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音和晋砚指着音和天:“你也别叫我父亲!我也没你这个儿子!”
龙圣音和晋宣看不过去,抬手按下音和晋砚手臂:“行了行了,做什么跟孩子置气。”
音和晋砚此时如同个碰不得的刺猬,竟然也把龙圣的手拍打开:“兄长,我今日可是因为你,足够对这两个逆…这两个兔崽子网开一面了!”
说完,音和晋砚再不管龙圣师徒三个,气冲冲转身回到院里。
龙圣音和晋宣摇摇头,对白穆音和天道:“走吧,城主还在气头上,为师先带你们回宗门修养。”
师兄弟两个互相搀扶起身,龙圣在空中放出飞舟,自己先他们一步上去等待。
白穆临走,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修士,又看看门里还没走远的音和晋砚,坏心思大喊道:“干爹!儿子先带天乐去养伤,过几天再把聘礼送上门!”
音和晋砚脚步一顿,往后猛一挥手,城主府大门便‘轰’地一声关上了。
音和晋宣在飞舟上扶额叹气,音和天则心偏得没边,他安慰白穆,让白穆别担心,说他一定劝服家里长辈,以后不会再让白穆难堪。
白穆虽有百般手段达到目的,不需要音和天怎么努力,但听到音和天这样向着自己,心里还是开心极了。
目光扫到音和天手上的淤青,白穆从储物戒取药物给音和天撒上:“先上飞舟,我好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其他伤。”
与白穆设想的不一样,音和天身上居然全是钝器击打出来的伤痕,没有任何出血的地方。
这可并非好事,音和天的背部几乎全是青紫色,白穆忙抓起音和天手腕试脉,果不其然,伤全在脏腑,所以那血味,是因脏腑出血,有血自口中涌出过的残留味道。
白穆把手中药粉换成口服丹药喂给音和天,并汇报给龙圣情况。
师徒两个紧赶着在百龙门那位医药专精长老休息前将音和天带到。
“下手好狠,犯天条了?”栖良峰长老边给音和天诊脉边道。
《才子跪城府图》栖良峰基本也都看过,音和晋宣不觉得栖良峰长老不知情,故而没解释缘由,只是叹气道:“怪本尊,本尊该去早些,谁知道本尊那弟弟这样古板。”
长老笑骂:“你个老东西别得便宜还卖乖,你弟弟俩儿子一干一亲全跑你身边孝顺你了,好端端就搞一起去,不问你怎么教的都不错了。”
“那怎样?”龙圣挑眉:“你开个方,给我俩徒弟调分开?”
音和天抗议:“我不要跟天意分开!”
长老皱眉瞪他一眼:“老实的,我一治病的又不管情缘,你师父开玩笑你听不出来?”
白穆憋着笑摸摸音和天脸:“我们永远在一起,那天说的暂时转永久了。”
栖良峰长老还掐着音和天脉,此时突然“嘶”一声,斥道:“你小子先别碰他,你一碰他他就心跳加速,治不治伤了?”
白穆双手举过肩:“我不碰,不碰,您专心看。”
屋内安静下来。
音和晋宣侧头盯着白穆看了会儿,将其叫出屋子。
“怎么了师尊?”白穆现今面对龙圣自然了些,但依旧很是恭敬。
望着眼前因伤着膝盖关节站都站不稳的小徒弟,龙圣到底是把原本要说的话咽回腹中:“先养伤吧,五日后这时辰来见为师,为师有话问你。”
“宗门还有事务,为师没太多空闲,你照顾好你师兄,也照顾好自己。”
龙圣挥挥手,离开了栖良峰。
白穆拱手而送,垂着的头,掩盖了神情上的凝重与眼眸中的晦暗。
他怀疑,师尊龙圣有发现他什么不好的底。
是哪件事?千鼎门少门主的死?
因琢磨此事,难免分心,次日陪音和天晒太阳时,白穆的心事又一次被音和天瞧出来。
“在担心什么?”音和天躺在躺椅上,将脚搭到他旁边白穆所躺躺椅上。
白穆手里捧着书本,此时合上书,没穿鞋子的脚踩住音和天同样只穿云袜的脚:“你有跟那向导说暂不去人界的事吗?”
音和天差点忘记这茬:“还没,我这就联系。”
他开始在储物界翻找那向导的令牌。
白穆心中真正所忧虑之事就这样被轻易掩盖,可日渐深厚的情谊爱意让白穆有些不想再欺骗音和天了。
所以在音和天与那向导商议好更改时间后,白穆将音和天带出了百龙门。
“去哪呀?”音和天问道。
白穆道:“卖掉你换包子。”
音和天笑道:“你又不喜欢吃包子。”
白穆:“那就换糖。”
音和天哭声假得不能再假:“呜哇——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还好高空没有其他飞行的修士,不然白穆肯定要捂住音和天的嘴。
“啊呀不换了不换了!”白穆捂耳朵:“别那么大声,太吵了,还有你自己嘴角都没压住。”
音和天御剑拦在白穆跟前:“所以去哪?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穆甩甩尾巴:“白茶阁。”
音和天追问:“你要买情报?”
白穆绕开音和天:“我开的,带你去见见我那几个朋友。”
音和天略微惊讶:“可以啊,不声不响干了个大买卖。”
“快,给我晶石。”
音和天推开手掌。
白穆依言取出一袋:“做何?”
音和天开玩笑道:“我把我卖给你了!”
