出一声声尖厉痛呼,夹杂着混乱听不清的字音,还时不时被他自己的血液呛到发出气声,也不知是在求饶还是喊着别的什么。
“很喜欢吵是不是?”白穆手中操着匕首,将脸贴得很近,斗篷下遮掩面孔的黑雾犹如深渊般要将胡景吞噬:“别乱动,你嘴巴脏得要死,给你去去污秽。”
边说着,白穆边用匕首一下下片着胡景嘴里那使劲往里缩的舌头,动作仔细认真,偏偏用劲又狠,一手掐着人下巴开合节点,一手用匕首不停切割,让那刀锋不错过胡景嘴里任何一处没破损之处。
直至胡景舌头糜烂成浆,白穆才抽出匕首,而胡景已然因疼痛昏死过去。
白穆唤来林彦坚,让其提来一桶水从胡景头上倒下。
此地带天气正热,水温并不冷,不如白穆法术所化水寒凉,林彦坚一桶水泼完只让胡景有了些许意识,尚未完全清醒。
于是白穆转了下匕首,将之刀尖朝下扎在胡景大腿上。
这一刀可比那桶水提神得多,胡景意识猛然清醒,身体颤动之下不慎吞咽下一大口由自身舌头而成、且被水稀释过的肉酱,如此恶心的感觉比起疼痛来都难分伯仲,胡景低头哇一下吐出一大口血水,紧接着开始干呕。
白穆侧身躲避呕吐物,用手拍拍胡景后背,像是大夫询问病患的语气:“怎么,还是有脏东西?看来还得往里找找问题所在。”
匕首还插在胡景大腿,可惜握柄被溅上去呕吐物,白穆不想去碰,回头看一眼十七,十七懂事地不知从哪儿又掏出把匕首递过去。
白穆接来,另一手抓起胡景头发:“来,抬头。”
随即动作不带停滞,一刀将对方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剜了出来。
胡景狰狞面目僵住,再无气息。
他的心脏掉在他自己腿上,骨碌碌撞上匕首柄又弹开,最终像球一样落地弹跳滚动,几圈之后沾满灰尘停在白穆脚边。
它的主人一条命没掉,它却还是一股一股的在动着。
白穆对林彦坚道:“瞧,这不就干净多了?”
林彦坚流着满头汗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公子您说得对。”
白穆睨他一眼。
林彦坚立马补充:“公子您做得好啊!真乃是为民除害!英雄作为!您今日一番…”
白穆嫌弃地移开视线,发觉还是不爱听林总管溜须拍马。
胡景一条尾巴落地,瞬时又惊醒,此刻再看白穆,脸上已布满恐惧。
林彦坚自觉安静,白穆低头去看地上的心脏,发现居然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白穆眼睛眯起,身后藏在袍子里的尾巴小幅度拍了拍,觉得颇有意思。
可还没等白穆做什么,胡景已然开始求饶:“这位兄弟,不不,这位大爷,我方才是口不择言了,您放过我吧,我,我不止家里有钱,我也有小私库,有好多奇珍异宝,都可以奉献给您…”
白穆高抬腿一脚蹬过去:“吵什么。”
胡景肚子吃痛,方才的一番折磨还历历在目,生怕又被再次那样对待,惊惧之下赶忙闭嘴。
可他这样听话后,白穆又不高兴了。
“没意思。”白穆抱臂盯着他:“你这样太没意思了。”
胡景心脏砰砰狂跳,感受着白穆的上下打量,垂着头默不作声,根本不敢与之面对面。
白穆将林彦坚拽到胡景跟前,又挥手破开胡景身上束缚。
“站起来。”
胡景不敢不从,可他像是脱力一样,尝试好几次才终于站起身,两条腿还因为害怕止不住发抖。
白穆此刻很有耐心,一直等胡景站好,才指指林彦坚,道:“来,骂他。”
胡景一愣:“啊?”
林彦坚同样疑惑,不过一个念头过后又释然,毕竟曾在万兽疆域看过白穆无数虐待手段,此刻听对方这奇怪要求林彦坚也觉得不足为奇。
白穆脾气晴一阵阴一阵,见胡景发愣,又是一脚过去:“啊什么?骂啊。”
胡景踉跄一下,犹豫开口:“*…呃……*?”
白穆嗤笑一声随手将匕首抛了一下又接住。
胡景浑身一激灵,冲着林彦坚大骂:“我**你***!”
“对对对,就是这样骂。”白穆微笑着指导道:“继续,用词高傲一点,看看他的穿着,再想想你的身份。”
胡景内心慌乱着,但嘴上熟能生巧的开始大肆贬低林彦坚,从头到脚逐一挑剔贬低,用词形容简直把林彦坚踩进泥里。
“哈哈哈哈哈!”白穆开始大笑:“好!就是这样,哈哈哈,这才像你啊不是吗,哈哈哈,继续,继续!哈哈哈哈!”
胡景听着笑声,原本惊疑不定的内心居然开始有些安定下来,心里猜测莫不是这尊大神早看自己面前这货色不顺眼,打算让自己取而代之?于是骂的也越来越顺口,越来越理所应当。
白穆还在笑着,再观林彦坚,伏低做小几百年,早已习惯骂声,且林彦坚清楚骂他的这个下场定不会好,于是也全当听不见,闲着空还瞄了几眼账本改了改错处。
笑声越来越疯的白穆果然没管林彦坚,而是收起匕首从储物戒拿出一把大砍刀。
还没等胡景反应过来事情不妙,白穆已经冲他劈砍过去。
胡景现下没被束缚,自然是退身就逃,可白穆仙道期的速度岂是他能躲开的,他的挣扎只是将劈在面门的刀转移在了肩头。
铁器冷芒一闪而过,胡景半个身躯都被劈裂,身体不停飚血,他惨叫着惊恐着往后退着,又开始哭喊求饶。
白穆充耳不闻,疯笑着上前又一刀将其了结。
第二条尾巴从胡景身上脱落。
待其身体再次恢复神智清醒,白穆笑眼咪咪道:“其实抓你来,就是因为你曾在某个场合骂过本尊一小友。”
胡景还没从上回合的疼痛中缓过来,就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他听到白穆继续说道:
“现在这件事扯平了。”
“你走吧。”
胡景再次一愣,随即大喜,涕泪横流道过谢后,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口冲。
冲出房间门,冲出客栈楼门,眼看着要冲出院子大门,那倒在地上的木门却自己立了起来,顷刻间将他的去路堵住。
胡景心道不好时,白穆也恰好慢悠悠从后头走来。
“方才忘了件事。”
白穆手里还提着砍刀,声音却人畜无害。
胡景咽了口口水,转回身恭敬道:“这位大爷…还有何吩咐?”
白穆笑着道:“你骂本尊小友的还了,方才骂本尊这位下属的还没还呢。”
边说着边把跟在后面一脸茫然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的林彦坚拽来跟前。
胡景哪还敢再还什么,心里大骂白穆有病,施展法术从树上折来树枝,御木就要向上逃窜,却被法阵阻拦,向下想强行破开那破烂门,上头却附着白穆仙道期的法力,他使出全力也奈何不得。
期间白穆闲散站着,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只四处乱窜的老鼠。
老鼠最怕猫。
而白穆就是捉他的那只猫。
还未放弃逃亡的胡景在遁地时被白穆拦住,都无需动用什么灵力法宝,只闪身过去弯腰一把揪住其头发,拔萝卜般就将胡景拔了出来。
胡景还想反抗,手化狐族利爪朝白穆挠,双手被护主的十七两剑砍下。
白穆就这样抓着胡景头发将其拖了回去,一通折磨过后,白穆用搜魂术翻看了胡景全部记忆,传音命林彦坚记下几处胡寻爷爷尸骨可能存在的地点。
胡景又丢一条命,再度醒来见白穆还没打算放过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继续叫嚣起来。
说什么等胡氏找过来白穆等修士全部都得玩完,什么家里长辈一定会给他报仇。
他越是这般嚣张,白穆越对折磨他感兴趣,问林彦坚要来锤子,从胡景脚部开始一点点往上锤烂,每当胡景惨叫白穆就觉得高兴,越听越高兴,砸得也就越起劲,疯疯癫癫地将胡景也搞得开始精神错乱,一会儿求饶一会儿叫嚣。
场面一片混乱。
新来的下属吓得走路都快同手同脚,纷纷想着得赶快换个去处,却不知沈思厌早就假借‘关心下属’的桩桩件件事情给他们下了等价交易的控制。
四遍虐杀过后,胡景剩下可怜巴巴的三条命,白穆玩累了,在血液到处都是的地板上用储物戒放出张干净椅子,一撩下摆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黑漆漆眼睛盯着胡景破烂身体快速复原。
胡景生命体征第四次死后恢复,怒目圆睁。
“醒了呀。”白穆打了声招呼,紧接着转头对着门外喊道:“沈思厌,把那条妖兽带过来。”
意识到第五条命也活不成了的胡景当即心态崩溃,对着白穆又开始飙脏话。
闻讯蹦蹦跳跳赶来的沈思厌用特制铁链牵着条爬着走路都有两人高的妖兽,生拉硬拽让其从门框挤进来,随后将铁链递给白穆。
“不用给我。”白穆歪头朝胡景示意:“现成的妖兽食粮,喂吧。”
沈思厌单手拱手,起身放开链子一挥手:“去。”
此一声命令,被下过奴印的妖兽立刻如离弦箭般朝胡景虎扑而去,都不用沈思厌如何操控,饥肠辘辘的妖兽已经对着胡景的身躯大快朵颐起来。
这种愚笨的低级妖兽吃猎物时并没有先将猎物咬死,以防止逃跑的觉悟,因此也没给胡景个痛快,在它啃咬胡景肚皮时胡景还在用爪子用力抓挠它,然而外皮硬得跟金属似的妖兽毫无所觉。
屋子里主从四个观着一场低等妖兽吃人形狐狸的血腥表演,那妖兽把胡景骨头嚼的咯嘣咯嘣响,门外新来那些下属听得关节生疼,更不敢靠近。
胡景现下大半个身子已经没了,胸腔以下的肉全部被吃掉了不说,耷拉的肠子还被妖兽不停咀嚼,叫的撕心裂肺,涕泪横流。
“我要你们全都不得好死啊啊啊啊!!卑鄙无耻的下*烂*,你们这群该死的**啊啊啊啊!”
白穆啧了声。
沈思厌因下属联系,能透过迷雾看到白穆不悦神情,于是回过头帮着白穆骂胡景道:“你个***,**都拖地了还在***,**都**闭不上你那个**的嘴,**一样叫叫叫,真是给你脸了**。”
胡景一听简直要气炸了,边叫疼边又针对沈思厌骂起来:“你这个瘸子***,啊啊啊我也要你死!!就是你把我绑到这来的!!你个***独臂*你不得好死!”
“我*。”沈思厌忍不了,蹦过去蹲下啪啪甩胡景两巴掌,侧头看白穆没反应,且一副观好戏的样子,便继续回过头输出道:“不知好歹的玩意儿,***生的是吧,**都没你**,长得跟个**一样还***,谁能**过你?啊?***的**……”
边骂边甩胡景巴掌,胡景也想着回嘴,可发现无论是处境还是他的脏话储存量都无法让他能骂过眼前这个独脚独臂的家伙。
“啊啊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胡景崩溃大叫。
也正好,妖兽终于啃食到了他的心脏位置,胡景得以咽气。
再次复活,仅剩两条命。
好玩的事又出现了。
妖兽分明将胡景吃下饱腹,可随着胡景生机身躯恢复,妖兽鼓鼓的肚子也一点点瘪下去。
妖兽怒吼一声,目光凶狠的看向胡景,觉得是胡景偷了他的食物。
左右白穆没下新的命令,这一屋下属也就由着妖兽继续吃了。
胡景这下跑又跑不了,骂还骂不过了,彻底放弃挣扎,目光呆滞躺着,任由妖兽吃,只时不时痛呼两声。
然而沈思厌一旦开口可不是那么容易停住的,在一旁继续对胡景冷嘲热讽,用词脏度比胡景可还高了几个度。
听着听着,不知那句话后,胡景看淡生死的心又一次被戳到痛处,还未被吃到的手疯狂拍地板道:“啊啊啊啊!!!你们这群邪*!!!!!让我死吧!!!让我死吧!!!!你们死啊!!!死啊!!!!!!!”
可他咆哮的样子只是让白穆捧腹嘲笑起来,没改变任何现状。
胡景又一次被啃咬致死,只剩最后一条命,白穆用邪术抽走胡景几魂几魄,让其彻底成了个傻子,随后打开大门将之放出门去。
这下,这位上古九尾狐族胡氏纨绔子弟,自己也成了个尾巴孤零零一条的存在,且神智不存的他这辈子修为也不会再精进,更是再不可能修出多的尾巴。
做完这一切,白穆舒心不少,观天色不早,也懒得赶远路回宗门,于是跟着搬迁的沈思厌他们一起去了不远处白茶阁歇下。
令香不在,没别的下属敢擅自给白穆换衣裳,也幸亏胡景溅在白穆身上的血随着一次次复活又回归胡景自身体内了,因此白穆身上也仅仅是有些灰尘,一路并未引起注意。
坐在白茶阁阁楼软榻上喝茶时,白穆这才想起那个被自己遗忘的盒子,吩咐十七给自己拿来。
上面果然有张纸,是来自令香的熟悉字迹,书写着‘少宗主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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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老者也没放过玄知,处处给安置死亡条件,可每次都被玄知十惊九险逃过。
玄知就像是破岩而出的竹,只要初始时顶破那层阻碍成长起来,一般风霜就再奈何他不得。
于是在姬无忧死亡三十多次时,老者还在与玄知僵持。
虽说老者能呼风唤雨,操控成像中的一切,可他所设险关又似乎必须在逻辑合理范围之内。
故而什么破旧房屋院墙倾塌、野狗追逐、人类狩猎、野猫争抢地盘…诸如此类,也全在玄知预料防备事件之中,老者的操控不仅再杀不死他,玄知还在磨砺中逐渐建立起以他为尊的野猫情报组织,将附近镇子村落信息全部掌握于手,哦,是爪。
反观姬无忧就没这般存活意志。
自从发现无论怎样都会死,姬无忧就再不去关注生死这件事,死了也就死了,但凡活着时,姬无忧都会尽一切可能地飞远。
他不去安家,只管向远翱翔天际,用他渺小身躯飞跃巍峨大山,滑翔过低谷,闯那蔚蓝海域,时而高飞嬉戏云中,时而下落聆听溪流之声。
哪怕途中被捕捉、被大雪掩埋、被海上暴雨巨浪打落,丧于人类或猛兽之口,死于自然变故之中,姬无忧也不会停歇。
灾厄常能将他身躯钉死在一处,可这世界永远困不住他自由的灵魂,无论哪一世,姬无忧只等羽翼丰满,随即振翅而去,再不回来。
他在与玄知不同的方向道路上坚持下来了,以另一种角度来看,他远比玄知‘走’得更高更远。
第七十七条命,姬无忧羽毛刚长出即是白色,全身都没有花纹,这在他前面那七十多条命中也有过,如发生在人类身上,是会被称作‘白斑’的一种病症。
但要是被陌形容,姬无忧就是一只白化麻雀。
生存率极低,却被人类喜爱的麻雀品种。
姬无忧上回出生成白化麻雀,说不幸又很幸运的被爱鸟人类捉获,好吃好喝被人类养活几月,最终不甚被一只黄白毛色狸奴破坏笼子叼出来吃掉了。
原以为这世也活不成,谁料眼前突现绿色荧光环绕身边,驱赶了姬无忧身后上方虎视眈眈的空中猛兽,指引他去往某一方向。
姬无忧停到枝头,歪歪小麻雀脑袋打量起那荧光,片刻后顺着指引飞去。
某人类城镇,成年黑猫玄知也见到荧光,唤来其他猫‘小弟’们伴行,开始谨慎尾随荧光。
深林中,白色小鹿刚刚逃脱猎人,正歪头舔舐自己身上中箭伤口,插在身上的箭矢忽然化作绿色荧光,顷刻间,白鹿身体恢复如初,那光芒却不散,飘飘然而起,向河对岸缓慢靠近。
溪水边,金色小蛇正伸头喝水,水中荧光冒出,小蛇喝饱水,跟着荧光爬行。
某草原,一成年狼脱离族群跟着荧光飞奔。
一时间,成像里五个不同的生物皆在做同一件事———追逐荧光。
只是有的画面缓慢,像中主角慢速前进,有的画面快得令寻常生灵眼花缭乱,像中主角日夜不停,越过万水千山。
姬无忧这回飞得不远,经过一人类城镇,荧光指引他下落森林,看到了一头同样被荧光环绕的灰狼。
那狼见了姬无忧嗷呜一声就往上扑,姬无忧躲开,那狼也不怒,望着上空的姬无忧原地转圈,嘴里发出着急呜咽声。
姬无忧看那狼如此哼哼唧唧,直觉认为对方是雾行,于是试探着落到离那狼不远处的石头上。
灰狼高兴地想上前,但似乎也怕惊扰到跟自己对比起来只有一小点的麻雀姬无忧,走了一两步就坐下来,舌头耷拉到外面喘气,跟条大狗一样乖巧等待,姬无忧不动,灰狼就收起舌头对着姬无忧撒娇般嗷呜嗷呜叫。
姬无忧确定了,这就是雾行。
此时草丛一阵沙沙声,爬出来条被绿光环绕的金蛇,没一会也到了姬无忧和雾行不远处,停下立起半个身子,吐吐蛇信子。
姬无忧认得,这是雨落。
三个等了小会儿,林中跑来一只白鹿,身旁亦有绿色荧光环绕,不必说,这必然是裴。
师兄弟三个外加雾行一个就此会齐,只是…
姬无忧四处端详。
殿下去了哪里?