白穆没忍住笑出声:“这话让城主听到,免不了你再被一顿打。”
两龙说说笑笑。
没一会就到了白茶阁。
不是之前的两座,而是又一处在装潢的白茶阁。
沈思厌柳依依可谓是赚钱的好手,白茶阁在他们的引领下,已经是整个龙界闻名了。
“公子~”柳依依坐飞辇赶来,下辇车朝白穆行礼。
白穆抬抬手示意她起身,同音和天介绍她道:“这位是白茶阁副阁主,名柳依依,我与她在万兽疆域中认识。”
音和天拱手:“柳阁主。”
柳依依忙回礼:“不敢当,公子唤我名就好。”
白穆又朝柳依依介绍音和天道:“柳阁主,这位是我的道侣,姓音和,名天。”
“公子也折煞我,叫什么阁主嘛~”柳依依娇嗔一句,才道:“久闻音和公子大名,音和公子同我家公子,的确是般配至极呢~”
两龙一夫诸说过几句话,一起进茶阁,由柳依依讲解了一遍这新茶阁的装潢想法。
总体与白穆之前所选风格相差不多,仅仅是很微小的细节处增添了些当地特色,以及一些方便沈思厌轮椅行进的缓坡。
白穆没什么不满意,音和天更是赞叹声不断,正夸着,十七赶回来,冲白穆音和天行礼,白穆又作为媒介给十七音和天相互介绍对方。
过后不久,沈思厌林彦坚也陆续忙完自己事务,抵达新分阁。
“白兄,音和兄!”沈思厌坐着轮椅,由一女侍推着进门来。
因白茶阁的名头,音和天见过沈思厌,此时友好打招呼道:“沈阁主。”
白穆为对之前口供,也朝沈思厌拱手:“沈阁主,沈兄,近日可好?”
沈思厌笑回:“极好极好,有吃有喝有钱赚,还有许多美娇娘相陪。当之无愧的神仙日子。”
柳依依嫌弃甩帕:“瞧他嘚瑟那样儿。”
该见的音和天都见了,白穆便出钱组织一起吃顿饭。
因不想大张旗鼓,所以是叫酒楼送餐来吃。
饭桌上沈思厌想给音和天敬酒,被白穆拦下:“他有内伤,不能饮酒,我来喝吧。”
沈思厌坏笑着就要答应,柳依依道:“公子呀,就你那酒量,都不如我呢,我看还是让林总管代您二位吧。”
林彦坚闻言胡子都跟着他的嘴抖了几抖:“我账没算完呢,喝酒误账可不好。”
十七给自己倒满一海碗酒:“属下,代公子喝。”
言罢端起海碗一饮而尽。
沈思厌鼓掌:“好!好酒量。”
白穆折扇指十七:“行啊你,深藏不露。”
柳依依道:“他喝一半漏一半也叫喝呀?”
音和天道:“追到头,是帮我挡的,少的那半等我好了补上。”
敬酒的沈思厌摆手:“嗨,好说,谁喝都一样,少几口也就少几口,咱交情在就行啊各位。”
白穆吃饭都不忘手拿折扇,把玩一圈展开,道:“听听这话讲的,要么说沈阁主会做生意。”
沈思厌:“哪里哪里,要不是东家公子您,哪有我这新富榜前三。”
白穆笑过两声,对音和天道:“我当他要与我相互吹捧,却原来还是在夸他自己。”
音和天到底跟沈思厌不熟,没跟着打趣,而是说场面话道:“诸位都很厉害,只不过我私心觉得,还是我家天意最厉害。”
林彦坚捏胡子附和道:“公子自是最优秀。”
沈思厌啧啧两声:“有道侣就是与我们这些光棍不同。”
柳依依捏鼻:“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光棍?身上的胭脂味都散不干净了。”
沈思厌往柳依依那儿歪身子:“胭脂?就不能是跟你待久了染的?”
柳依依:“我才不用那样廉价的味儿。”
“十七大人,你帮我带过胭脂的,你知道的对吧。”
“呃…”十七打了个嗝,对柳依依道:“公子说的对。”
白穆道:“十七是不是醉了?”
音和天离十七近,伸手拍了拍对方。
十七转过头来:“公子?”
沈思厌:“他到底叫的哪个公子?”
音和天:“不像在叫我。”
沈思厌咳一声,学白穆平日说话语气和声音:“十七,站起来。”
十七噌地一下起身,差点撞到音和天。
“哈哈哈哈哈…”沈思厌柳依依两个笑作一团。
白穆折扇拍沈思厌后背一下:“净欺负十七。”
“不是,以前他根本不听我的好吧。”沈思厌边笑边朝音和天比划:“音和兄,你试试学白兄说话,让他做点啥,我觉得十七现在是看谁都像白兄。”
音和天侧头看看白穆,无辜眼神询问其意见。
白穆叹气:“你就别欺负他了,十七,坐回去咱们接着吃饭。”
结果十七不为所动。
“十七?”
白穆又叫了声。
十七蓦然拱手:“是!”
言罢冲到窗边翻窗而去。
白穆:“?”
沈思厌笑得更猛了。
在白穆逐渐不友好的目光凝视下,沈思厌拿出令牌:“不慌不慌,我安排高层跟着他。”
确定不会有事,饭桌上的热闹才得以继续。
一顿饭说说笑笑,音和天从一开始的陌生插不上几句话,慢慢变成话题中的角色。
也是自这顿饭起,音和天开始融入了白穆朋友们的圈子。
这圈子的一切,对音和天来说都是新奇的,又因为和白穆息息相关,所以他也格外喜欢这圈子,喜欢与这白茶阁相关的一切。
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音和天笑看着白穆,眼神像要融化了似的。
[下一页即将转线]
[这我知道。]
沈思厌声音疲惫:[她就在我眼前被抓走,你何必还来这通传讯,笑话我么?]