身为捕猎者的灰狼雾行突然冲着高处叫了声,众小动物抬头,这才看见蹲在树上被绿光环绕的黑猫。
那黑猫不知都待在那里多久了,一直用金底黑瞳的眼睛注视他们,被发现才起身,从树上下来。
而随着黑猫行动,四周树上也出现不同花色的大猫纷纷从树上跳下,朝姬无忧他们包围而来。
麻雀身姬无忧曾不止一次被猫吃过,见此场面难免头皮发麻,好在那些猫都奔着黑猫去了,对姬无忧也没什么捕猎欲望,皆训练有素地跟在黑猫身后。
姬无忧不知第多少次在心中感叹:
殿下不愧是殿下。
总算见面,包括姬无忧在内的几只动物都打算交换信息。
姬无忧叽叽喳喳叫了两声,雾行也嗷呜嗷呜开心诉说自己来的过程,裴发出嘤嘤嘤的鹿鸣,雨落吐吐蛇信子,黑猫甩甩尾巴并不言语,一圈下来,不同物种的小动物们发觉他们谁也听不懂谁的言语。
四个出过声的互相大眼瞪小眼间,黑猫玄知慢悠悠伸出爪子在泥土上划拉出几个字:
‘你们蠢么?不认字?’
众小动物一怔,尴尬片刻,也纷纷开始划拉文字,姬无忧要用鸟爪子写,刚写两三个就被玄知一个个画圈圈起来写了问号,以及旁边还附上一句:
‘你在画什么?’
姬无忧:“……”
最终雨落艰难控制尾巴尖写小字,裴拿鹿蹄子写大字,雾行用爪子写不大不小的字,姬无忧点头是摇头否,就这么开启信息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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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看不出是什么时候留的,但观其纸张以及底下胶痕脏旧的样子,显然不会是近几年的。
白穆将灵力覆盖于手指,去开那木盒的锁,困扰沈思厌他们的禁制此刻仿佛不存在一般,白穆轻易就打开了盒子。
里面空荡荡,就只有一张比盒子还早不知几百年的破锦布,像什么垫盒底的废料。
白穆没轻视这块脏旧东西,拎起来放于桌面铺平,上头果然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字体偏古,但肉眼看也并非一个都不能认识,用灵力仔细解读来,居然是一种将自身魂魄分离逃命的法子。
这种魂魄分离法,与邪术中常见的魂魄分离法不同。
邪术中的分离就是白穆对胡景所运用的术法,把一个完整灵魂抽走几魂几魄,从而导致被分离魂魄者神智不全。
可这锦布上的另类魂魄分离法,是要把每魂每魄分别抽取一点,用这部分难以看出真伪的魂魄替死时,完全可以保留神智健全的大部分魂魄,逃离是非之地借尸还魂再获新生。
虽然这样分离魂魄会格外痛苦,但在必要时候也格外有作用。
就拿白穆被辄羽夺舍那时来讲,就算白穆没有设过一连串的防备,那这锦布上的法子亦可以让白穆保留神魂逃脱。
十七此时正站在白穆身边,也看见桌上锦布内容,迟钝道:“这方法他之前为何不告诉您?”
白穆不在十七面前戳穿令香的事,道:“大概是觉得我用不上吧。”
想了想又问道:“你要修习这术法么?”
十七点点头。
白穆随手将锦布扔给他,出言赶道:“我要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有空再修,修不了别硬修。”
“谢公子。”十七将锦布小心叠好收进储物戒,拱手道:“今日轮到属下值夜,属下不休息,暂且告退。”
白穆脱下靴子上床:“忙去吧。”
十七退出至门槛外,临着关门前又叮嘱:“所有窗锁着,明早才会开,属下就在一楼,公子有事呼唤即可。”
白穆倒头蒙上被褥,露在外面的尾巴尖不悦地慢速甩着:“知道了,别啰嗦。”
十七这才躬身关门离去。
白茶阁内一夜无事。
次日早,还未到辰时,沈思厌林彦坚他们就忙活起来,指挥着下属们在白茶阁里搬东西。
房间屏障不隔音,白穆醒得也早,没被吵到,穿戴好林彦坚放在床尾的新衣,开门穿过长廊。
长廊外侧那些窗户此时如十七所言全开了,穿堂风吹着头顶装饰用的淡色纱帘,日光照耀下的半透明影子在墙上舞动,窗外,晚上不曾瞧见的景色如画般被拘在一个个窗框中。
有淡墨远山,有泼墨般的亭台楼阁,不时也有小墨点一点两点的鸟兽飞过。
可惜白穆无心赏景,抻着懒腰下楼梯去,看都没看窗外一眼。
“少…公子,正好您来了。”林彦坚眼最尖,白穆刚下到三楼,他便跑上来,搓着手掌眯着眼,道:“白茶阁地板墙面估摸着今天夜里就拾整完了,现在就陈设没定下,我已经把烂货色筛下去,您在这些好的里头挑挑,定下咱们茶阁的风格基调如何?”
边说着边从储物戒掏出本册子。
白穆随手接过翻翻,见页数不少,里头还又有画像又有小字以及各种注释,一时半会儿估计看不完,便收起册子道:“明早找我取。”
林彦坚自然点头答应,将白穆请去和阁楼一样最先布置上椅凳桌案等物件的三楼小厨房用餐。
吃饭吃到一半,龙圣给的传讯令牌竟然亮起,白穆注入灵力,便听龙圣道:[天意,快些回宗门吧,你师兄快哭晕过去了。]
那语气颇为无奈,且话语间还真伴随着音和天哭的一抽一抽的声音。
白穆捏着筷子,一阵无语凝噎。
他首先想的不是成月里宅在掌门山头的龙圣怎么今日有空出来管事,而是在反思他昨天对音和天做了什么。
似乎也没做什么吧?血腥的事情他从没让音和天目睹过,很多甚至都未曾告知…
龙圣言语不多,再次叮嘱让白穆快些回宗门,随即切断令牌联系,白穆也默默放下筷子。
他想起自己干过什么了,昨天因着要爆发脾气只想快点脱身,脱口而出对音和天说了句‘你有你的私事我也有我的私事’就甩袖子遁逃了。
这句话显得他跟音和天很生分,但…
也不至于哭晕过去吧。
白穆尾巴甩甩,饭是吃不下了,起身翻窗御空向宗门赶去,同时心中对音和天的脆弱程度也有了个新的认知。
看来以后得在这位大少爷面前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白穆边唤出飞剑边想着。
仙道期御空赶路会更快,可仙道期御空也很是耗灵力,一般仙道修士长途御空可耗不起,更别提当前暗伤未愈还寿命寥寥无几的白穆,他当然比一般修士更耗不起。
故而即使着急也得从开始就从御空换成御剑往回赶。
万幸回百龙门后音和天也没真哭晕,只是在白穆进大殿的时候,坐椅子上抬头满脸委屈的看着他,顺便还拿帕子擤了鼻涕。
白穆见状不知为何想笑,碍于龙圣在旁边,硬是忍着,神情淡淡行礼道:“师尊,二师兄。”
“瞧瞧吧。”龙圣从储物戒取出个新帕子递给音和天:“把你师兄惹得,哭一地帕子。”
白穆揣着明白装糊涂:“弟子不知如何惹着天乐师兄了。”
音和天听见他肯叫自己字,鱼翅样龙耳朵一张,本来憋回去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你…你昨天丢下我…呜…”
话没说完,被自己哭噎着,抽了两下气才继续道:
“丢下我自己走了,令牌也联系、联系不到你,我以为…我还以为又把你弄丢了…”
白穆笑不出来了,看着音和天波涛汹涌的泪水,内心极为震撼。
真的假的,这真是被自己昨天一句话给惹哭的吗,不是,那么大的龙,为什么能这么哭?
这真是音和天吗?自己儿时记忆中那个音和天少爷?从重逢开始就大变样,莫不是被夺舍了?可也不像啊,平日里没事时他分明就还是他啊。
白穆此刻思绪乱作一团,抬起手不知能干什么,又放了下去,尴尬得尾巴僵成了一条线,在哭声中沉默良久,道:“呃…对不起?”
音和天听了这简简单单一句道歉,脸上神情更加委屈,龙圣见状赶忙和稀泥劝道:“行了,师兄弟哪有隔夜仇,师弟给你道过歉了,这事过去了。”
“天意,过来安慰安慰师兄,抱抱他吧。”
白穆走路就快同手同脚了,但还是依言照做。
音和天站起身回抱住白穆,头埋对方脖颈间接着哭,只是哭着哭着动静似乎假了些。
龙圣音和晋宣把自己这侄子音和天行为看得透彻,却是不点破,悠悠出言道:“可怜见的,这么能哭,要是个水灵根,给整座百龙门施雨都够了,还能分去阴阳山脉几个时辰。”
音和天才不管龙圣阴阳什么,抱着白穆不撒手,大有后一生都不松开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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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交流后,众小动物都惊讶发现姬无忧竟然死亡过七十多次,但看姬无忧小麻雀这淡定的样子又完全不像经历过痛苦。
裴费半天劲写出寥寥几行歪七扭八的字,表示自己死亡过三十二次,心态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不敢想姬无忧是怎样撑过来的。
玄知猫爪写字飞快,让裴先别在这拿蹄子乱刨浪费时间还浪费泥土地,安排其去周边跟他的猫小弟一起修整下四周环境,好做根据地,具体行为吃草即可。
小白鹿发出嘤嘤嘤声抗议,玄知全当看不见,转而又提问雨落当前所用是第几条命。
雨落用尾巴尖写了如蚯蚓般的两个‘一’,以此代表当前是第十一条命。
这数字让裴很是嫉妒,鹿鼻子喷气想质疑雨落撒谎,奈何玄知不让他写,只好作罢,挪挪位置低头泄愤似的吃起草来。
‘师尊现在是…’雨落问句写到一半,玄知就已经在地上写出来个完美的‘三’。
遂又补充:
‘一命不明不白,疑似胎死腹中。二命像是被这方天地主针对,死于来路不明的野狗。 三命自始至终也在被针对,直至来汇合前。’
玄知爪法熟练有劲,用简短文字描述道。
姬无忧惊讶,方才他还觉得雨落很厉害,还道玄知应该也差不多用过十多条命,没成想玄知直接控制在个位数,甚至是三条命以内。
真不愧是…好像有点太频繁了,过阵子再感叹。
姬无忧收住念头。
玄知此时也瞥了眼姬无忧,很快又移开视线,看向没什么存在感一直舌头搭在外边喘气的灰狼。
‘你?几条命?’
玄知问。
灰狼雾行狼爪子划了道横杠,在众小动物还在等他继续下一步动作时,自顾自收回了爪子。
众小动物盯着那横杠呆了会儿,齐齐扭头看向灰狼。
多少?!
一条???
裴忍不住发出特别的声音来展现他的不可置信。
雨落和姬无忧虽然分别是没有太多情绪表达方式的蛇和麻雀,但却一个立直了身体,一个脖子扭了好大一角度,诧异模样再明显不过。
‘是死亡一次,还是现在就是你来此方天地的第一条命?’玄知追问详细。
雾行不想写字,爪子按到后半句上:“汪!”
狗…
狼叫声惊走一片飞鸟。
黑猫得知答案,甩甩尾巴不再纠结这话题,把字都抹掉,开始画起附近地形图。
姬无忧习惯雾行的好运气,也没纠结,因好奇盯着黑猫画图,羡慕的看着那一条条笔直的线,渴望有天自己也能画线画这么直。
裴和雨落却是忿忿不平,很想把雾行的经历全都问个明白。
凭什么啊,哪怕是他们师尊如此厉害都死过两次,雾行这小子呆头呆脑的,凭什么一条命不丢?
一蛇一鹿恨恨地盯着灰狼,而灰狼毫无所觉,耷拉着舌头跟小麻雀一起专心看黑猫写写画画。
不多时,附近城镇、水源、各类兽群常活动区域展现在泥土地上,城镇中商铺等各类场所皆有所标注,据玄知自述,他居然提前一天就到了这里,且用一天时间就探查了这么多有用信息。
‘本王希望你们将地图都刻印进脑子里,别让本王再画第二遍。’
玄知写道。
众小动物纷纷点头。
虽说裴和雨落看着都不怎么靠谱,可那也仅仅是在玄知面前,单独拎出来的话,各自都能文能武,脑袋灵光得很。
地形图这种东西,仔细端详两眼皆可记下。
因为有陌存在,所以姬无忧从前没背过地形,现在联系不上陌,可也有督察局系统面板,尝试记忆的同时,姬无忧也熟练使用面板将画面储存,以防出错。
唯独雾行盯着地图半天,不动声色收回舌头,狗…狼脸上表现出沉重。
玄知在一片区域圈了个圈,写道:
‘以后这里就是据点,也是你们现在的所在空地,雾行以后负责打猎,本王会分给你两个捕猎好手同你一起,裴以后负责打水,水桶一会儿去镇子上抢两个来。’
‘吃草的自己吃,周围有的是草。’
‘姬无忧隔一炷香就巡视一圈,本王的那些猫顶多上到树顶,无法巡视更远。’
如此吩咐,照样不容置疑。
‘雨落,把你们妖族修炼成人形过程写出来。’
‘现在就都开始行动。’
随着玄知正式下令,所有小动物都开始忙碌起来。
裴、姬无忧相继离开,雨落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玄知盯着雨落写字,半晌,突然抬头看向还在原地的灰狼雾行。
此时一只乌云踏雪和一只狸花已经等待雾行出动多时了。
‘你还不走?’
雾行用爪子写字道:‘殿下,我背不过地图。’
此言引得雨落鄙夷,玄知甩甩尾巴,也不耐烦写道:‘它们两个认,你跟着它们。’
雾行这才跟随两只捕猎能手小猫离开。
他耽误的这段时间,雨落写字已经写了一大长篇:‘师尊,现在的妖族生来只要有父母长辈传功加上教导,假以时日开悟就可以化人形,弟子记得弟子很小就能化形了,好像在五岁前?’