姬无忧道:“我并无此意,沈阁主 ”
“我担心他们搜柳阁主的魂,毕竟柳阁主知道很多事。”
陌欲言又止,因为沈思厌先于陌开口了:[她的魂魄特殊,搜魂已经对她没有作用,她倒是有可能被折磨后自己说出来。]
[该防范的本阁主都做了,她招供就招吧,也好少受些罪。]
[姬小友,最关键的事情,还要靠你,别再抗拒学神降术,不然,你绝对会后悔你今时今日的拖延。]
断掉令牌联系后,姬无忧彻夜难眠,假寐片刻,他睁开眼问:[陌老师,搜魂真的对柳阁主无用吗?]
陌回答:[她如同人形蛊,又常用邪术续命,搜她的魂,只会看到许多惨死修士的记忆。]
[所以她注定被严刑逼供?]姬无忧又问:[白茶阁,会暗杀她吗?]
陌:[有,有去杀她的杀手,正是沈思厌安排的。]
姬无忧很错愕:[他分明很伤心…]
陌:[救不出,只能如此,以及,为大局考量,必须弃子。]
这两个原因中,究竟哪一个占大头,估计沈思厌自己都说不定。
姬无忧更加睡不着。
想着沈思厌说的那句‘绝对会后悔’,姬无忧干脆不睡了,起身收拾了一堆被褥,放进储物戒,深更半夜,独自进入禁区山洞,凭白日记忆,走到一天坑前。
坑中骈肩叠迹百余人,好些蜷缩睡着,也有几个紧张地不停发抖,看状态已在疯癫边缘。
姬无忧有众生平等步傍身,即使此处被禁空法阵限制,依然能御空下去。
动静惊扰了底下的修士们,在他们做出过激举动前,姬无忧赶忙出声安抚:“别怕,我只是想搬来与你们同住。”
修士们当然不信,好些依然又怕又警惕,更有甚者,竟面朝姬无忧跪拜:“拜见西冥慈怜万物化生真君!”
姬无忧劝他们起来,分发被褥安慰好多句,仍被惧怕,只觉无计可施,只好找地坐下,学他们方才的样子,闭目而眠。
暂不管这群修士如何想。
总之裴在天亮时听完守卫汇报,又亲眼看见坑底的姬无忧后,面色可谓是复杂极了:“你真是闲得发慌,跑下面干什么呢?”
姬无忧抬头回道:“师兄,我想试试我能否七天感化他们。”
裴深吸口气:“我说是不是谁把你耳朵撑开伸进手去给你把脑子捏成一团了?感化能这么短的时间成功我们何必研究新法?”
“给你个慈怜名你还真把自己当神了?我看你是真想死呀。”
姬无忧道:“师兄,一般情况是不太可能,但眼下这…”
裴懒得多听:“我没工夫跟你废话,既然我管不了你,那我就把这事报上去,你现在的言行举动,我师父回来后都会知道的。”
姬无忧被堵得没话:“师兄见谅,请让我一试。”
裴冷眼后退,消失在坑底往上的可见范围:“冥顽不灵。”
姬无忧毕竟有身份在,裴离开后不久,守卫给姬无忧送来早餐。
一碗肉丝粥,两碟炒菜,一盘糕点,还有一壶茶水。
姬无忧谢过那守卫,替众修士问道:“他们呢?他们早上吃什么?”
守卫道:“午时会有给他们送饭的来,每日一顿不至于饿死,小主还请放心。”
姬无忧扶脑袋:“你都这么说了我如何放心?”
守卫沉默不言,他只负责看管禁地,对其余事没什么话语权。
姬无忧也知他难处,并不责问,好言让对方离开,找出雾行的传送令牌。
[早,姬无忧。]雾行大概是刚起在洗漱,传来的声音里有毛巾沾水声。
姬无忧回:“早,雾行,你一会吃过饭,能不能去买一百零六份早餐,然后送来禁地?我会提前打招呼让你通行,饭钱你去我宫殿管事那儿取。”
雾行答应的很快:[好。]
[钱我有的是,你的钱你留着吧,每月就发那点,都不如我零头多,一百零六份够吗?这是要给谁?要不要我多买些凑个二百份?]
偏财运强的花钱就是不心疼。
姬无忧如此想着,嘴上却不耽搁:“不用,用不了这么多。”
“我不是要学神降术吗?师兄他们给我分的信徒一天都只吃一顿饭,我想以后管他们早晚的餐食。”
雾行哦了声:[我当什么是呢,不就是一百来人的早晚饭吗?以后都算我账上好了。]
[等着,我这就来。]
联系断开,姬无忧收起令牌,看到了身侧距离近的一位老汉饥肠辘辘且饱含期待的眼神,姬无忧便知道这老汉是听到自己方才与雾行的对话了。
于是姬无忧安抚道:“别急,饭一会儿就来,你如果很饿的话…”
姬无忧把自己的粥递给那老汉:“先喝这个垫垫肚子吧。”
那老汉脸上神情尽是渴望,可他到底不敢往前哪怕一步。
姬无忧正想送去,储物戒里却有令牌亮了。
是沈思厌的通讯令牌。
因柳依依被抓,沈思厌同样一晚没合眼,此刻难为他强撑着来问姬无忧:[姬小友,听说你搬去禁地与信徒同住,想感化他们?]
姬无忧道:“是的。”
沈思厌长叹口气:[姬小友,你的经历果然太少。]
姬无忧抿唇,放下粥碗,施术一道隔音小法阵,这才道:“沈阁主,我问过陌老师,我的方法其实可行。”
沈思厌此刻突然有些明白玄知师徒为什么那样对待姬无忧了:[姬无忧,想被一群不熟悉你的修士信任信服是很难的,那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而你在他们之上,让他们恐你惧你,不敢忤逆你,最快只用七天。]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有更效率的解决方式,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做那个好角色?现在整个两域都很忙,你就别再添乱了。]
姬无忧解释:“沈阁主,我是说真的,裴师兄与我一起学神降术,有他那边做对照组,我这边这些修士很容易信任我。”
“虽然这有些伪善,但能让他们少受苦,何尝不能一…”
[我*。]沈思厌终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而后就像打开关不住的闸门,沈思厌再装不住好脾气:
[管你什么对兆对不兆组,‘可能可能’,我们现在哪有时间去试你的可能?你跟****,***听不懂话,我是不能把你怎么样,****我管不了你,昨晚劝你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我治不了你没关系,殿下自会回来治你!]
[等着吧****!]
令牌联系被直接切断,姬无忧拿着暗淡下去的令牌独自在寂静中凌乱。
陌说道:[如果我没有检测好感度的软件,我会像他们一样反对你。]
姬无忧闻言,没有怨怼,只是由衷道:[陌老师,谢谢你。]
除陌之外,还有一位,陪姬无忧一起大胆尝试的存在,那就是雾行。
如同在人界时一样,被抓来的这些修士,经过姬无忧与雾行友好的接近,救济几日后,面对他们两个不再恐惧疏远。
这群修士深知自己难逃出去,每日听着邻洞修士们的惨叫,对比他们被姬无忧雾行好生照顾的生活,心中有侥幸,亦有感激。
因此,他们不仅好感度升的比邻洞的修士们快。唱宝诰也比邻洞更真挚。
虽信仰力还是不见一点,但姬无忧坚信,再过几日,定能有所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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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穆不只是要音和天认识自己的朋友,白穆还要坦白自己的一切。
夜里同床共枕,白穆侧躺面对着音和天,小声说道:“天乐,我瞒着你好多事,你现在困不困?我跟你讲讲。”
音和天眯眯起来的小眼睛努力张大:“我不困,你讲。”
白穆往被窝里缩了缩:“我一下子,还不知从哪里讲。”
音和天蛄蛹身体挪到与白穆贴身距离,手环住白穆劲瘦的腰:“从头说起也行,我会好好听的。”
“那太久远。”白穆不老实地捏捏音和天尾巴根,在音和天闷哼一声要反击时,反手将其手固定在自己腰上,又拉回正题道:“我就从最近的,能想起来的事,桩桩件件讲给你,如何?”
音和天学白穆有时候夸张撅着嘴的表情:“你说吧。”
白穆沉默良久,面色略显凝重。
看出对方要叙述之事不轻松,音和天更加把白穆抱紧:“没关系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你,爱你。”
白穆也紧紧回抱住音和天:“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以后你想离开我,我就把你抓起来,让你的世界只剩我一个,除此之外,你再见不到别的活物。”
音和天笑道:“那也挺不错的,就是想离开你这点太难实现。”
白穆见自己这样偏执的想法都能被理解,终于有足够勇气道:“外界提起我,全是夸赞,我其实很糟糕,如果你认识了真正的我,不喜欢我了,我会让你走的,方才的话,虚张声势的成分更多。”
音和天又要张嘴说什么,被白穆一手捂住。
“我曾经修邪功,是前段时日大比训练时,师尊才给我剔除的,在那之前,我残害修士无数,虽然我觉得他们作恶多端该死,但我与他们也快没什么两样。”
音和天把白穆的手从自己嘴上拿开面带委屈道:“是大师兄去我们队,说师尊有事找你那次?”
“我问你,你却同我说只是指导你功课。”
白穆道歉:“对不起,我那时不敢告诉你。”
音和天亲吻白穆一小口:“不要道歉,是我那时没给你够多的爱,不足以让你完全信任我。”
“我甚至猜得出来,你修邪功一定是为了活下去,我才应该道歉,我缺席你那么长的日子,什么都没能帮上你。”
言致此处,音和天泪落枕上,白穆忙给对方拭去泪水:“你别哭呀,我还有那么多没说的,才讲个开头,你就哭上了,我如何继续啊?”
音和天道:“我想接着听,我就是心疼你,我控制不住,你要是今天不说完,我将来还不是要再哭几场。”
悲伤气氛被这句玩笑打破了,白穆哭笑不得。
既然一时半会儿不睡,两龙干脆搬小桌到床上,坐着边喝茶边谈。
白穆把自己隐瞒的事,尽量简短的说,时不时穿插点当时有意思的点,让整体故事不至于太压抑,讲到不公处,音和天义愤填膺拍桌怒斥万兽疆域。
师兄弟两个聊过半宿,不光白穆坦白全部,音和天也略提了家中对他的压迫,言道自己也只是表面光鲜,为做家族争光的棋子,很多事与才能都是被迫参与学会。
“你别看现在家族中每个见你都称赞客气,当年你被拐,我找你时只有母亲帮衬过,其余都在反对,他们因各种原因想抓父亲把柄,父亲因他们也拒绝我再找你,我那时每日看着你的画像,到后来,我已分不清找你是真的找你,还是在反抗家族。”
“你怪我当时的不真心吗?天意。”音和天可怜巴巴道。
白穆摇摇头,道:“你是这世上,不为回报,不图回报,对我最好的,以前是你的心善,现在的你更是认同我爱我,你都理解疯癫偏执的我,我又怎么会怪你以前的好意。”
他们互诉心肠,爱对方的心都被彼此填充,快要毫无空隙。
知根知底后,他们又逐渐从自身的不公,开始谈起天下中存在的不公,做了三十年守规矩世家小辈的音和天成功被白穆策反,与白穆探讨起如何如何替天行道,作恶者该受什么刑罚。
指点江山的模样可谓是不知天高地厚,十分符合百龙门以及大多龙族的狂妄性格。
与他们彻夜长谈不同,李恭耽早早睡下,但,他睡得并不好。
朦朦胧胧的梦中,李恭耽一身红色锦服,满怀期待地打开贴着囍字的房门,又激动又紧张,想遍甜言蜜语,却在挑开自己新娘盖头时,吓得大叫起来。
只见他的爱侣冯悦悦七窍流血,扑通一声栽在地上,脖颈处有个非常醒目的大血窟窿。
梦中场景一转,李恭耽悲愤质问白穆:“为什么杀她!为什么!!”