玄知小猫头点点:‘你三岁时为师捡你,你已经是人形。’
雨落又写道:‘师尊,弟子现在其实知道化形方法,可修炼不起来。’
‘就算修为全清,凭咱们都能写字,按理早过了通智阶或者聚灵阶,然而弟子一点法力也无。’
玄知闻言思索后写出大长篇:‘本王在来这边镇子前,让那些猫叼回来过不少书,其中一本,里面寥寥几笔提过一只被人类好吃好喝养着的鸟,每天站在人类主子肩头听主子念书,有天居然学会和那人类主子一般讲话,声音都一模一样,后来人类科考时意外病倒,它一只鸟居然幻化成它主子模样去赶考,还替主人考取了功名。’
末了玄知提问:‘这有可能是真实的么?’
雨落答道:‘确有可能,而且师尊,我有一‘世’也听过这个故事,是一个说书人讲出来的。’
玄知若有所思,抬头看向空中那只通体雪白的麻雀。
‘等你师弟下来,跟他学鸟叫。’
雨落一愣:‘师尊,不该是学人说话吗?’
玄知瞥他一眼,写道:‘学呗,你去镇子上请个教书先生来。’
雨落吐吐蛇信子,不再写字。
‘你直接修炼不成,大抵是因为有违这里所定修炼顺序,书中出现的是鸟学人说话,可能就是此方天地所给修炼顺序提示。’玄知写道:‘既如此就跟着顺序来,先学鸟叫,再学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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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亲如故的师兄弟两个和解了,可等着白穆回来的李恭耽一宿没睡,现在也还正处气头上。
他从其他百龙门弟子口中打听到白穆踪迹,火急火燎冲到龙圣所在大殿外,站在禁制外高声喊,说他有事要与白穆当面对质。
音和天不知缘由,松开白穆看看那肉眼望不到的声音来源,又看看仿佛早有预料的龙圣音和晋宣,一脸不明所以。
“进来吧。”龙圣挥袖解除禁制。
李恭耽闻言动身四五个阶梯一步跨上来,几下就上到殿里,怒气冲冲伸手就朝白穆抓:“师弟还知道回来!”
音和天赶忙又挡在白穆身前:“师兄这是作甚?”
李恭耽面巾蒙着下半张脸,通红的手指着白穆:“你问他!!”
白穆故作惊讶:“大师兄您的手怎么了?”
“装!”李恭耽气得不行:“你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说着还要越过音和天去打白穆。
白穆左躲右闪,学音和天刚才模样委屈巴巴道:“师兄怎么冤枉龙呢,我刚回宗门,关于你的事一概不知啊!”
“是啊师兄!我作证,天意他刚才才回来!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音和天一如既往袒护白穆,李恭耽往西转,他也跟着往西转,李恭耽往东转,他也跟着往东转,总之就是不让对方越过自己这道防线。
“误会个屁!”李恭耽一手往音和天身后抓,同时怒吼道:“除了他谁会在我书房门上放面粉!!”
白穆躲过那一爪子,大声告状:“师尊大师兄说脏话!!”
李恭耽食指指他,咬牙切齿:“骂的就是你!你过来来,你给我过来!!”
龙圣看着老鹰捉小鸡的三个亲传子弟,真不知说什么好。
遥想以前,他座下大弟子做事稳妥、不苟言笑,二弟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可自从四弟子拜入门下后,除却三弟子成日在外瞎跑不受影响,大弟子时常被气的跳脚,二弟子越发像小孩一样耍赖。
如今眼前这三个,一个请假一个旷课一个夜不归宿不说,还都闹到掌门殿上来,像什么样子。
想是这般想,可音和晋宣没有任何生气的念头,端详几个徒弟吵吵嚷嚷半晌,竟不知不觉被逗笑了,只不过简单扬着嘴角,并没被注意到。
“呵,你敢当师尊面起誓不是你所为么!”李恭耽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说道。
白穆不敢,修行者的誓言可糊弄不得,但他本就没打算藏太深:“那或许我只是想借地方做饭给师兄吃呢!”
这话差点给李恭耽气笑了:“谁**在书房做饭啊!!!!再说你会做饭吗?!!”
李恭耽一把摘下面巾。
“还有这怎么算?!啊?!还有那床腿是怎么断的?!!”
“噗。”白穆没装住,笑了下又立马变回脸:“天呐师兄!您的脸怎么了?!怎么上白下红的!”
“笑了!他刚才笑了!!”李恭耽揪住音和天衣领:“看见了吧?!看见了吧?!!他一直在装模作样!”
音和天实话道:“天意在我身后,我看不见。”
“啊啊啊啊!”李恭耽拔出剑来:“你让开!!我今天不揍他一顿我以后都道心不稳!!”
白穆立即后撤远离,夸张道:“师尊!大师兄要杀我!”
眼见都动刀子了,音和晋宣不得已用法力将三只全部控制住。
“行了。”
音和晋宣道:“为师算是听明白了,进勉,你是想说你四师弟在你书房门上放了面粉,导致你皮肤染了红色,还破坏了你的床,是么?”
李恭耽憋着火气道:“正是如此!”
音和天插话:“大师兄本来就是红的啊,许是人形出岔子了呢?”
“你闭嘴!”如若不是被控制,李恭耽定要呼音和天后背一巴掌:“我本体是品红色!品红色明白么!你看我头发的红和脸上被染的红是一个红么!!”
音和天茫然:“有何区别?”
李恭耽又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音和晋宣揉揉眉心,点名道:“天意,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白穆乖乖道:“弟子认错。”
听他承认这样快,音和晋宣不禁有些意外,解开控制他的法术,顺着话道:“你缘何如此?”
白穆能动后立马转身面朝音和晋宣,俯身拱手道:“师尊,大师兄平日里监管门内弟子时太过苛刻,百龙门内积怨已深,弟子见那些底层弟子常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被扣过多积分,导致生活苦楚,忍不住就替他们出了头。”
“但弟子现在想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大师兄管他们也对,弟子不该因为这些找大师兄的麻烦。”
“弟子自愿领罚。”
白穆讲得那叫一个义正辞严,还自己找完了补,把李恭耽一肚子理全抢着说了,给对方剩的就只有气话。
“假不假啊你!”李恭耽气道。
音和晋宣压压手示意李恭耽让其稍安勿躁,随后坐回椅子上,朝白穆说道:“你既然认了,那就罚你抄十遍百龙门门规。”
白穆低着头,神情不由得一怔,只觉得这处罚太轻了些。
“还有。”音和晋宣接着道:“赔偿你师兄损失,给你师兄道歉。”
白穆脑袋始终恭顺低着,再拱手,道:“是,师尊。”
音和晋宣解了剩下两个弟子身上的法术:“无事就退吧,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白穆与音和天一起告退,余光去瞧李恭耽,竟真的对这处罚没有任何不服,反倒是终于解气了的模样。
此等结果,着实在白穆设想之外。
百龙门看着规矩繁杂,门规比万兽疆域多两倍不止,可这惩罚,居然如此轻飘飘的。
[咱们门派,有重罚过谁吗?]下阶梯时,白穆传音问音和天道。
音和天答:[有啊,几年前二长老门下弟子做事马虎,将二长老的经书全泡了水,被二长老狠狠敲了五棍子。]
白穆:[就这个?]
李恭耽也从阶梯下来,步伐比较快,朝白穆中气十足地哼了声,甩袖子御剑而去。
音和天朝李恭耽拱了下手送别,这才继续传音道:[不止,据说大长老以前有个徒孙,竟有天夜里闯他师父的房间,向他师父,也就是大长老的徒弟表达爱慕之情,当晚就被提到审堂,被大长老判重打二十棍并逐出师门了。]
[这登徒子,违背伦理不说,还深更半夜闯一妇人房间,真是不要脸。]
白穆静静听着,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与音和天真是天差地别。
万兽疆域里,师徒乱伦根本算不得什么事,而如果真罚下去,没死就算轻罚,比如自己当少宗主那些时日,把一个羞辱柳依依的弟子打的筋脉寸断,那弟子最后还得爬起来跪着谢自己饶他性命。
白穆不说话,音和天还当他又回忆起在万兽疆域里受尽磨难的经历,凑近拉上白穆的手,传音道:[别担心,天意。]
[百龙门和万兽疆域不一样,条条框框是多了点,但所有龙都是好的,而且因为我们都是龙族,所以绝不会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大多时候,大家都很和睦。]
音和天冲白穆笑着,白穆也回以一个微笑。
他们手拉着手,看着无比亲昵,可白穆此刻却觉得自己与音和天之间,横跨着一条深而宽的沟壑,对岸阳光明媚、绿草如茵,自己这儿却暗无天日、乌烟瘴气。
一个个惨死修士面容在白穆脑海中闪过。
是什么时候,他也成了那个与妖九一样的伥鬼,而不自知呢。
“你在想什么?”音和天捏捏白穆手背,将白穆思绪唤回:“都过去了。”
音和天指指天光:“瞧,今天是个大晴天,等我中午下了学,咱们去抓鱼可好?估计到那个时辰,日头会把水都晒得暖洋洋的。”
白穆笑得真了些,抽出折扇掩唇:“我觉得可行,上午我去买买渔具。”
音和天道:“那要是捕的鱼够多,咱们今晚就烤了吃?”
白穆挑眉:“你会烤鱼?”
音和天温笑:“这有何不会的。”
他松开白穆的手,撸起袖子就开始虚空演示怎么烤鱼,搭配着讲解,游刃有余的模样还真有大厨风范。
白穆笑看着他,耐心倾听。
对岸的光向着沟壑多移了几寸,托音和天的福,白穆也能感受到几分草木香。
他才没有为虎作伥,所杀皆作恶多端,该死之辈。
白穆抛开阴霾,与音和天谈笑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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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学鸟叫,那属实不是件容易事。
人形时可以千变化万的嗓音用来学鸟类叫声,都要颇费一番工夫,更何况是当下种类各不相同的四只动物。
姬无忧颇为幸运,他自己就是鸟,至少已经掌握一种鸟的叫声,但这并不是说他就可以不学叫了,毕竟麻雀并非所有鸟类的代名词。
天知道这考验关规则是不是只需要学一种鸟啼。
姬无忧教玄知雨落等一行麻雀叫声以及慢速演示发音的同时,依然得抽空学其他鸟类声音。
狼族雾行发音都算多的了,‘啊呜嗷嗷’半天也没摸到模仿麻雀发音的窍门,裴也一样,只会嘤嘤鹿鸣。
雨落更不用提,怎么叫也多是哈气声,其余几只动物都没指望他一条蛇能学什么叫声。
唯有玄知小猫舔舔自己嘴唇,张开小猫嘴发出了最类鸟的叫声。
众小动物惊讶看去,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学会。
玄知不急不缓写道:‘自看过那故事起就在模仿鸟叫,练习时日已久罢了。’
众小动物恍然。
那故事,他们全都有接触过,姬无忧是被关鸟笼时自上而下视角在桌面书籍上看到过,雨落则听猎人夜里围坐篝火旁讲过,雾行被草原大风刮来地记载那故事的纸糊脸过…总之版本内容皆相同,一字不差。
只是那时他们光把故事暗暗记下,并未付诸行动。
就在众小动物沉默思考的时候,憋了半天叫不出来的雨落突然整条蛇一蹦,张嘴发出了一声像升天爆竹般的响声。
这下众小动物都顾不上那故事了,目光全汇聚到雨落身上,连玄知的那几只看守猎物的猫小弟也纷纷望过来,全因为在场生灵除姬无忧以外,皆是头一次听见蛇的叫声。
姬无忧早在影像中看过蛇叫,可这与实际所见所闻到底感官不同。
雨落又卯足力气嚎了一嗓子,整条蛇身也再次一蹦。
“嗷呜嗷嗷!”雾行好像被逗笑了,狼脸上出现嘲笑的表情,姬无忧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雨落吐吐蛇信子,脸上看不出喜怒,爬过去对着狼腿‘吭哧’一口咬了上去,痛的雾行也嗷一下发出尖锐叫声,比雨落方才那叫声只大不小。
虽然雨落没毒,但雾行依然气愤,‘呜呜’着呲牙要咬雨落,雨落不甘示弱,立起大半蛇身哈气嘲讽。
一狼一蛇相互对峙,眼看真要打起来,玄知闪身上前,猫爪子两下刨地给两个张着嘴的分别扬进去一些泥土。
两个打不起来了,各自转头开始往外吐泥。
于是就轮到裴嘲笑了,又跺蹄子又嘤嘤嘤,可见笑得有多开心。
吵吵闹闹一月有余,终于,包括雨落在内的来客灵魂皆用自己的动物身躯学会了鸟啼。
其中学习能力强的姬无忧学了不下十种鸟类叫声,而玄知掌握发音后,学了六七种鸟类叫声,至于雨落他们,各自少说也学了一两种,他们的叫声已经以假乱真到可以将所模仿鸟类吸引来给众动物加餐,算是学有所成。
不过身处陌生天地内,几个来客都谨慎地没去作额外杀孽。
维持生存即可,生活无需太过精致。
叽叽喳喳。
小猫玄知用几只动物都会的麻雀声发出了去人类城镇的指令。
虽鸟啼不如人言那样详细,但组合叫声也能表达意思,翻译成人类文字,便是如下方所写:
‘向后’、‘出发’、‘无毛’、‘窝’。
以及还有:
‘抓’、‘东西’、‘给’。
要再进一步翻译,那就是:
‘出发去后方的人类城镇,带上抢来的桶,(归还)给他们。’
姬无忧等动物叽叽喳喳应了两声,一行收整出发。
裴叼着还装有半桶水的木桶,雾行叼着一空桶,姬无忧在天上飞着,雨落爬着,玄知带着一群猫小弟垫后。
走出不远,小蛇雨落因爬行慢而掉队,玄知命令裴驮着雨落,裴扭捏不愿意,雨落也不屑让裴驮,最终不记仇的雾行同意载雨落一路。
这下雨落有了坐骑,整条蛇盘在狼背上,立起上半身,蛇嘴一张,用鸟叫声向雾行浅浅表达谢意。
姬无忧俯视下方,觉得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抽象。
又前行数百米,玄知也不想走路了,几下跳到鹿背上,找地方一坐,尾巴一圈盖在自己爪子上。
师父要让他背着,裴可不敢再不愿意,叼着桶无事发生般继续往前走。
于是灰狼驮金蛇、黑猫骑白鹿,还有白麻雀低空跟随、群猫围绕,这一行奇怪的动物刚入城镇大门走上街道,就引起许多人类围观。
小白鹿裴此时径直往一边走,站在那侧的人类纷纷退让,最终让出一家铺子,鹿在铺子外放下水桶,雾行见此,也咬着桶提手放到那铺子门旁。
咣当!
裴把雾行放的那只空桶踢进铺子里,不一会儿从里屋出来一白头发老人。
他眯着眼睛捡起门里的木桶:“耶—?俺桶咋搁这嘞?”
又往门外一看,吓得腿一软:“噫!恁这都是弄啥嘞呀?!怎么有鹿!还有猫?!”
裴没管那老人,老老实实当玄知坐骑驮着猫身玄知往镇子里处去。
路过一开着窗户的人家,里头小儿正坐窗边朗声读书,玄知踩踩鹿背右边,示意其凑过去。
走近以后,读书声变得清晰,半大点的小娃娃用着标准官话念德念礼,而这家妇女正边收拾卫生边训斥着那雕木头的丈夫:“你咋恁狼档哩?我类个乖乖,手巾恁就放墩儿上!一天天搞得跟个大人物似的,全指着俺给你收拾嘞!”
裴从窗户探进头。
“噫!”小娃娃扔掉书本,被吓回方言:“谁家牛?!咋是白嘞?!”
娃娃父亲起身看了下:“信球,这是头鹿!”