白穆只躲在龙圣音和晋宣背后:“我帮你试试她真不真心,我也不知自己会失控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龙圣也道:“不过死一无足轻重的小辈,你还要伤你这冰灵根师弟不成?”
梦中他多次申冤无果,最终惹恼白穆,被白穆在某天失控时找到,一击毙命。
李恭耽惊醒。
不同以往做噩梦的自我安慰,他开始复盘这个梦境,最后他死亡的场景,与有回梦见的一模一样。
难道,他师弟白穆真没剔净邪功?难道这梦真是在预示他以后的遭遇?
李恭耽不自觉啮咬指甲,陷入更深的怀疑。
一直忧虑到天明,李恭耽最终决定去找白穆,导引一下对方的想法,至少不能再让其往偏激了走。
岂料早上得知白穆刚刚睡下,略等一会儿再去问,对方又因为约定时辰到了跑去师尊龙圣那儿了。
后来再找,李恭耽就惊愕的听闻白穆被关进炼神窟的消息。
“天呐,我都没见过掌门那副样子。”
“何止你,我师尊都说这是掌门第一次大发雷霆。”
“白师兄到底做什么了?”
“不知道,总之要保密,不能跟宗门外的说。”
几名过路执法堂弟子边说边从执法堂出来,见着李恭耽,纷纷拱手:
“李师兄/队长。”
李恭耽刚回过礼,就听自己队内一成员道:
“队长,您四师弟临近中午时被关进炼神窟里去了,刚刚突然开始大喊大叫,您要不去跟掌门求求情减轻点力度?”
李恭耽蹙眉,他知道炼神窟是磨炼精神的地方,一般的程度根本不至于大喊大叫,往来经验让他觉得事有蹊跷,故而来不及搞清前因后果,李恭耽决定先进去看看白穆情况。
飞速行至洞窟外,隔探视窗望进去,李恭耽就瞧见白穆满头大汗地缩在墙角,似乎刚刚昏过去。
“他方才喊什么了?”李恭耽问队员道。
那队员回:“具体听不清,大概是他梦见他错杀了谁。”
李恭耽心中咯噔一声,背后涌上层层凉意。
强忍不安,李恭耽又问:“你们没找我天乐师弟问问情况?”
队员摇头:“掌门把音和师兄支出去,他现在还不知道白师兄被关的事,掌门不让我们告诉他。”
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恭耽愈发不安。
昨夜那个诡谲的梦似一道意为‘开始’的谶,李恭耽体会到它与之前噩梦的不同。
现实,好像真的在向梦境靠拢。
时间回到上午白穆面见龙圣时。
遣退其余弟子,龙圣音和晋宣望着落座吃点心的小徒弟,问道:“侯知亚死了,你知道吗?”
白穆用茶水顺下口中点心,疑惑道:“谁?如何死的?”
音和晋宣此时面色沉了些:“千鼎门少门主。”
白穆一副恍然样:“原来是他,年纪轻轻,实属可惜。”
哐当!
原本在音和晋宣手中的茶盏砸在白穆身旁小桌上,后者赶在前者暴喝前利落地跪到地上。
“你还要瞒为师到什么时候!!”
白穆左思右想也不知怎么会走露消息,且师尊龙圣语焉不详,现下当然不会自曝:“弟子不明白师尊所言意指为何,但弟子一切都愿听师尊的,师尊莫要生气。”
换个别的师父,可能会被这言辞恳切的徒弟打动,音和晋宣却不会,不仅不会,知其真性的音和晋宣只会因为白穆的伪装,怒意更甚:“杀了千鼎门少门主却不敢承认,这就是你的天才骨气吗?!”
白穆抬头喊冤:“师尊,可是有谁诬告于弟子?弟子可对天道起誓,绝对没有杀千鼎门少门主啊!”
音和晋宣差点被气笑了,还敢对天道起誓,他知道这消息都是天道所告知。
“你没杀?!你可敢说你没支使手下去杀?!!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既敢做,就要做好被世间知晓的准备!!”
眼看师父言之凿凿似已知全部内情,白穆在心中琢磨内奸身份的同时,低头认错道:“弟子知罪,弟子是见到那侯知亚欺负师兄李恭耽,调查后发现那侯知亚作恶多端,故而想除掉这奸邪之辈…”
音和晋宣愤怒打断:“你有何资格决定一个少门主的生死?!!”
“他犯错在先是不假,哪怕你当场打他,那也是你占理,打伤了打残了,师门给你撑腰,也能靠你讲义气的名号,可你不声不响杀掉他,被发现的后果都得放后面论,为师就想问问你,你这是何种行为??!”
“是不是将来有任何你看不顺眼的存在,你都要暗中把他杀掉?!”
“放任你这般下去,天下还能剩几个活物?”
白穆听得十分不理解:“弟子只是杀些恶徒,扫邪除秽,师尊缘何会想得那样严重?”
音和晋宣努力想讲通这其中的问题:“现如今已不是上古时期,大抵是万兽疆域的原因,让你如此喜欢杀伐,可你这样行事,不仅给你自己招祸,等未来能力越过为师,甚至七界无敌手时,对生死毫无敬重的你,将会成为天下的祸患。”
面对真心爱护自己的师父,白穆难得大胆发言:“师尊,我觉得我这般没有问题,行事有亏者,才会视我为祸患,我替天下除恶,藏于暗中,正是不想牵连师门,师尊告诉弟子是如何发现,弟子以后更加谨慎就是。”
音和晋宣知道自己跟这偏执的小徒弟是讲不通了,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上来:“邪功虽去,你心邪依旧!!你这思想与一些邪君早期想法有何异?!若不改正,他日成邪君,谁治得了你?!!”
白穆也有了些不忿:“心思歪了才会成邪君,弟子初心不改,怎会成邪?”
“师尊不理解弟子,那就罚弟子吧,弟子认罚。”
音和晋宣冷笑:“一般的罚你不怕,自己滚去炼神窟里,看看自己初心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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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过去八日。
八日中,白茶阁刺杀柳依依的行动皆以失败告终,反倒是知道自己被放弃的柳依依,竟成功抗住各种酷刑,一句有用的话也未曾说出口。
此时的冥界南域战火不断,东、西、北域全面封锁传送阵,只靠南域一方来的外界救兵,虽数量多但无地方地理优势,与原本的南域兵将一样被围攻的节节败退,整座南域,现仅剩一座城池与一道关要在负隅顽抗。
主持攻打反贼的东冥王稳坐浮空高座,笑眯眯看着下方远处各色灵力爆破交杂的战场,半只手都是白骨的手伸进袖袋中,取出枚橘子慢悠悠剥着吃,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也是第九日当天,裴学成了神降术,他那群被打服的信徒十分之惨,不仅死了三个,活着的许多都没一个人形的样子了。
不过裴自己也不好受,他没有玄知那样狠的心,据陌检测,实操这么多天残暴行为的裴,精神受到了非常大的损伤。
神降术的修成,对他和他的信徒来讲,皆是一种解脱。
所以在看到姬无忧、雾行和姬无忧未来的那群信徒其乐融融唱歌聊天时,连天做噩梦睡都睡不好的裴表现得格外生气。
我今日管不得任何命令,绝不能再让你继续荒废度日!裴带兵抓了姬无忧。
你总觉得自己有回旋余地,所以做事才不决绝,不逼你一把,你总这般死性不改,我今日就带你去绝路走一遭!
裴的手下修为都不低,反正姬无忧是挣脱不开的,姬无忧又想以理说服对方,不过不等他说话,雾行先冲了上来。
你们凭什么抓姬无忧?!把他放开!
裴毫不留情对着雾行就是一道水法攻击,雾行控风强行将法术偏移,很快接近姬无忧,正伸手要解救其之时,裴召唤利剑刺来。
雾行反应迅速,也取剑将剑打到一边,裴趁其挥剑时掐诀用水裹住雾行两腿猛一挥手,雾行顿时被拖向后方。
你是什么玩意?也配跟我作对。满脸嫌弃与厌恶,不停施加法术攻击,竟下了狠手。
然雾行风灵根并不被水灵根克制,且他修为与裴同级,不仅用风挣脱水流,还御空躲开了所有攻击。
你太没礼数了!你师父就不教你讲理吗!雾行气道。
礼你**我*。裴打手势让闲着的手下一同上手:还敢拿我师父压我?你主子姬无忧叫我声师兄我就有权管教他,你又算什么!
拗不过人手多,雾行还是被左一个右一个裴的手下钳住,裴上前狠狠打雾行一巴掌。
废***!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姬无忧着急了:师兄,别打他,您有何安排,让我做就是了,与雾行无关啊!
裴道:无关他还凑上来?欠打的玩意,给他关起来!
后半句话是对手下说的,多亏雾行在西冥有官职在身,不然裴不介意杀鸡儆猴。
雾行大喊:你这是越权!
分明记录姬无忧的卷宗里都有表明,只有西冥王殿下有处置姬无忧的权力,我虽不算什么,但你也没资格动他!
裴冷眼扫回来:我怎么动他了?我带我师弟出去玩玩,找点刺激,帮他突破神降术瓶颈,怎了?有什么问题?
雾行不停挣扎:你有本事也带着我呀!不敢让我一起去,还不是心虚要做什么亏心事!
姬无忧无奈道:你别去了,我不会有事的,你在这儿等我回...
话没讲完,裴已经拍板:好啊,那就带上你。
裴看雾行不顺眼许久了,且对方今天还如此冒犯他,他正愁没机会杀对方灭口。
姬无忧:师兄,他...
裴恶狠狠道:别给他讲情了,你今天自身难保。
雾行挨过打,还有心对姬无忧笑:姬无忧,说好了的,你去哪儿都带我一起。
姬无忧道:...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儿。
裴嗤笑不语,将一人一魔送至冥界南域。
也就是,东、南、北域军队围剿叛贼南冥王的前线战场。
望着前方混乱血腥的场面,陌都不高兴了:[神降术进度已过大半,他带你来这里浪费时间。]
[却也不怪师兄。]姬无忧道:[他看不到那些修士的好感度和估算进度条。]
陌:[你同他解释了一路,他完全不理,他这也是在怀疑我的精确计算结果。]
[他带你来这危险地界,必定也要被罚。]
陌哼声。
[不过你也该被他这样不讲理的治治。]
裴自身有正事,带姬无忧雾行面见东冥王。
很明显,他要把姬无忧和雾行丢在这儿。
见过东冥王殿下。裴先行拱手。
东冥王笑着从座椅御空而下,客套道:裴大人,许久不见。
落地站定,东冥王看着被押在一旁的姬无忧和雾行,问道:裴大人这是——?
裴便也指着那两个:殿下,他们想来战场历练,务必安排他们些事,哪怕冲锋陷阵也未尝不可。
东冥王并非傻子,收回笑容:若本王没瞧错,这位魔族是你师父新收弟子姬无忧吧?