玄知踩着鹿头跳进窗户,不管一家人惊讶的表情,用爪子翻开书,发现看过,且不是初学者该学的,于是又赶在妇女拿扫把赶他前跳出窗回到鹿背上,拿爪子收着指甲在鹿背上写:
‘找给小儿开智的学堂,去那里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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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白穆带着音和天捞走百龙门观山湖里十多条大肥鱼,借洛川小师叔院里水缸存放并匆匆蹭了顿饭后,该上课的音和天回去上课,该抄门规的白穆在洛川清霄所住山峰上亭子里抄门规。
洛川清霄嫌自己待着无聊,也跟过来,盯着白穆写字看了好一会儿,好奇道:“哎,我听说李师侄居然请假不去巡逻,你对他做什么了?”
罚也罚过了,白穆用不着隐瞒,对着玉简边抄写边道:“只是给大师兄洗澡用的水里弄了点隐红浆果,导致他身上染色,估计明晚上就褪差不多了。”
“哈哈哈。”洛川清霄乐得不行:“你可真行,上个惹他的,有一月里积分全被扣光,那一月上课必备材料都用不起。”
白穆笑笑:“我又不指着积分度日,他能盯上我更好。”
洛川清霄鼓掌:“你这是舍己为同门,大义啊。”
白穆抄写完一张纸,换了张接着写:“小师叔言笑了,我这样捉弄师兄可谈不上大义。”
“其他弟子总归因为你被分摊了违纪压力。”洛川清霄自认有一套理,坐到白穆一旁石凳上,身子一转,胳膊肘搭桌面手托脑袋,姿态散漫没个长老样:“再有这档子事,带我一个呗?”
白穆笔尖一顿,写完一字抬起头:“小师叔意思是?”
洛川清霄发牢骚道:“哎呀——好师侄你有所不知,你师叔我啊整日除了练剑就是要练剑,都入了百龙门,家中长辈还天天催问我练剑练了多少,这枯燥无味的练剑日子,我可太无聊了。”
“实在想找点乐子。”
白穆带着诧异眼神打量他:“小师叔莫不是来真的?”
洛川清霄一拍桌子直起身:“那还有假?他们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你能搞出来这出,本来也与我那天跟你讲那件趣闻有关,结果你暗戳戳计划不带我,我好歹有长老身份,你拉我入伙,说不准这回都不用受罚。”
话说到这份上,白穆哪还能不应,乐道:“成,下次一定带您,到时别怪晚辈拿您挡箭就行。”
洛川清霄哈哈笑道:“那都随你安排,我只想玩尽兴。”
傍晚,下了学的音和天应承诺来烤鱼,御剑距离老远,就看见洛川清霄和白穆双方颇有气势的在下快棋。
落地后详见棋局,音和天不由失笑。
下棋的两个只注重速度去了,根本没管棋形,黑子白子一片一片粘连一起,东一出西一出各自为营,乱得跟妖界九派十八国乱战似的。
“投了吧。”洛川清霄执黑边下边劝降,主打一个棋局心理双重进攻:“我这手飞完你这块还想做活?你的好师兄来给你烤鱼了,快去烤你们的鱼,那鱼都比你这块棋活。”
事实却如洛川清霄所言,因为他飞这一手,白穆快下不得了,举着棋开始算,想看有没有破局之法。
“没得补救,不用看,做不活。”洛川清霄泼凉水道。
音和天想出主意,刚要张口就被洛川清霄出言点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一边还催促着白穆:“快下快下,说好下快棋,你这已经不合规矩了。”
白穆见挽救不了那十多颗子,眼睛突然注意到右上黑棋一条大龙破绽,眼睛一亮执棋啪一下点过去,大龙隐有被掀翻之势。
洛川清霄‘嘶’了声:“好小子。”
“你这般挑衅,那我可不留手了。”
于是接下来黑棋先是稳稳护住大龙,随后毫不手软一番猛攻,打的白穆这个根本没下过多少盘棋的棋手毫无招架之力。
“不玩了不玩了。”白穆抓了一把棋撒棋盘上,算作认输。
赢了棋,洛川清霄并无多少得意,反倒是夸起白穆:“行呀,对比前几盘长棋挺快,有空多来师叔这儿学棋。”
“风大,听不见!”白穆拉着音和天就去找放鱼的缸了。
待到走远了,音和天道:“跟小师叔学棋挺好的,他可是百龙门里第二高手。”
白穆道:“没兴趣,学也学不精。”
这倒是。
音和天认可地点点头,绑起袖子道:“那咱们烤鱼吧。”
从水缸捞出鱼,照头一拍,竹签一穿,音和天手掌一展就要往鱼身上放电,被白穆及时拽住胳膊。
“你不用炭火烤吗?”白穆问道。
音和天快速甩着龙尾巴道:“用电烤鱼也是烤,电鱼才好吃呢,外酥里嫩。”
白穆看看都没去内脏的鱼,略有怀疑地松开他,噼里啪啦一阵过后,焦黄地烤鱼被递到白穆手上,咬一口,外熟里生,还滋滋冒血。
音和天忙拿回来:“等下,我再加工加工。”
又一阵施法,鱼焦成了碳色。
白穆舔干净自己唇边鱼血,静静看着音和天把碳鱼丢进草丛,好笑地帮他从水缸又捞出来一条,拔匕首刀功熟练地去内脏串好递过去:“是那条鱼有问题,呐,再烤。”
音和天通红着脸,接过来迟迟不敢再放电:“我觉得…或许碳烤才…更好吃吧。”
于是师兄弟两个去问小师叔洛川清霄要来火盆和碳,白穆又快速处理好两条鱼,音和天大厨想一雪前耻,三条齐烤。
这回碳火慢烤,前面顺利地很,可不知是不是他翻动太勤,鱼先是破皮,随后一块一块地掉肉,等熟的时候,坑坑洼洼地看着都没食欲了。
音和天挫败极了,索性中途有撒调味粉料,味道还算可以。
“外表不算什么,好吃就行。”白穆拍拍音和天肩膀,另一手拿着烤断签子的鱼:“真的好吃,不信你问小师叔。”
洛川清霄正忙着,嘴里嚼着肉,手上挑鱼刺,闻言点点头,样子不像敷衍。
音和天终于好受了些,吃完自己的那份鱼,受鼓舞下打算继续把剩的鱼烤完,一条比一条有进步,最终烤出来一条完美的鱼,签子也没断,高高兴兴拿给白穆:“瞧,这个是不是很好?”
白穆配合哇了声,非常珍重拿过签子举着鱼表扬道:“像酒楼卖的一样,还是最贵的那种。”
“给你吃。”音和天笑着用手抹去自己下巴汗水,没注意自己脸上已经好多道碳灰痕迹了。
洛川清霄打眼瞧过来,差点因为笑被鱼刺卡到:“天乐去洗把脸吧,你现在都成白底黑花的杂色龙了”
实际第一回烤东西的音和天不明所以:“什么?”
“不妨事。”白穆运转灵力,冰凉法术之水拂过音和天脸庞,带去脏污又分散为水雾扑灭碳火:“大厨累坏了吧?这条鱼分两半咱俩一起吃好了。”
洛川清霄放下手里只剩尾巴的鱼茫然抬头:“不是?那你们小师叔我呢?”
音和天指着洛川清霄前边桌子上堆积成小山的鱼骨:“小师叔你都吃这么多了!”
洛川清霄也指白穆:“他也没少吃啊,是他不怎么吐骨头而已。”
音和天道:“我小师弟他还长身体呢,就该多吃点。”
洛川清霄乐了:“仙道期定人型了还长什么身体,你怎么为了护着他说瞎话呢。”
音和天道:“原形还得长呢。”
洛川清霄笑道:“原形随年龄修为长跟吃的有什么关系。”
音和天:“多少有点关系。”
他们说话间,白穆已经吃上了,一口接一口咬地飞快,还真不吐刺,很快咬剩下一半让出来。
洛川清霄见状不想吃了,音和天不嫌弃,接来美滋滋吃完。
“你这是在吃他口水。”洛川清霄嫌弃道。
音和天不以为意:“小时候我俩还一个被窝睡觉呢。”
吃饱喝足的叔侄三个又聊了会天,这才散开。
白穆与音和天一道回住所,白穆还想着林彦坚给的那本摆件装饰册子,点着法术灯拿笔开始挑选物件画圈。
“这是什么?”
音和天在白穆房间喝茶,也跟着看:“你喜欢这些东西?”
白穆随口开玩笑道:“这不是在给你挑聘礼么,好让你风风光光把那个心仪姑娘娶回来。”
“啊?!”音和天大惊,夺过册子站起来:“不是的天意!”
“我没有什么心仪姑娘啊!!”
白穆慢速甩甩尾巴:“不说就不说,抢我册子干嘛?还回来,别耽误我办事。”
音和天死活不愿:“不行!”
白穆起身去抢,音和天后撤闪躲,白穆抬脚踢中音和天拿册子手腕,虽用力不大但册子如愿掉落,白穆伸手要抓,音和天一尾巴将册子扫出门去。
“你听我讲天意!”
音和天抓住白穆手腕:
“那天的镯子是给你买的!我心悦的是你!!”
白穆想用法力取回册子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错愕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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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规模不大,众小动物分散行动,找寻几家也没找到什么学堂,偶有一家请了教书先生,讲课还一股子地方方言味儿。
搜遍整座镇,终于发现有一家族自己开办的族学,请的先生较为专业,可惜先生讲的已经不是初阶段课程,听课的学生们也早过了识字阶段,早已经能互相探讨文章内容。
玄知见教字先生实在难找,于是下令让众小动物偷了数多本识字书来,边看书边去听那族学先生讲课。
早已预料的,当几只动物真正进入学院时,难以避免地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风雨。
毕竟白变这种在人类自己族群里属于异类的颜色,在动物中可是祥瑞,这种祥瑞一下出现两个,还与神秘的玄猫、象征高贵颜色的金蛇、以及本不可能单独行动出现在镇子里的狼组合在一起,携带书本,和谐听人类讲课,如此景象,这群住在附近的人类觉得自己要是不来亲眼一见,简直是错过千百年难一遇的奇观。
所以不仅学院学生先生们抢着围观,连外边的人都试图挤进学院或者干脆扒在围墙上来看,学院外的整条街道都被小镇人类挤得水泄不通。
如此吵闹之下,别说先生也跑来看不讲课了,即使在讲,姬无忧他们也听不见。
大抵是办族学的家族想造势,等到小镇官员抵达且叫来画师画像时,那讲课的先生已经恢复讲课,学生也被治理着好好听课了。
当天,这所学堂名号传遍每个小镇民耳中,几天后,多家外地大家族派人来访这办族学的家族以示友好,一月后,给姬无忧等动物讲课的先生被封了高官,名声传成了下凡的天上文神。
而每日坚持早来听课的姬无忧等小动物也成了着名的五祥瑞,连带着打猎的猎户都被下令禁止猎杀姬无忧等动物的同类。
“师尊,没必要在此浪费时间了,那人类已经被名利迷惑,不再认真钻研诗书经文,我们从他身上再学不到什么了。”金蛇身雨落盘在狼身上口吐人言,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黑猫玄知在狼前面走着,嗤笑道:“他就是继续钻研,也不见得学问高深到哪里去。”
白鹿裴附和道:“的确。”
这师徒三个对有过师生缘分的那个中年人类没有丝毫尊敬之心。
姬无忧雾行倒不至于如此德行,他们对于那个原本脚踏实地,为贴补家用才出来教学的学子,变成如今一切言行只为作秀赚银子的生意人这件事,心中到底是有惋惜。
“今日围观咱们的人里,不是有谈到一个在深山修行的人麽?说他已经能入水不溺入火不焚。”雾行开口道:“我们不如去那里看看?”
雨落啧了声,道:“你不妨猜猜我们这是在往哪里前进?”
雾行还真听不出反问句:“哪里?”
雨落吐吐蛇信子:“找大夫给你看看脑子。”
雾行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要不是姬无忧在我头上站着,我现在就打滚把你甩下去。”
裴拱火:“快甩,嘴欠的他,早该治治了。”
雨落冷笑:“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们句惺惺相惜?”
裴驴蹄子刨刨地:“你信不信我能不误伤那鸟那狗且精准踢死你?”
玄知甩甩尾巴,回头训斥道:“别吵。”
队伍霎时安静。
集体沉默走了一会,玄知突然停住疯狂甩起右前爪。
众动物一看,这才发现其爪上粘了张有大片融化糖痕的纸。
玄知一口咬下纸来跳开,发现包括雨落在内的众小动物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不必见怪。”玄知淡淡道:“是这动物躯壳的本性。”
随后转身无事发生般往前走。
可饶是姬无忧这样不是完全熟悉玄知的都看出对方的尴尬来了,雨落与裴又怎会看不出,只是不敢戳穿罢了。
估计是此方天地老者发现了乐趣,没走两步,玄知又一脚踩进水坑,那水一下没过玄知半支小猫腿,他当场炸毛,弓着身子以一个怪异姿势横向跳到边上。
这下又引得姬无忧他们静止沉默了,纷纷默契移开视线。
姬无忧抬头望天,雾行低头看地,裴转头往后看,雨落则拿尾巴挡住自己视线。
虽场面依旧很尴尬,可高傲的西冥王小猫玄知到底还是有了台阶下,轻咳两声,揭过这篇章。
随后接下来一路都相安无事。
不知其余在场生灵怎么想,反正在姬无忧心中,玄知那威严冷漠的形象此刻算是彻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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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和天不至于傻傻认为白穆是没听清,见对方反应,心已然凉了一半,但还是不甘心着鼓足勇气复述补充道:“天意,我心悦你。”
“我想和你结为道侣,想以后都和你在一起,想我们同吃同住,想…”
“停,打住。”白穆挣脱音和天手腕,像是刚缓过神来:“你…让我想想…”
音和天手中空了,却迟迟没放下手,耳朵尾巴倒是先耷拉下来了,面上强装着镇定,道:“好…”
白穆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看他:“我承认,我的确…对你和对其他任何生灵都不一样。”
“可是…如果你讲的心悦是共度余生的那种爱恋,那我实在不知道我对你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白穆抬头瞄了眼音和天,见音和天又开始憋眼泪,忙道:“你再给我些时日好不好?你先让我想想…”
至少不是明确的拒绝,音和天心底到底还是保留了一丝希望。
“好,我等你。”音和天往门外后退着,他这心意表达的太过草率,太过匆忙,不符合他之前的设想,也让他现在有些无法直面白穆。
甚至音和天连问白穆那所谓的‘些时日’到底是多久,是几天,几月,还是几年的勇气都没有,颇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去房间。
于是刚和好一天不满的师兄弟两个,当晚又分散开,连着几天见面都只是尴尬着打招呼,甚至百龙门里都起了掌门亲传弟子白穆音和天师兄弟两个吵架的传闻。
不过这些是后话。
音和天表明心意的当晚,两条当事龙都彻夜难眠,白穆把破了沾上泥土的册子拿回房间连夜边发呆边圈完了,一早又出宗门躲到白茶阁寻清净,顺便给林总管册子。
林总管看着破破烂烂的册子没敢多问,恭维着接过,继续忙事务去了。
白穆照旧上阁楼,阁楼白天时依然开着窗,这回窗外泼墨景色终于等来了欣赏者,白穆摆桌子泡茶心不在焉赏半天景,回过神突然发觉少了点什么,叫来沈思厌问道:“怎么没见十七?”
“他从昨天上午就开始把自己关房间,设了阵法,送饭不接,到今早也没出来。”沈思厌如实道。
白穆觉得不对,站起身:“叫他时他回应麽?”
沈思厌点头:“倒是会回应,就是总让我们别打扰他。”
白穆立刻用神识向十七所在房间探查去,因奴印存在,白穆神识轻易穿过防窥屏障,随即观见十七盘坐地上,嘴角有血迹,面前地上摆着令香盒子里留下的那个破锦布。
白穆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火速冲下楼,法术暴力破开十七房间门以及阵法,跑进去不轻不重一巴掌拍在十七后脑勺。
“蠢啊你!修不下去别硬修了呗!修保命功法把命修没你是要整个龙界出名啊?!”白穆边训斥边俯身用手抓十七手腕查探内息,发现其内里果然一切紊乱,于是收回锦布转头又朝门外沈思厌喊:“去找大夫来!”
十七起身要跪,被白穆叫来的其他下属强行安置到床铺上,三个修士齐上手按着,这才没让十七挣扎开,只能歪头望着白穆,道:“公子,属下没事。”
白穆气笑了,张嘴又要训他,却突然眼前一阵恍惚,身一软往后踉跄了一步。
立即有下属松开十七跑来搀扶:“公子您怎么了?”
“不知…”白穆站稳身形:“许是昨夜未眠,有些累。”
吩咐完跑腿下属回来的沈思厌指挥道:“快扶公子去坐着。”
白穆缓过那一阵,依然觉得头晕目眩,气息不稳,于是也顺着搀扶坐到椅子上闭目调息。
众下属都把注意力放在白穆身上,十七得以被放自由,从床上爬起来后也跟其余下属围聚白穆身边。
故而大夫被领着进门后,自然而然就要给白穆号脉。
白穆躲开手,睁开眼指指十七:“他才是病患,不用管我。”
言罢不顾众下属反应,起身出房间门,打算回阁楼修炼。
自己身体自己清楚,无非就是一个修为灵力寿命皆损耗过度的状况,看大夫没什么必要。
且自己剩余寿命不长这件事,在修至大乘期前不应该被太多生灵知晓。
保不齐就有想拖慢阻挠自己修行好致自己于死地的存在。
白穆回头瞥沈思厌一眼,见对方已经开始指挥下属按住十七手脚好让大夫检查,这才离开往楼梯去。
早来晚归,白穆连着在白茶阁待了三五天,终于抄完每一遍都巨长的十遍百龙门门规。
次日早,白穆将一摞手抄门规上交龙圣音和晋宣。
音和晋宣边翻看检查边道:“可以,交得还算及时,字整体也算周正,笔力也可。”
“只是单字结构欠佳,线条过于直率,得空可以找你天乐师兄请教,让他来指导你。”
白穆拱手应下:“是,师尊。”
“给大师兄道过歉吗?”音和晋宣又问。
白穆道:“大师兄不愿见我,前日买齐了要赔的物件,昨日已托其他弟子将那些物件连同道歉信件一起送上门去了。”
音和晋宣颔首:“好,再过两月就是全宗门大比了,到时各门派弟子会进入同一秘境进行竞争比拼,互相争夺名次,不出意外的话,你也在名单中。”
“你身体尚未恢复,准备两日,两日后你闭关一月,出关后同你师兄一起训练。”
白穆抬头:“师尊,我不是快要开始课程了麽?”
音和晋宣道:“初阶课程你不用参加,先养身体准备大比,日常有问题随时来问。”
这便是得了元婴大能手把手教的机会,白穆哪里会不同意,恭敬道:“谨遵师命。”
音和晋宣将罚抄都收好,摆手道:“没事了就先玩会儿去吧。”
白穆拱手而退。
下台阶时,老远感应到音和天正御剑来,白穆闪身便去到殿侧边躲起来并快速设上小型隔绝法阵,等音和天上台阶进殿,又做贼般偷偷跑掉。
龙圣还让他跟音和天请教写字,可白穆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音和天的情感,也根本不敢跟对方面对面。
这样自己耗下去总不是办法,情爱方面只有模糊观念的白穆决定去找寻外援,好来给他解疑答惑。
白穆真正能信任的生灵除了音和天,就是他自己的那群下属,故而白穆又折返白茶阁。
十七身体被那大夫调理好许多,这回隔着白茶阁好远就出来迎接,白穆本想直接去找沈思厌问询,见到十七,又想到对方年纪也不小,于是停下来问十七道:
“十七,你有心仪的对象没有?”
十七正空中虚跪,闻言抬头,脸上尽是茫然,想了半天,道:“没有。”
白穆抿抿嘴唇:“那你年少时,有没有过什么让你感觉不同的邻家姑娘?那时候有没有想娶对方?”
十七再次陷入思索,良久,缓慢摇摇头。
白穆不死心:“一个也没有?”
十七点头。
白穆道:“那男子呢?心仪的男子有没有?”
十七呆住,表情逐渐疑惑,迟疑开口:“男…子?…心仪?”
白穆掩唇干咳:“没你事了。”
言罢御剑继续向白茶阁里去了。
由于这回来没提前告知,且还隐匿着气息,白穆进后院就撞见了沈思厌逗弄新来女下属。
那女子穿着白茶阁侍从服饰,坐在沈思厌生来就一条的腿上,而沈思厌倚着石椅子,衣衫不整,手在那女子身上摸来摸去,弄得对方脸色羞红直扭来扭去地闪躲。
白穆不由得展开折扇掩面挡自己视线:“沈思厌。”
卿卿我我的男女慌乱分开,沈思厌把那女子赶下去,蹦到白穆跟前:“公子有何吩咐?”
白穆合上折扇放下手:“问你件事。”
沈思厌用手骚气往后拨了下头发:“公子但问无妨。”
白穆看看四下无旁的生灵,这才认真问道:“怎样才算喜欢?指情爱的喜欢。”
沈思厌一听,乐了,眯那一只眼不怎么正经道:“有反应就算啊”
白穆不解:“什么反应?”
沈思厌:“那个有反应。”
白穆表情比刚才的十七还疑惑:“?”
“哪个?”
沈思厌视线下移。
白穆跟着他低头往自己下面看,瞬间懂了,抬手便拿扇子敲沈思厌:“滚蛋。”
沈思厌肩膀吃痛,往旁边蹦了一下:“干嘛,我说错了吗?我说的不对吗?”
“不信我给你叫几个比柳依依还娇的来,你看它有没有反应?”
白穆转身便走“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别来沾我边。”
沈思厌蹦跳着跟上:“不是,怎么,公子你没自己解决过,解决时候不想点什么?你总不会一直硬憋吧?”
白穆挥手赶他:“没有,没想,闭嘴吧你。”
沈思厌道:“不信。”
白穆咬牙:“不信也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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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寻那人类修士,姬无忧等小动物放弃人类供奉,回归林野,过回自己打猎找食的生活。
有听过修士隐居山名,倒是省了很多功夫,无奈那山还是高,找的又是个移动目标,故而再怎么分散行动,姬无忧他们也耗费数十天才偶遇那修士。
此次立功的是姬无忧,他找水源时,正碰见一青衫男子打水。
姬无忧跟了人家一路,发现这人类居住在一隐蔽的山洞里,还炼丹打坐,于是飞回去找到玄知告知此事。
玄知带着几个小弟猫猫祟祟过去,一眼瞧出那人类有真修为,遂把雨落他们也叫来。
“什么修为啊?”雾行有所怀疑地打量那修士:“怎么我看他储备的药材都是最基础的,质量还差得很。”
雨落哼声:“区区筑基。”
裴道:“那有什么跟他学的必要?”
玄知甩甩尾巴:“偷他功法书籍。”
白鹿裴当即跳出去:“我去引开他。”
结果跑去只是蹦跶了两下,就被那修士闪身起来攥住鹿角。
那修士一边按着鹿角一边笑道:“你们的密谋,我可都听见了。”
远处观望的几只动物还以为这只是正常周旋,无动于衷,唯独看得懂人类嘴型的玄知神情凝重。
毕竟他们说话声音小,与那修士的距离又远超筑基期的神识范围,那修士合该听不见才对。
居然不是个简单的筑基。
玄知从高草中钻出去,后腿站立举起前爪动作荒谬地作揖行礼,高声道:“这位道友见谅。”
“我等适才开玩笑,你抓住的那小子把话语当真冲了过去,我等阻拦不及,道友不必放在心上。”
玄知都行礼了,雨落姬无忧雾行也赶忙钻出来或点头或拱爪子以示友好,同时大声附和:
“是极,道友莫往心里去。”
“道友莫生气。”
“白鹿就是坏,你打他就好了。”
那修士明显不信这些说辞,但也不见得生气,松开鹿角拱手回礼,亦扬声道:“我也是有幸,竟同时遇见几位已经通智的妖修,我倒是愿意共享功法,可道友们若想修行妖法,我却无从可取。”
雾行小声问:“他骂我们修妖法?”
姬无忧同样小声回道:“不是,以前的妖字只是形容妖界,妖法就是妖修功法。”
玄知用看傻子眼神瞥雾行一眼,转回头应道:“道友若真愿意共享功法,我等不介意是何法,合适自然可练,不合适也可与你作伴,帮你一二。”
修士笑得真诚:“那可真是感激,我正好缺帮手呢。”
“小生姓何名望,道友们怎么称呼?”
玄知上树几番跳跃到那修士跟前,道:“在下姓玄名知。”
雨落又盘在雾行身上,道:“名雨落,没有姓氏。”
裴就在修士跟前,:“无姓,单名一个裴。”
载一蛇一鸟跑来的雾行道:“我就叫雾行,雾字是姓氏。”
姬无忧最后才道:“晚辈姓姬,名无忧。”
自这以后,几只开智的动物开辟洞府与人类修士居住邻洞,他们互相扶持,常见白鹿叼桶打水,灰狼与二猫捕猎,林里时不时升起炊烟,人类拿蒲扇于灶前扇火…
如此数月,有天早,雨落睡梦中被唤醒,抬起蛇头,见一熟悉人形背影,顶着两只猫耳朵裹着毯子端坐他跟前,毯子下还露出条猫尾巴正慢速扫来扫去。
雨落用蛇尾巴摸了把自己脸:“师尊?”
已成人形的玄知背对着他训道:“为何起这样晚,快去问何道友借件衣裳来。”
“师尊恕罪!”雨落匆匆爬出洞府。
外边姬无忧动物几个各忙各的,人类修士何望不见踪迹。
“何前辈呢?”雨落问众动物道:“我师父化形了,要件人类衣裳。”
姬无忧闻言把抓着的种子往土坑一塞,振翅飞起:“我去找他。”
裴目送姬无忧飞远,回头道:“去他洞府取一件多好?”
雨落:“师尊早说别轻易翻这人包裹。”
裴不屑:“不过一个筑基人类。”
雨落鄙夷:“你现在这身体连化形期都还没到呢。”
“那又如何?”裴哼声道:“我聚灵期,打得过人类筑基。”
师兄弟俩拌了良久嘴,远远见何望回来才停下。
他们的洞府在半山腰往上,上来有条弯弯绕绕十分难走的路,何望赶时间却是没往那儿上,布面鞋踩着悬崖峭壁十多步就上来了。
“贺喜贺喜啊!”何望道了声喜,赶忙回自己洞府取来身衣服,走到玄知所在洞府外,又道:“真是恭喜玄道友啊!”
衣裳被雨落叼进去,姬无忧后于何望飞回来,落到枝头歇息。
在姬无忧还等着玄知出来的时候,成像外的陌和老者早看见玄知人形全貌。
陌书写:[为何都一丝不挂了,那面具还镶在他脸上?]
老者又在捋胡子:“那是冥界之灵给他的宝物,老夫无法将之化去。”
“谢过何道友。”成像中,玄知缓步从洞府而出,向何望拱手:“多亏何道友无私奉献修炼功法,才有我这化形之日。”
正讲着话,宽大衣领滑下肩头,被玄知又快速拉回去。
“哈哈哈。”何望笑道:“我常年炼体,衣裳你穿着大了几号,过会儿吃了午饭,我到附近镇子上帮你买一件来。”
玄知眼神清冷,嘴角却扬起点来:“不必劳烦,我自己去即可。”
何望上下打量他:“玄道友这耳朵能隐藏麽?”
玄知抖抖耳朵尖,沉默片刻:“劳烦何道友去采买了。”
“哈哈哈哈…不劳烦不劳烦!哈哈…”何望笑着做饭去了。
雨落看看远去的何望,又看看玄知慢速甩来甩去的尾巴,用不多的灵力法术传音道:[师尊,要不要弟子捉弄他一番?]
玄知低头瞥一眼地上小小一条的金蛇:“不必,你快些化形。”
“近几日状态越发不好,本王需要赶快出去修补噬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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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情爱问题,十七与沈思厌算是指望不上了,白穆一个男子又不好向柳依依请教。
柳依依不见得会介意,可白穆还是有点羞耻心。
思来想去,白穆找到噼里啪啦打算盘算账的林彦坚。
对方中年长相,大了白穆不知道几轮,总该有经验。
白穆走到其面前,展开玄玉扇。
折扇发出的声音令林彦坚抬起头,见到白穆,他赶紧站起来笑着拱手:“公子,您来了。”
许是真相处久了,林彦坚现在的笑容比较最初,少了许多谄媚,像是一副发自内心的高兴脸。
白穆一如平常扇着折扇:“如何,开业日子定下了?”
林彦坚笑着点头,翻出来张纸递过去:“对,就这个月,我找出来几个不错的日子,公子您再挑挑?”
“这些你们随意,具体可以和两个阁主商议。”白穆心不在正事,折扇掩面凑过去:“林总管,你年岁不小,没想着寻个道侣作伴?”
林彦坚摆手:“公子您这说的什么话。”
“娶妻可不是件容易事啊!”
白穆道:“那有什么不容易,现在不是以前,你条件也不差了,能相看的对象可多的很。”
林彦坚叹气:“公子您不懂啊,我不是说这不容易。”
“我给您算算啊。”
林彦坚拿起算盘。
“公子且看,就打个比方,我要娶这附近的女子,以我的身价,聘礼少了也丢面子,无论对方值不值,我怎么也得给十万上品晶石。”
“然后再办个婚宴,也是附近酒楼,那也得花个一两万的,娶了妻得有宅子吧,稍微好些的宅子也得十万多吧,这要是再生个娃,要一个还好,要生俩,双子龙凤子,又要找丫鬟,又要请奶娘,马夫劳工厨子…多个生灵多张嘴啊,什么老婆孩子下属我都得管他们吃穿吧,还得额外发月钱…”
白穆被他说的陷进去了,皱着眉头一脸复杂,随即想起自己不差钱,以及和音和天也要不了孩子才释然。
不。白穆晃晃脑袋,哪到哪他就和音和天要不要得了孩子了,分明自己心里怎么想还没完全搞清楚。
耳边林彦坚还在盘算:
“……公子看这夫人面子我都得给吧,那茶会一次是不是又得花个千把块上品晶石啊,那孩子读书我也得…”
白穆合上折扇一脸平静地离开了。
林彦坚见白穆走远,止住这话题,道了声‘公子慢走’,继续坐下扒拉他的算盘。
白穆走出白茶阁,仰天长叹。
这一个个都是什么啊。
没得到答案,白穆自然不会回去,毕竟要闭关了,总得跟音和天说道一下这件事,现在都不好意思见对方算哪样。
白穆迷茫中选择去万宝楼找追风常喝酒。
这回没戴什么作弊法器,两杯小酒下肚白穆就有些醉醺醺,胳膊揽着追风常肩膀长吁短叹,念叨‘怎么办啊’、‘这谁教我了啊’、‘为什么啊’诸如此类不清不明的话。
搞得追风常也开始迷茫,思虑良久,送给白穆一本修炼问题全解。
临别白穆抱着那本书被追风常扶着送到阶梯下,白穆侧头问他:“先命,要是你喜欢跟咱们一起玩的那个业兄会是什么感觉啊?”
“我*,我喜欢那个胖子做什么?”追风常惊地松开白穆。
白穆道:“那他要是突然当面说喜欢你,你什么感想。”
追风常无语凝噎:“天意,醉成这样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白穆叹气:“先命不地道,要赶兄弟走。”
追风常无奈:“我让手下给你收拾个房间。”
白穆抱书原地蹲下:“走不动了,来辆车。”
“行,给你安排。”追风常将白穆扶起到台阶上坐:“只要你别再问那些惊悚问题。”
白穆再次叹气。
“你到底怎么了?”