若你师弟在本王这儿出个好歹,你师父能饶过本王么?
裴早知他要回绝,拿出块特质令牌:见此令牌,如见我师尊。我安排这些,说来也是要帮我师尊的忙,东殿下只需管着别让姬无忧死,残了瘫了,我都有办法治好他。
陌:[怕不是治好,是炼好。]
姬无忧:[一会儿得空,我就拉上雾行跑。]
陌:[你要跑去哪?去玄知那儿吗?玄知见你不学神降术,照样恼你,说不定比裴还狠。]
姬无忧一怔,因为这句要跑去哪,姬无忧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可以避难的地方。
哪怕轮回秘境也不再能供他躲藏,里边的白前辈也是不好惹的。
姬无忧没有家,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
[去哪儿不重要,你不是说裴师兄对雾行有杀心吗?]
姬无忧道:[我要保住我的朋友,总之,我们先逃。]
东冥王还在与裴推委。
“本王留他们在这儿不算什么事儿,不过本王可担不起你师弟伤残的责任,你最好也留下来,不然本王还是会把他们二位送回西域。”
裴不悦:“殿下可是不认这令牌。”
“本王正是看在这令牌,才愿留他们的。”东冥王噙着抹虚假的笑,有种敷衍的奉承。
“还是说,本王不顾你师父养伤不可打扰的口谕,替你问问你师父的决策?”
裴捏着拳头,用力搓了搓手指:“不必,东殿下繁忙,我自行留下来看管我师弟便是。”
大概是觉得被下了面子,裴刻意嘲讽:“东冥王殿下记得别总戴帽子,潮湿难长头发。”
原本是怕牵连才推诿的东冥王彻底冷下脸。
陌:[东冥王后脑有块没血肉的伤处,露着头骨,恢复不了,也长不了头发。]
[听闻东冥王不在乎自身模样。]姬无忧跟陌一起八卦:[但裴师兄也不能故意戳东冥王痛处呀,这太不尊重了。]
陌点评:[他师父身份高,不怎管他,其余冥界官员又太娇纵他了,你没见玄知两徒弟都这样嚣张跋扈,玄知就是不会教育孩子。]
显然东冥王也觉得裴被娇纵惯了,但他能坐到一域之主的位置,不用像一般的官员惯着裴,道了句“无理”,甩袖飞回天上座位。
裴不怕得罪东冥王,只认为自己扳回点脸面,正巧南域此时撤兵放弃关要,东冥王怕他们有诈,只派小部分队伍追击,裴对着雾行道:
“你不是能耐吗?你跟他们一起追过去,你敢吗?”
[下一页即将转线]
白穆打心底不觉得自己有错,听到龙圣音和晋宣这番话,存着股要证明自己的劲,拱手告退,直奔执法堂。
不久,有执法堂弟子面见龙圣。问询对白穆的处罚力度,一向淡漠处世的龙圣竟迁怒起那弟子,训斥一通才道:
“一般的程度还治得了他?!照仙道期最大承受力度罚!”
那弟子噤若寒蝉,临着要走,还捡了个被龙圣用力扔他脚边的玉简。
龙圣怒意丝毫未减地命令他带着玉简去找三长老,给白穆炼神窟配用阵法盘加料。
于是半个时辰后,受刑中的白穆,如同针扎的元神忽地一轻,意识由清醒转为昏沉。
苦撑片刻,最终仍是瘫倚于墙,陷入似梦似幻的法境。
………
白穆记不起自己是谁,对于面前跪着不停哭嚎的男子,白穆只觉得茫然。
抬头瞧了瞧四周,简陋土墙,家徒四壁,一张饭桌,一张板床,板床上面躺着具无头尸,床底隐约可见一黑发混着白发的的头颅。
白穆后退半步,蹙起眉头,察觉手里拎着什么东西,抬胳膊查看,竟是把血淋淋的大砍刀。
难怪面前男子边哭边求饶。
白穆把砍刀随手扔掉,男子被金属落地声吓得一激灵,更加鬼哭狼嚎起来。
“别叫了。”话出口,白穆为自己陌生的粗犷声音顿了一下。
还想着再问问情况,白穆这身体却不受控制道:“要怪,就怪你回来得不巧。”
“老子也只能送你父子俩团聚。”
言罢,从地上拾起砍刀,狠劲一挥。
人头滚落,白穆十分惊愕。
什么情况?他这身体居然另有其主?
白穆没有任何动作,可身体继续忙了起来,他先是把两颗人头打包,而后又找了许多块大石头一起放进包裹,趁夜深人静,抛入湖中。
午夜,白穆扛着一袋面,揣着十枚铜板,回到陌生住所。
直到上床躺下,白穆才又有了身体控制权。
白穆记忆不全,但十分清楚这不是自己身体,他讨厌方才的作为,起身出门,回到扔人头的湖,花了一个时辰把人头捞回来,趁天亮前摸回住所,把人头左一个右一个摆在枕头两边,眯着眼躺下。
日上三竿,一声粗犷惨叫惊动了不少邻里邻居。
有好事者跑到声源处房屋问询:
“石壮,你家出啥事儿了?”
更是有无理的进人家门闯进白穆所在房间。
“呀,石壮你这咋了?怎么脸色白成这样?”