追风常警觉:“难不成那胖子真喜欢我啊?!”
白穆抬手:“假的,假的,他只爱丰满女子。”
不出意外被追风常拍了一下:“那你说他,再拿我寻乐,不饶你。”
“在这里等,别乱跑,我去安排车驾。”
入夜,白穆被追风氏的撵车送回宗门。
回住处,见音和天房间亮着灯,白穆到自己房放下书过去敲了敲音和天房门。
门很快打开,一黑一白两龙隔着门框互相对立,半天都没发言。
“你…”音和天心脏砰砰跳着:“想好…”
白穆伸手捂住他嘴:“还没。”
“什么有反应,什么晶石不用孩子,把我脑袋说地乱七八糟…”
白穆缓缓低下头。
“我要跟你讲什么来着…”
音和天听着他低沉慵懒嗓音,鼻子嗅嗅,用手把白穆捂他嘴的手拿下来:“你喝酒了?”
“嗯。”白穆回答干脆,紧接着抬起头:“想起来了,我要闭关,一个月见不到你。”
音和天垂耳朵:“我知道…”
白穆扬起嘴角:“那我先不用想。”
言罢直起身往右一侧就要走,结果手没被音和天松开猛走了一步又被迫转回来。
音和天都来不及琢磨过来白穆那句话意思,就又被对方动作搞得一愣,刚想松手,就见白穆另一只手抓起这两只手就咬。
咬的是音和天没松开在上的那只手。
“诶!不是!”音和天吃痛抽回手,见上面清晰牙印,哭笑不得道:“你这是做什么?”
白穆撇嘴,一点也不凶狠地瞪音和天一眼,大步回了房间。
次日醒来想起一切的白穆干脆提前一天闭关了,招呼也不打,趁音和天不在房间溜走躲进龙圣给准备的闭关洞府就不再外出。
也是经过一个月顶级丹药等修炼资源的补充洗礼,白穆出关时成功到了仙道后期。
迈出洞府那一刻,被阳光照耀满头白发发光的音和天开心上前来:“天意!”
白穆平静看着他靠近,眼神瞥过对方手上故意法术留存的牙印,后退一步,挥手快速将洞府门关上。
这关,他不出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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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闻言很是忧心,攀爬到玄知脚背上抬头望着,传音道:[师尊,咱们要不然先把这何修士杀掉给您补充?]
[不可。]玄知传音一口回绝:[且不说他一个虚幻存在能不能予为师修噬鬼道,就说若杀他,岂不是毁掉出去的线索。]
雨落道:[那您怎么办?]
玄知右手从外握住自己左手手腕号脉。
[此方天地时间对比外边过的很快,看似已许多年,实际才几月,为师还能撑。]
雨落没被说动,还想再劝两句,玄知已经开口把裴、姬无忧和雾行叫来。
“即日起,尔等每日寅时跟随本王对月练功,修行前先虔诚拜月,且白日忙碌之余也务必读书修行,不准偷懒取巧,本王每隔两日考较你们进度。”玄知抱臂施命令。
雨落此时挂在玄知肩上,抬着蛇头对众施以威吓:“若是谁拖慢了出去进度,那我可有的是折磨灵魂的法子。”
白鹿裴不屑喷气。
姬无忧老实巴交点头,雾行有样学样,也跟着点头。
午后何望果真去采买了些衣服鞋子,或许是觉得其他妖修化形没那么快,何望只给玄知买了几件粗衣和一双鞋。
玄知从里挑了件黑衣深灰色长裤换上,引来第一次看他身着粗衣麻布的徒弟们和下属围观。
人形玄知顶着几只动物视线甩甩猫尾巴:“怎么,现在就想让本王考较你们?”
几个动物赶忙各自修炼去。
于是日复一日枯燥的修炼日子就此开始。
令众非人生灵没想到的是,一星期后,仅后于玄知,排行第二化形的居然不是雨落或者裴,而是姬无忧。
不过他化形时机可比玄知不巧得多。
艳阳高照,众围聚下,一个赤身裸体白发男子突然从树上出现,压断树枝摔在地上,也在人类修士何望砌的土灶旁,把这位见惯世面的几百岁修士都吓了一跳。
“原来是姬小友。”看清姬无忧未幻化成手臂的翅膀,何望拍着自己胸脯道:“小友可真是吓到我了,皮肤这样白,我还当是附近的荒坟里的人起尸蹦出来了呢!”
“嗤。”玄知举着书本无情嘲笑。
裴眼红道:“你怎么就先化形了呢,分明我们每日一样寅时起来修行啊!”
雨落先是跟玄知一样嘲笑姬无忧出丑,然后才瞥一眼裴,讥讽道:“你修炼时间还没我长,姬无忧不仅经常修炼还得空就看书,早于你化形,半点也不奇怪。”
裴不服气:“那些书都是写给低阶妖修的,里面的内容我早知道。”
雾行叼来件玄知嫌颜色丑不穿衣裳给姬无忧,待姬无忧接去,雾行这才问裴道:“有道是‘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你没听过吗?”
“有你什么事啊?”裴扭鹿头过去眼神不善看着他:“说的什么?你哪听来的话?”
雾行道:“姬无忧告诉我的。”
姬无忧快速穿好衣裳,闻言咳嗽:“是出自一本古书的句子。”
有何望在场,姬无忧当然不会说句子出处是来自七界之外其他世界里的话。
玄知此时也开口约束起裴来:“以后你每日至少给本王看二十页书,堂堂大师兄,没有带头作用也就罢了,还不如你两个师弟用功。”
裴叫苦不迭,试图用嘤嘤嘤来让玄知收回命令。
何望乐呵呵跟裴道:“你成日里又没什么活计,二十页书而已,你师父对你已经很仁慈了。”
裴闻言很想回嘴,但碍于玄知将对方当‘友人’,裴作为‘后辈’憋屈着没说话。
姬无忧见自己已经不是话题中心,带着雾行悄咪咪躲到一旁,跟玄知一样继续看书去了。
其实相比玄知,姬无忧更爱读书,只是之前刚重出天日后,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因此耽搁,就连这妖界考验关里前面死那七十六次也没什么供姬无忧阅读的机会。
反倒最近,每日都可以专心看书,简直不要太顺姬无忧意。
人形姬无忧用翅膀翻了一页书纸,忍不住地笑眼弯弯起来。
恢复半个人身后,比鸟身时翻书快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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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经过一番谈判,音和天通过丹药恢复左手原本模样,白穆开门出来。
“我不是故意来堵你的。”音和天略过牙印问题,小心翼翼道:“咱们师尊让我来带你去训练场地。”
当然,音和天不会告及白穆是他主动请缨来通报的。
白穆抿着嘴不想多说,其实闭关一月里,打坐之余摆弄那些灵草材料时,白穆常常在琢磨自己和音和天的关系,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也真的早就在爱慕着音和天。
譬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吃糖就只吃音和天买的了,看到音和天挑什么物件就非得问个清楚给谁做什么用,听到有什么新鲜地方新鲜玩意儿,还非得叫来对方一起游玩观赏才会觉得有趣。
虽然发展到现在嫌着对方天天粘自己,可闭关一月没有对方消息,白穆又总是胡思乱想,猜测对方在做什么,会不会出问题遇到什么危险,会不会见到谁移情别恋。
白穆偷瞄一眼音和天,见对方垂着眸,手还在摩挲他已经没有牙印的左手手背,收回视线打算晚点再表明自己心意。
反正说是说不出口,不如就让时间冲淡隔阂,在一起前白穆不打算让音和天离开自己半步。
百龙门大比训练为双人抽签组队制,白穆跟李恭耽抽到一组。
与音和天分到不同秘境中训练。
由于签子附带阵法,拿起后后瞬间传送,白穆都还没来得及调换队伍就与李恭耽一同进了秘境。
面对横眉竖眼没好脸色的李恭耽,白穆笑劝:“师兄好像不愿与我在同一队,不若跟二师兄换换签子,去与三师姐一队?”
李恭耽哼声:“换来换去那还抽什么签?换什么换?不合规矩。”
白穆一瞬间起了杀心,淡笑着把心思掩埋过去,只觉得眼前这小古板吃的教训还是不够。
“那师弟要孝敬师兄十块上品晶石呢?”白穆打算以钱财贿赂。
李恭耽撇过头,背对白穆,下巴扬地比天高。
白穆追加:“五十块。”
李恭耽拿出令牌:“我得问问二长老。”
二长老为本届全宗门大比百龙门内部训练的导引者,同时兼顾督察训练弟子言行准则一职,相比龙圣的好说话,二长老就显得非常不讲情面。
在李恭耽连通二长老的通讯令牌描述完换队请求后,二长老不悦道:[你们掌门亲传弟子本就另做签子,总共四个师兄弟还得起内讧换队,也不怕别的同门看笑话!要求驳回,抽到谁,就和谁麻溜训练!]
令牌联系就这样被无情切断,李恭耽摊手问白穆讨要道:“五十块上品晶石。”
白穆挑眉:“你没换队我给你晶石做什么?”
李恭耽板着个脸,理直气壮道:“我同意了你就得给我,没换成是因为二长老又不是因为我。”
白穆发现无语凝噎到极点也是会笑出来的,轻声笑了两下,道:“行,给你。”
不差钱的白穆真给了李恭耽五十块上品晶石,李恭耽倒是没想到白穆真会给他这么多,抬眼看了看白穆,发现对方没有逗他的意思,才将晶石收进储物袋。
这是李恭耽头一次这么快赚到这么多钱,不买修炼材料的话,能够他五六天的日常花销。
“那个什么。”李恭耽道:“你那封道歉信,我看了。”
白穆已经在勘察环境了,闻言懒地搭理,捏起挂在草上的妖兽毛发,神识探查。
李恭耽继续不自然道:“我原谅你了。”
白穆哦了声:“训练什么规则?”
李恭耽这才把注意转移到正事:“与全宗门大比一样,每杀一妖兽记一分,错杀没有攻击性的灵兽扣一分,根据杀死妖兽或灵兽稀有以及危险程度,额外增加加减分数。”
白穆吹走妖兽毛发,抽出折扇给自己扇扇风:“还想大规模瞬杀呢。”
李恭耽道:“那你得赌你运气,赌瞬杀区域妖兽比灵兽多。”
白穆侧头看他:“参与者分别计分?”
李恭耽点头:“但同门可以合…”
他话没说完,白穆就御空而去:“那我就不等你了。”
李恭耽怒道:“你给我回来!单独行动很危险!!虽然是训练,妖兽可都是真的!!!二长老只保你生,受伤可不管!!”
眼见喊不听,李恭耽赶忙追过去:“白穆!你眼里有没有规矩!!”
另一秘境中,音和天换队也失败了,耷拉着耳朵被师妹沈念拍了拍后背:“行了,喜欢也不是天天粘着才能成,你不早说这事,不然师妹我早就能给你支招了。”
音和天问道:“什么招?”
沈念坏笑,拿出捆看就不简单的绳索附耳悄声道:“你可拿这个……”
音和天猛摇头:“不行,虽然我力气比他大,但动真格我可打不过他,真要上去绑,就算不用法术他也能找机会给我一记绝杀。”
沈念摩挲下巴:“我可听说你们关系挺好的,他不至于杀你吧?”
音和天叹气:“那也能一下子给我敲晕。”
沈念也叹气:“既然如此,我也没办法了,你好好修炼吧,我看话本里都是修为高的把修为低的绑回家。”
音和天终于回过味:“我说你出的什么怪主意,没事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
沈念从储物戒唤出那把比她自己还高的刀,挥舞一下扛到肩上:“本仙姑的事你少管。”
音和天不与之争辩,检查自己玉简地图定位无误,队长签功能完好,嘱咐道:“跟好我,有事身为队长的我弃权咱们才能退出去。”
沈念点点头,与音和天师兄还算和谐的开始训练了。
另一边李恭耽也追上正猎杀妖兽的白穆运转法术参与猎杀。
除这两座秘境,其他三个规格布置一模一样的秘境中,也分别有三组弟子参与训练。
其中四个是长老弟子中挑选出的优异弟子,还有两个是比武选拔上来的外门弟子,若此次两个外门弟子大比成绩良好,就有可能晋升内门被纳入某位长老门下。
所有参与弟子都很认真。
因保密制度,训练影像不予公开,但计分所有弟子可见。
此时百龙门中心大广场上站满了弟子,他们指着高石碑上不断变化的法术印字。
“三百二十二、三百二十三、三百…”
“不愧是全七界最年轻的仙道期啊!第二名才杀了一百多个,白师兄都杀了三百多妖兽了!”
“什么叫才,这么一会儿功夫杀一百多个,第二名音和师兄也很厉害好吧!”
“都厉害都厉害!咱们这次参加大比的弟子又要力压其余七大宗门了!”
“哪还有其余七大宗门?万兽疆域早没啦!”
“哈哈,有白师兄在,咱们这回怕不是力压,而是甩他们几条街啊!”
“…………”
众弟子热情高涨,白穆也杀地欢快,把李恭耽落下好远,全然看不到自己瞳孔色泽时不时闪红。
不知不觉过去将近一天,不吃不喝不眠的白穆杀进中心地带,分数逼近四千,且丝毫不觉得疲惫,可耐不住仙道期本就扛饿,所有注意他的修士都忽略了他不吃饭的这个小问题。
直到白穆自己看到一个被抹杀的妖兽恍惚一瞬成了音和天。
白穆猛地顿住,低头去看,被杀的还是妖兽。
再抬头,周围满地妖兽尸体,白枝白叶的树木将他围绕,树干上到处溅着杂色妖兽血,树枝歪七扭八,错综复杂,犹如无数扭曲着的死人手。
秘境中不知是何组成的圆月缓缓移到天空中心。
该休息了。
兽血会引来更多妖兽,得换个地方。
白穆御空而起,正想向着远处绿色森林飞,突然脑袋一痛。
邪气。
好多邪气,哪里来的这么多邪气?!
白穆不受控制跌落地上,闭气浑身颤抖着爬起来,可这邪气诡异地很,连防御法器的隔阂都能渗透,正一点点浸入白穆身体。
得快点出去,不能被发现修邪功。
白穆用地图玉简给李恭耽发去自己定位,唤出更多件防御法器,向着白色森林外御剑飞驰。
万幸他进入这白森林不深,在彻底丧失理智前,还是到了安全点。
此时李恭耽正好追着定位御剑赶来,隔着老远就骂道:“你*的,一路上就没给我留点积分,**光你训练了是吧。”
飞近了才发现白穆趴跪在地上,李恭耽诧异道:“你给谁行礼呢?”
白穆不回应,只露出来的手握地死死的。
李恭耽落地,上前拍了拍白穆后背:“你怎么了?”
见白穆还是没反应,李恭耽抓着对方肩膀将对方扶起来,顿时一张瞳孔赤红,连眼白都快变成红色的惨白的脸映入李恭耽眼中。
“师兄…”白穆伸手反握李恭耽胳膊,尖锐收不住的爪子将李恭耽胳膊上的衣服以及皮肤抓破,咬牙艰难道:“让我出去…我…身体不适…”
李恭耽大惊,想也不想捏碎自己的队长签子,队伍弃权两个成员瞬时退出秘境,李恭耽拽着白穆一只胳膊转身背起白穆就往龙圣所在处御剑。
同时心中也涌现惊涛骇浪。
他这位天赋异禀,冰灵根的师弟,居然修邪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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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众望,雨落在姬无忧化形三天后也恢复人形。
这下裴也是真急了眼,怎么也不愿成为最后一个化形的,日夜兼顾,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好歹是赶在雾行前面化形成功。
到这一地步,几个化人形的修士就开始边等待雾行,边讨论出去的办法了。
“我觉得再怎么,也不至于得成神后才能出去。”雨落看向姬无忧:“你不是知道很多事麽?说说你怎么想的?”