白穆这身体,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石壮,手紧张地按着被子,也按着里面两颗人头,对邻居结巴道:“我,我做噩梦了。”
得知原因,人们觉得没趣,除开留下来跟门口编草筐的老太闲聊的婶子,其余都散去了。
石壮下床,去锅里取上还热乎的饭,满腹心事地吃着。
等他吃好,门口聊完天的老太一瘸一拐走回屋。
石壮忙上前搀扶老太,听见他喊老太“娘”,白穆才知晓他们关系。
意料之外的,石壮对自己娘颇为孝顺,在家的整一上午,都在照料老娘,又是帮着扫床,又是帮着熬药。
老太不仅腿脚不好,似乎还容易喘不上气,几乎不能做什么重活,不过好在能点火蒸干粮。
过午又吃了饭,石壮砍好柴火,背上了一个大包裹:“娘,我去城里做活了,今晚估计也早回不来,您早睡下,莫等我。”
老太拉着石壮,给其整理衣裳:“今年灾年,家家户户存粮越来越少,你这东家还能不拖你工钱,还时常给咱家粮食,是大好人,你可一定给人家好好做活。”
白穆默不作声,他可是知道自己这身体背的大包裹里到底是什么。
一把砍刀,一把斧子,两颗人头。
做活?
可笑至极,怕是烧杀抢掠,不让旁人活。
石壮告别老娘,出村子,在无人处拐上荒山,将人头砍至稀烂,只等野兽来帮他毁尸灭迹。
入夜,石壮果然又行偷盗之事,万幸这回主人家睡得沉,只丢了东西,没丢命。
等他回家睡下,白穆再次接管身体,带着刚偷来的米和铜板,凭下午时的见闻,找到了所谓的衙门,哪知晚间这小地方官员不管事,都不知在哪睡觉,白穆琢磨片刻,在衙门口摆开赃物,跪坐在其门前。
可惜石壮醒得早,睁开眼发现事情不对,着急忙慌回了家。
后来日子里,石壮白天孝敬老娘,半夜偷窃,被发现就杀人灭口,快天亮就把自己绑在床上。
白穆借床沿磨破过一回麻绳,再次千里奔波去衙门,可惜半路石壮就回神。
白穆也曾把床板卸下来,身上用铁链子系着大床板,试图砸某官员的门,也被石壮提前阻拦,背着床板又回了家。
石壮认为是他杀的人变成的鬼魂在报冤,可他半分没收敛,每次被白穆作弄过都破口大骂,毫无悔改之心。
好在白穆所作非无用功,世态炎凉,偷窃杀人之事日渐增多,白穆管控身体时异常的举动,已引起官员注意。
怎料,不等石壮被发现,石壮家中却出现变故。
同样是夜间,石壮偷窃完返家,疲惫得要回房睡觉时,余光却瞥见老娘房门口趴着个人。
困倦一扫而空,石壮扑过去,发现趴在地上的,正是自己的老母亲。
老人家身体憋不住尿,每回都半夜起夜。
十分明显,这晚是老人照常起夜却不慎脚绊着恭桶摔到地上了。
年纪大的老人摔一下可不得了,自己半天起不来,冬夜地上冷,原本就有心疾,易憋气,竟不知是冻死,还是因心疾而亡了。
石壮大哭起来,白穆再不用想方设法揭露他,石壮把老太下了葬,带着所有赃物,去衙门自首,他说出了每一家被他或偷或杀的门户。
行刑那天,所谓的县令姗姗来迟,坐到位子上,才擦去嘴角的油光。
石壮人头也落了地,比他之前砍下的每一个都掉得利落。
民众们叫着好,而白穆终于脱离这身躯,想起自己的一切。
“作何感想啊?”
白穆面前飘着一老太,正是石壮老娘的形象。
“没什么感想。”白穆冷笑:“若非要说有,我只能道作恶者未杀完全。”
“若我真是他,我要先查查他们说的粮食和赈灾银都去了哪儿。”
老太道:“石壮没那本事,他在荒年给足老母亲吃穿,已是他能做的最好的事。”
白穆:“那也不是他杀人的理由。”
“我还要问你,你又是哪来的魂魄?我师尊要你来教我道理的么?”
老太笑嘻嘻道:“是也不是,我是你们三长老阵盘所化之灵。”
老太变化成了娇娘子:“奉三长老之命,来帮你师父管管你。”
白穆拱手:“代我向三长老问好。”
娇娘子笑道:“你想继续新的幻境,还是醒来受罪?”
白穆正欲作答,娇娘子忽然面色一凛,束好的头发随气场散开,全身显现金色符文,朝上方怒喝:“什么东西?!胆敢擅闯我所掌管之法境?!!”
阵灵冲向上空,空间动摇,不出几息,阵灵居然败了。
原本充满仙灵气的空间消融,几只邪气所化的大手拽着白穆下坠。
一层又一层的幻境成实质牢笼一般将白穆围拢,直至完全覆盖。
幻境中的白穆不停被邪气缠绕,侵染,邪气引导他把他所认识的生灵杀了一遍又一遍,其中就包括他的挚爱音和天。
每当白穆冲出一层幻境,就又要体会一遍‘失控’杀死音和天的感觉。
可恶的闯入者发现音和天比旁的生灵更让白穆在意后,更加注重表现起音和天的死法,不仅要被杀,还得摔死吊死病死被咬死被挖心而死被压死被凌迟而死被活活打死……
白穆挣扎醒来,眼前隐约可见的雾气又要拖他入幻境,白穆被气得吐出口血,从储物戒找出以前沈思厌给自己的那枚水滴形玉石,不管幕后者听不听得见,满嘴鲜血,咬牙切齿道:“我会把你找出来,然后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回应他的是更加凶猛的幻境侵袭。
白穆盘坐念诀,手中玉石烫得他手滋滋冒白烟,可仍无法抵挡。
石窟外,正打算离开的李恭耽被那几声‘杀了你’震得停在原地,心中冷意在此刻彻底浸满,贯彻全身,他不可置信地回到窗边,正对上白穆充斥着杀意的眼神。
李恭耽不知,白穆根本已看不清周围环境,他的恨,并非在李恭耽所认为的生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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