姬无忧琢磨:“出去的关键的确不可能是成神,这里说白了只是妖界之灵虚构的世界,他没有让我们成神的能力,而他又注重实际,虚构的一切又都是比较真实的,所以他不会虚构我们成神。”
“我更倾向于,我们全部化形就有可能出去。”
裴道:“你为何这样说,有什么凭据?”
姬无忧道:“不是实质性证据,但我前面死了七十多次,七十多次的死亡对比期间和现在的修行,让我感觉作为妖族,在动物外形时真是极其难存活,活着比修行还困难。”
“妖界之灵想让我们体验这种做为动物的难处,而这困难成为人形就可以解决。”
雨落道:“可是你这说辞只是你自己的想法,也不尽全面。”
姬无忧叹道:“是,所以我并不确定。”
没化形的雾行没资格插嘴,裴问道:“师尊觉得呢?”
玄知正用何望的茶具悠哉悠哉泡野草根炒制的茶,闻言道:“那条狗化形前,别拉本王参与你们的废话杂烩。”
何望此时背着包回来了:“你们怎么又说出去,出去哪儿啊?”
雨落敷衍掩盖道:“没什么。”
姬无忧本不欲多嘴,突然心思一转,问何望道:“何前辈,我们要是想突破此方天地去别处,有没有什么办法?”
何望这时候已经喝过玄知泡的茶,放下茶盏笑道:“那是成神后才能做到的事情吧?你们得好好修炼。”
听闻此言,原先不参与话题的玄知竟然开口了:“可此方天地灵气像是有限,我修为已经数好几日无法精进一点。”
姬无忧一愣,道:“殿下,我今早开始也是,还当是暂时的瓶颈。”
雨落和裴蹙着眉,他们还能修行,但只是还没修到玄知与姬无忧的进度,不清楚到那进度会不会也卡住。
“你们也修不了了啊。”何望神态一改往常开朗,变得有些呆滞:“我还以为…只有我,只有我与道无缘。”
“其实,我一直还有个问题。”
众生灵的视线汇聚到何望身上,就见其猛地指向身后洞府:“你们说,我住的这个洞府,它存在多久了?”
雨落想也不想道:“根据洞内裸露岩石磨损以及风化程度来看,它开凿出来到现在,至少间隔万年以上的时间。”
“是吧!”何望突然激动起来,他跑来跑去,不停手舞足蹈比划着:“这块磨损、这块水槽、这…”
“没有一万年根本不可能是这种样子对吧?”
雨落颔首,裴开始用神识扫描洞府。
玄知与姬无忧双双眯起眼眸。
“可是,可是这洞府是我亲手凿的啊!是我一点一点凿出来的!”年龄明显才三百来岁的何望崩溃道:“我都没过筑基期的五百岁,它怎么就上万岁了!”
他这样子让几个外来修士不知怎么接话,其中最好心的姬无忧出言道:“何前辈,您先冷静。”
何望缓缓蹲到地上,将头埋了起来,他背上的包还没摘,包上挂着只他昨天才兴致勃勃编的一个小草人。
小草人有着不是很像的猫耳朵猫尾巴,仿佛还带着个小面具,就是玄知的大致样子。
何望还没来得及编其他,他昨天说,难得有朋友跟他一起在这深山老林修行,他要给每个朋友做一个草人,好留作纪念。
“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是我的梦境吗?”何望埋着头问道。
众外来修士静默不语。
玄知师徒几个是为了防止变故,姬无忧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二十岁就筑基,我以为我很有修行天赋。”何望没有任何语气的叙述道。
玄知道:“然后修为卡了两三百年?”
“对。”何望抬起头,深吸口气恢复平静:“就像你说的,再无任何一点精进。”
玄知瞥他一眼,转过眼眸用神识探了探雾行,又收回视线:“你继续编你的草人吧,再不编就来不及了。”
何望坐在地上,回头道:“你们要走?”
“是。”玄知难得说话不扎心,虽然肯定不是为何望心情考量:“我们去别处找找修炼机遇。”
何望赶忙站起来:“什么时候?”
玄知:“可能明早,可能就今晚。”
何望飞奔去薅干草了。
“何前辈,我来帮你。”姬无忧也起身过去。
于是这一下午,何望都在和姬无忧编草人,甚至顾不得做晚饭。
编到最后一个,何望问道:“我不知道雾小友人形什么样啊,我编头狼行吗?”
姬无忧道:“不用,我知道,我给你画。”
路过的雨落闻言夺过姬无忧手中毛笔:“还是我画吧。”
身为西冥文部大臣,雨落飞快画完雾行肖像,又被何望接过去给雾行肖像加上了狼耳朵。
五个草人全部做完,玄知把猫小弟都留给何望照看,带着几个徒弟以及可能即将化形的雾行赶着夜离开了那座山。
果然没等到第二天中午,雾行也化形成功,几个外来的修士身体都开始若隐若现。
在意识昏沉的间隙,众修士耳边出现一绵远悠长的老者声音:
“吾初醒以懵懂面世”
“曾被采摘”
“曾被啃食”
“曾被射杀”
“曾被关以牢笼”
“昏昏沉沉”
“死死生生”
“轮回数载吾终觉醒神智”
“自那起”
“吾告诫后辈”
“仿鸟啼、学人言、读尽诗书”
“切勿懈怠。”
姬无忧在恍惚的意识中,因为这段言语,顿悟了。
他所修的上清无情道似乎突破了什么以前未曾发觉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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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才第一天,场地内就有两个弟子弃权而出,身负督察职责的二长老自然不会忽视这番变故,闪身出现空中,扬声将已经飞远的李恭耽喊住:“李师侄,发生了何事?”
“二长老。”李恭耽御剑骤停,背着白穆回过身道:“我师弟他…修为出了些问题,我带他去找师尊。”
李恭耽下意识将邪功一事隐瞒,虽他不知道此事瞒不瞒得住二长老,但手足无措的他绝对是要先找到亲师父龙圣才肯说出实情的。
至于师尊龙圣怎么处置修邪功的弟子…李恭耽侧头看了白穆一眼。
至少不会当场诛杀。
“去吧。”二长老将二龙放行。
一路疾驰。
邪气入体导致白穆神智有些不清醒,但说话声他听得见,行动也并无问题。
因此一到空旷之地,白穆立即抽身挣脱李恭耽,脚踩对方后背在空中翻身便开始御空向着百龙门外逃窜。
“白穆!!”李恭耽先是回头喊了声,见白穆不听,赶忙启动联系龙圣的紧急通讯令牌,调转方向御剑追去:“你想跑去哪里?!师尊他又不会杀你!!”
“你现在这样子失控出去要是随意屠戮生灵可就真的无法挽回了!!赶紧滚回来!!”
白穆头也不回,吼道:“你才要赶紧滚开!我早看你不顺眼!这么追是嫌命长吗!”
李恭耽怒道:“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师兄!”
白穆展开扇子反手向后挥去,寒气偏着李恭耽身体快速略过,冰封住李恭耽一条手臂。
“我何时认过你!自作多情!!”
眼看距离被拉的越来越远,李恭耽灵机一动,喊道:“你跑!你跑掉我就把这件事告诉音和天!”
白穆眼睛已然红透,邪气影响使他以往对李恭耽的不满全部萦绕心头,压抑的情绪在听到李恭耽要状告音和天时终于找到宣泄口。
“这就杀你!”
白穆回身,顷刻间唤出数件攻击法器,操控它们对着李恭耽就狂轰乱炸起来。
“**!”李恭耽惊呼一声,忙不迭开始躲闪。
可连金丹期都不是的李恭耽怎么会躲得过动真格的白穆,先是被一道法术刃刮到小腿,紧接着又被一支有实体的箭矢从背后穿透腹部。
“噗唔!”又一攻击正中身体,李恭耽吐出一口鲜血自剑上摔落。
白穆真是不给李恭耽半点活命机会,弓弩法器射出的箭矢直冲着对方脑袋而去。
铮————
电光火石之间,李恭耽头上有金色保命印记一闪而过,龙圣模样的巨大金色虚影出现于半空,挡掉致命箭矢。
已经混乱到分不清状况的白穆还想自杀般再冲上去,万幸,刚俯身,就被及时赶到的龙圣用幻化的法术巨手揪住尾巴。
龙圣音和晋宣先是流星赶月般接着了掉落的李恭耽,后又顺手将那个要反击扼杀白穆的巨大虚影打散。
“师尊…”李恭耽袖子擦擦嘴角血迹:“师弟他现在神智不清,我…”
龙圣将李恭耽放到一处山间:“下回别自己追,你只需及时告知,为师追的到。”
李恭耽垂首:“让师尊操心了。”
龙圣摆摆手,又御空到白穆面前,见对方在巨手下小小一只被提溜着尾巴提在空中不停挣扎,颇为好笑地伸手,打算用灵力帮忙压一下邪气。
岂料白穆一口咬上龙圣手背。
龙圣静默片刻,晃了晃已经开始流血的手,无奈白穆咬地死紧,头跟着龙圣的手晃,就是不松口。
无奈下,龙圣另一只手冲着白穆脑袋不轻不重拍一巴掌,待对方失去意识后,朝李恭耽道:“此事先不要外传,你跟着来,为师一会儿先给你疗伤,待你好了,看着你师弟。”
彼时李恭耽刚刚拔出腹部箭矢,往伤口处放恢复药物,闻言拱手而应:“是。”
不知多久以后。
白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与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李恭耽面面相觑。
“这是哪里?”白穆率先开口。
李恭耽面色不善,答道:“师尊寝殿。你还记得你干了什么吗?”
白穆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我干了什么?我不是跑掉了吗?”
李恭耽呵呵冷笑,撩起袖口展示冻伤:“你今天对我穷追猛打,差点把我杀掉!”
白穆倒想着李恭耽第一时间带队弃权帮他掩护的事,闻言诚心道歉道:“对不起。”
边说着边从储物戒取出一袋晶石:“一千上品晶石,算作道歉礼,以及封口费。”
李恭耽放下袖子没好气道:“你把我当什么了?!”
白穆依然扶着头,没什么余力跟他争执,听对方这语气,动动手指准备收回:“那便算了。”
李恭耽一把拿过装晶石的袋子:“我又没说不要。”
白穆半睁眼看了眼李恭耽,很是意外于这个看似正直的大师兄居然会和林总管一样贪财。
李恭耽没有被打量的自觉,收起晶石袋子道:“师尊说会在大比前给你剔除邪功,如果你不愿意,他顶多不会揭发你,你自己就得另寻他处。”
白穆道:“我没什么不愿意的,我本就不喜欢邪功,沾染邪术,并非我所愿。”
李恭耽听此面色缓和许多,苦口婆心道:“我知你在万兽疆域不易,邪功一事我最初亦不打算说出去,只是作为你师兄,我劝你最好改掉你喜欢愚弄旁的修士的坏习惯。”
白穆头疼难受时乖巧得很,一点不反驳,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要没别的事,我去请师尊过来。”李恭耽起身:“你老实在这休息,别出幺蛾子。”
白穆再次点点头。
片刻功夫,李恭耽随龙圣一起折返回寝殿。
龙圣进门便问道:“你师兄说你好像头痛?”
白穆听到师父声音,下床就跪到地上:“师尊恕罪。”
龙圣几步上前,将白穆提溜回床铺,语气一如往常的平淡:“好了,以后有事别瞒着,你一边修邪功,一边修旁的正道功法,一邪一正难免冲突,这得亏在训练时发现了,要是大比中出岔子暴露邪功,为师都难保你。”
白穆望向龙圣:“师尊不罚弟子麽?”
龙圣狭长眼眸也转向白穆,对视眼神意义不明:“你都沾染邪功了,哪里还用得着我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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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忧。]
意识深处响起道久违的女声。
[陌!]饶是经历过万千事,甚至置生死于不顾,姬无忧此刻依旧难以克制激动心情:[我有好多好多年没有听到你与我讲话了。]
陌回道:[我也有几月没和你聊天。]
[但现在没时间叙旧,我有事得快些告诉你。]
陌将老者疑似能看穿有实体的生灵内心,戏弄他们的作为,以及一些言行举止与大致信息如数告知姬无忧。
等姬无忧睁开眼睛,就正好看见陌描述的对象,正在一片虚无空白之处站立着笑看自己。
姬无忧见过对方画像,此刻恭敬拱手:“索狱前辈。”
老者笑问道:“你怎么不猜测我是双生子的另一个?”
姬无忧道:“我的朋友说,您对这个世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老者收起笑容:“仅凭这点?”
姬无忧手依然平举着:“即使猜错,您宽宏大量,想必也不会与晚辈置气。”
“哈哈哈。”老者笑声洪亮,间接承认了自己身份:“谦逊有礼,喜爱读书,心存良善,生死面前依然不改本性,老夫有此后裔,甚是欣慰。”
姬无忧对这突如其来又成堆的夸赞有些意外,张口道:“您过誉了,姬无忧只是一再普通不过的修士,阴差阳错被气运加身,也一千六百余岁才金丹期。”
“甚至还在修为上犯下错误,凭白让无数修士殒命。”
老者,也就是索狱老前辈道:“谁又不会犯错?连此世界的天道都犯过错。”
“你应该知道,在李萧何进来前的上古时,这世界也差点毁灭。”
姬无忧道:“您指的是…六…邪君灭世之灾?”
索狱颔首:“正是,可那分明是天道给予他们六个成神的气运,却在他们成神时才发现世界不足以支撑六个成神者存在,要他们互相选择,只留一个。”
“他们相伴如此之久,哪里肯如天道所愿,除了老夫那同胞弟弟为天下生灵自尽,其余五个当即要反了天道。”
陌此时插话,只不过是用书写的方式:[记载六位邪君灭世,您弟弟自尽,不就剩五位了?]
索狱吹胡子冷笑:“老夫弟弟死了,老夫身为他哥哥,当然要报复,只不过老夫长得像他,又鲜少露面,天下生灵把老夫当他了而已。”
“其实老夫自始至终都没有成神的修为,老夫身上的气运只成就了老夫对这世界的全知,论战斗实力可达不到流传千古的位分,也算是沾了老夫那弟弟朋友们的光。”
记在书上的是骂名,索狱老前辈却一脸自豪,姬无忧搞不明白是为什么。
陌此时没管老者,而是不可置信问姬无忧:[姬无忧,你不是说七个气运之子最后聚在山上看桃花林麽?]
姬无忧在意识中欲盖弥彰地干咳起来。
陌痛心疾首道:[刚才索狱描述时你一点不像刚知道的样子,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我当时只觉得你讲的最后记载很奇怪有头没尾还割裂,没想到你居然在骗我?]
姬无忧内心道:[这结局又不重要…]
陌道:[哪里不重要!这可都是数据资料,你还有什么重要资料瞒着我?你都在书上看见了什么?!]
姬无忧:[没有了,真的没有什么了。]
陌不说话了,虽姬无忧看不到她,但还是感觉陌在以一种他不敢看的目光审视着他。
“姬无忧。”老者将姬无忧唤回神,道:“你我的这次会面,不要告诉任何生灵。”
“包括那只猫。”
“我要给你样东西,他若是知道,说不定会抢去。”
姬无忧闻言拱手:“是,谨遵前辈所言。”
于是在姬无忧反应不及时,索狱竟取下自己双目,让之漂浮手掌之上。
那双眼不似一般的眼睛,就是两抹微光,索狱老前辈的眼眶也未曾流血,只是成了漆黑的空洞。
姬无忧大惊:“前辈,您?!”
索狱道:“老夫这双眼,能看透世间绝大多数的事物,包括某个修士的心情、短暂想法。”
“到你身上可能会削弱些作用,不过也会有些许帮助。”
索狱又从身中取了什么。
“还有我这生前修为。”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我都用不上了。”
姬无忧摆手想拒绝,却一挥手炸起一片水花。
猛然睁眼,哪还有什么老者,周围高山环绕,而姬无忧正与玄知他们集体泡在群山中间的天池水中。
“这…”姬无忧感觉眼前很多东西都浮现了信息,如同陌有时给他看见的事物扫描后出现的注释般。
“喵嗷——!!!!!”
姬无忧被巨大的猫叫声惊扰,转头向声源看去,就见人形玄知猫耳朵猫尾巴甚至头发都炸毛竖着,周围带着惊恐、应激等信息,一爪子扒着雾行头从水中跃出来,瞬间化为猫形态跳到雨落头顶。
于是包括陌在内的所有生灵非生灵,此刻全都惊呆了。
人形雨落吐吐蛇信子,也不敢伸手摸头顶,只能头顶着只黑猫弱弱道:“师尊…您…您还好吗?”
玄知冷着脸盘起来,甩甩猫尾巴:“别废话,上岸。”
如果不是姬无忧看得到他身边飘着羞耻、尴尬、愤怒等心情注释,说不定还真信了他此刻的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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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清醒,是因为有为师用灵力导引帮你压制邪气,你要是个纯粹的邪修,现在只需将侵入你体内的邪气炼化,这些邪气对你自身是有益无害。”
龙圣蹙着眉道:“可偏偏你正邪两修,邪气在你邪功的影响下没办法清除,又因你的几个正道功法难以炼化。”
“倘若继续这般发展下去,你定会因正邪两方功法冲突而走火入魔,变成个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祸害。”
白穆边头疼,边安静听着。
这一切他不是没想过,可凭他自己,或是他的下属党羽乃至朋友,根本就除不去邪功。
允不允许对方知情是一说,对方有没有办法、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说。
龙圣对待徒弟宽容得很,甚至可以说,他并不存在于完全的正道阵营,在讲清楚严重后果之后,龙圣询问白穆道:“你的正邪功法必须去除一边,你是想保留正法,还是邪法?”
“为师不会强迫你修正法,如果你想修邪功,为师也能帮你最后一次,只是往后出去惹祸,就不要再提为师的名字。”
白穆此时再不顾阻拦,态度强硬下床跪到地上,对着龙圣一头磕下:“求师尊帮弟子剔除邪功,弟子心向正法,对邪功早已深恶痛绝。”
龙圣再一次扶起白穆,爱抚地摸摸其头顶:“好孩子。”
“接下来你可要受些苦了。”
白穆知晓拔除功法不易,可那认知也仅仅停留书本上描述的不易。
真到了实施那天,白穆才深刻体会到这不易之论。
倒不是剔除功法要用的辅助材料难寻,它们虽贵却也未达有价无市的珍稀程度。
不易之处,当算在白穆要承受的疼痛上。
拔除邪功就犹如在拔除肉身筋骨,一寸寸撕裂皮肉扯断牵连的肌肉与血管,就这么抽离出节节白骨条条筋脉。
功法的抽离虽在无形中没有这样血淋淋,但其疼痛程度对比其上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要命的是,这感觉联络着灵魂,白穆还无法昏迷,必须被迫感受那种清晰且极致折磨的痛感。
“不除了…弟子不除了…”白穆扑倒在密室圆台,竟是痛到连抓握的力气都没了,曾濒死都不畏惧,却在这种持续半个时辰还未停止的剧痛中求饶道:“师尊…师尊!弟子要死了…师…师尊……弟子要痛死了……下回…下回再除吧…”
龙圣端坐高处,手上法力运转,一刻不停,在他的操控下,有黑气一点点从白穆身躯中散出:“如果你现在坚持不住,这邪法只会与你牵缠的愈发难清,到时惹了祸,再除也晚了。”
白穆此刻神智比平日里更为清醒,闻言不再言语也无力言语,大喘着气闭目沉默忍受着。
龙圣见他这样,不知真心假意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痛就叫出来啊,为师只是告诉你不能改下次,又不是不让你叫。”
白穆郁闷地很想慢甩尾巴,无奈痛地只尾巴尖微微起来两下。
“师尊…弟子哪里叫得出来…”
龙圣微微一笑:“为师怕你晕过去,那样就前功尽弃了,不是特意拿你打趣。”
“这会儿为师说什么,都莫往心里听。”
“你就只当是个在吵闹的陌生修士,或者当个叽叽喳喳的什么鸟在你耳朵边吵。”
“…………”
白穆浑身冷汗直冒,脸庞的头发都犹如浸水般缭乱贴在皮肤上,他还真想思绪一沉昏死过去,好歹少点痛苦。
偏偏这疼刺激的他脑袋明清耳朵还灵,只能被迫听着龙圣左一句右一句的言语,又没什么回话余力。
白穆知道师父龙圣这是出于关心,因此不满的情绪反而在对方唠叨中渐渐褪却。
有好久没一个长辈会出于关心对他说这样多的话了。
比起上个师父,现在这位各方面都好很多。
白穆觉得,如果这是对方的真面目,他未来就不必要谋划什么脱离宗门的事了。
………
在白穆将衣服全部浸湿,连圆台都在往下流淌他的汗水之后的又一刻钟,白穆疼感在瞬间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灵力暴动般大涨,像被挤压已久的什么物件失去阻力穆然升腾,催促着他瞬间到了仙道后期圆满并持续攀升。
眼看着白穆修为要突破到大乘,龙圣却突然给白穆施加了一道封印。
白穆才从方才漫长剧痛中回过神,撑起身子弯曲几下手指,察觉力气恢复后,抬胳膊用湿淋淋的衣袖擦去下巴上即将滴落的汗珠,平复呼吸跪着转过身子朝龙圣顶礼拜谢道:“谢师尊。”
他不问修为的事,龙圣却是解释道:“那全宗门大比的秘境和奖励中有不少好东西,你要是突破到大乘期,会被禁令不准参与。”
“修为压制一段时间,大比后给你解开。”
白穆内心难免好笑,表面却认真:“是,谢师尊为弟子打算,但凭师尊安排。”
龙圣自坐台起身,御空飞下来,储物戒取帕子给白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好徒弟,苦了你了。”
龙圣一点不嫌弃白穆湿漉漉的胳膊,又一回亲手拉白穆起来。
“你现在灵气充盈,身体也不再亏虚,再忍点小痛,为师给你留层保命印记。”
说着,龙圣咬破自己中指指腹,往白穆额头画起什么图案。
几息的功夫,白穆额头一热,脑袋小小刺痛一阵,保命印记的施加便已完成。
比起去除邪功的疼痛,白穆只觉得这点痛连虫咬都不如。
当然日后真比起虫咬来的感觉在现在不做数。
“谢师尊爱护。”白穆不知多少次对龙圣拱手。
龙圣拍拍他后背:“为师还有事,你在这儿把衣服换换再离开吧,让旁的弟子看见,还当你戏水掉湖里了呢。”
“是。”
白穆稽首,恭送龙圣离去。
自今日起,白穆面对音和天,以及所有修士生灵,再无暴露自身沾染邪功邪术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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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匆匆往岸边游。
等彻底离开水,玄知才从雨落头顶跳到地上,抖抖浑身猫毛变回人形。
很离奇,玄知变成没有衣裳的猫又变回人身后,衣裳居然原封不动穿在身上,甚至处于干燥状态,未曾浸水。
而姬无忧他们淌水上岸,衣服亦是不曾沾水的模样。
虽说是上岸,可众修士脚下是一大斜坡,踩在地面上,脚都得斜着,要是稍微身形不稳,或哪里一滑,很容易栽回天湖中。
玄知不愿久待在这儿,轻功几步登顶,雨落紧随其后。
姬无忧见斜坡有些奇异的黄色小花,留下来往斜坡高处方向俯身观望了一阵:“这像是…已经灭绝的一个种类啊,我有在一本书上看到过。”
裴闻言将自己身边一朵黄色小花一把薅下来,本来鲜艳的小花顷刻间在裴手上腐败干枯化为尘土。
“噫!什么东西,脏死了!”裴将尘土甩掉,在衣服上狂擦手。
雾行道:“这花会不会是什么需要特别方法采摘的奇珍异宝?”
姬无忧摇头:“并不是,这只是古时期再寻常不过的野花而已。”
“只是斗转星移,各界自然环境飞速变化,他们却没能跟着环境改变,才逐渐灭绝。”
在顶上的雨落出声道:“这上面也全是现在七界内没有的植物,灭没灭绝不清楚,反正我一个不认识。”
玄知打量几眼:“倒是有寥寥几种没灭绝,不过早已被珍为藏品,冥界不再有新生前,冥皇宫中曾经有过一株鬼兰。”
雨落回忆道:“冥王宫花园中间那棵枯死的树?”
玄知想摸扇子出来,发觉没有便放弃了:“并非树,是根茎缠绕融合在树上,开出白色花的一种植物。”
“早就枯败了,你小时候不曾参见君上,没进过君上宫殿,自然会错过。”
玄知随意伸手一指:“那就是,你想看可以凑过去看。”
雨落真好奇凑上去了。
裴此时从斜坡爬上来,打眼眺望,发现远处除了云海再看不见其他,才明白自己这是身处在天池山上。
“这地方给我们看这些植物是何意?”雾行也上来,回头伸手拉一把姬无忧,继续问道:“突然就到这里,也不知道何前辈他怎么样了。”
裴闻言看向雾行,表情一言难尽:“这里肯定都是幻境,你在意一个幻境人类做什么。”
姬无忧倒是体谅雾行的感受,道:“一会儿可以问问妖界之灵前辈。”
雨落嗤笑:“先找到那玩意再说吧,坑我们这么多,找到他先揍他一顿。”
话音刚落,雨落红色瞳孔中就映出一道白光,居然有什么东西随着白光闪现于天池对岸的平地上。
众修士齐齐看去,就见一白发、白胡子老者,也就是索狱老前辈,正闭目盘坐在对面的一块大石头上。
“喂——”雾行喊道:“你是妖界之灵吗——?”
索狱无动于衷。
“蠢货。”裴白了雾行一眼,朝玄知提议道:“师尊,我们要不然从三面包抄,把那老头抓住问话。”
玄知颔首:“可。”
紧接着命令道:
“本王从左侧绕去,姬无忧去右边,你们师兄弟两个从天池直线过去。”
雾行挠头:“我呢?”
玄知没搭理,继续命令雨落:“雨落,试试能否御物。”
雨落捡起块树枝端详,觉得还算结实后放跟前地面踩上去,施展法诀,发现飞不起来,脚移开再施展,发现树枝依然不受他法术操控。
不等玄知说别的,雨落主动请缨道:“师尊,我同师兄游过去就好。”
雾行被无视在旁边,欲言又止,看着还想询问安排,被姬无忧拽了拽袖子。
“不用问了,殿下默认你跟我一组。”
更难听的事实姬无忧没说,玄知之前把雾行当做姬无忧的随从,现在估计是不屑跟下属麾下的下人说话。
虽然说出来也不见得雾行会介意就是了,但姬无忧总归觉得不好。
人家堂堂一大势力太子,不至于高谁一头,但更不至于真当他的随从。
包围行动开始。
姬无忧与雾行朝右侧在本就呈环状的平地上绕着天池行进,左侧玄知也不紧不慢往索狱所在的的方向走。
再看水中,雨落与裴已经飞快游过巨大天池四分之一。
照这般下去,索狱除了跳崖,似乎再没别的路线能逃。
玄知虽慢悠悠,但依然最先接近索狱,他距离数好几尺,就谨慎驻足不再行动,只等着姬无忧雾行也离得不远,雨落和裴出水爬上平地来,这才眯起眼睛继续无声向索狱靠近。
姬无忧冲索狱鞠躬拜了拜,为感谢索狱传承给他这个后裔的东西。
这举动落在雨落他们眼里,则成了装模作样想引起那白发白胡子老者注意。
雨落和裴看着姬无忧纷纷不屑一笑,雾行则呆头呆脑也跟着姬无忧向索狱行礼。
索狱依然没有任何举动。
姬无忧在玄知示意下继续靠近索狱,而此时玄知已经距离索狱非常近了,本着不清楚对方实力就先礼后兵的理念,玄知倒是平和开口:
“这位道友,多有打扰,敢问这是何处?”
索狱闭着眼笑了笑:“老夫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雨落当即怒道:“老东西你拽什么?”
索狱道:“跟你也是。”
雨落就要骂什么,被玄知一个眼神压回去,而后玄知皮笑肉不笑搭了几句话,索狱皆不作回复。
姬无忧有心发言,却被索狱传音阻止。
[看来修为这东西对世界灵来说可有可无,只要在它自己大本营里,没有修为它也一样嚣张。]陌看索狱不顺眼道。
玄知见说什么都没用,不再多言,亮出猫爪子动身扑上去。
索狱身形一闪,从石头上转移到草地,只是刚出现就即将被雨落抓住,索狱再次闪到别处,玄知轻巧从石头上跳过去,索狱再一闪,竟到了姬无忧身后。
姬无忧没打算动手,雾行却是转头就扑,意料之中扑空趴到地上。
索狱竟又闪回石头上,裴一道法术攻击打过去,照旧被躲掉,在近战攻击中,索狱就像个滑溜的泥鳅,任谁都抓不住。
玄知释放灵力大面积冰封,寒气甚至覆盖到了天池的一半,按之前的状况索狱根本就躲不掉,怎料那狡猾的老头子竟一下子闪到对岸去了。
也就是玄知他们刚从水里爬上岸的地点。
光躲过去还不算完,索狱仗着能掌控世界,贱兮兮把声音扩散过来道:“别闹了,小猫。”
疑似被点名的玄知顿时面色黑如锅底。
他这样子,索狱反而更高兴了,闭着眼睛笑个不停。
“在老夫的地盘,还想斗过老夫?一个个一点礼貌都没有,见了前辈也不知道行礼,没教养。”
雨落气道:“你是给我吃还是给我穿了?你算我哪门子长辈?天道一消失倒是让你这个***妖灵之境里的*玩意儿瞎**指点起来了,你**配吗?你又不是我师父我给你行**礼呢?要不然你干脆认我师父个爹算了这样我还能跟你亲近亲近。”
“你!你!”索狱恨不得睁开他那双没有眼珠的眼瞪雨落:“你怎么能满嘴污言秽语,亏你还是个妖族的后辈,都是这只猫教你的麽?!”
他顾着生气,却没注意一团黑气在他身后快速凝聚成实体。
玄知一爪子抓向索狱后背,索狱这回虽然也快速闪开,却到底是被抓破后背,在脊梁处留下了几道深且露着肉,但没有血液流淌的伤痕。
“神降术?”
索狱感应玄知站立地点,果然在草地中发现一枚刻着玄知名字的小小木牌。
这回轮到雨落嘲笑了:“哈哈哈!”
“没想到吧,那是我师父让我偷偷扔的牌子,这都能伤到你,还自认为多聪明,真让我们这些后辈贻笑大方!”
索狱冷哼:“怪老夫心软留你们身上东西,方才就应该让你们光秃秃泡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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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穆退出百龙门内部大比训练五日后,重返秘境继续训练。
而委屈了四天跟着别的小组混经验和积分的李恭耽也终于被唤回自己原来的队伍,重新获得队长签子。
“师兄。”身体一切大好的白穆又生龙活虎起来,一入秘境就开始跟李恭耽讨职权道:“虽然您是师兄,但我修为高,我当队长,咱们赢面才会更大。”
李恭耽态度坚决:“不行,你得了队长签还不知道会怎么作妖,这事儿没得商量,劝你别肖想。”
白穆有过让李恭耽妥协的经验,这回没多废话,直接拿出一百块上品晶石抛给李恭耽。
李恭耽二话不说就接住收起来:“我跟你说,别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有钱也不是什么事都能解决的!”
一边说着,一边把队长签递给白穆,白穆也拿着队员签跟他交换。
对此,白穆只微微笑着:“明白。”
李恭耽不知是不臊的,脸微微红着:“我跟你讲,我这是看你实在想当队长才让着你,可不是被你收买,你举报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