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去八日。
八日中,白茶阁刺杀柳依依的行动皆以失败告终,反倒是知道自己被放弃的柳依依,竟成功抗住各种酷刑,一句有用的话也未曾说出口。
此时的冥界南域战火不断,东、西、北域全面封锁传送阵,只靠南域一方来的外界救兵,虽数量多但无地方地理优势,与原本的南域兵将一样被围攻的节节败退,整座南域,现仅剩一座城池与一道关要在负隅顽抗。
主持攻打反贼的东冥王稳坐浮空高座,笑眯眯看着下方远处各色灵力爆破交杂的战场,半只手都是白骨的手伸进袖袋中,取出枚橘子慢悠悠剥着吃,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也是第九日当天,裴学成了神降术,他那群被打服的信徒十分之惨,不仅死了三个,活着的许多都没一个人形的样子了。
不过裴自己也不好受,他没有玄知那样狠的心,据陌检测,实操这么多天残暴行为的裴,精神受到了非常大的损伤。
神降术的修成,对他和他的信徒来讲,皆是一种解脱。
所以在看到姬无忧、雾行和姬无忧未来的那群信徒其乐融融唱歌聊天时,连天做噩梦睡都睡不好的裴表现得格外生气。
我今日管不得任何命令,绝不能再让你继续荒废度日!裴带兵抓了姬无忧。
你总觉得自己有回旋余地,所以做事才不决绝,不逼你一把,你总这般死性不改,我今日就带你去绝路走一遭!
裴的手下修为都不低,反正姬无忧是挣脱不开的,姬无忧又想以理说服对方,不过不等他说话,雾行先冲了上来。
你们凭什么抓姬无忧?!把他放开!
裴毫不留情对着雾行就是一道水法攻击,雾行控风强行将法术偏移,很快接近姬无忧,正伸手要解救其之时,裴召唤利剑刺来。
雾行反应迅速,也取剑将剑打到一边,裴趁其挥剑时掐诀用水裹住雾行两腿猛一挥手,雾行顿时被拖向后方。
你是什么玩意?也配跟我作对。满脸嫌弃与厌恶,不停施加法术攻击,竟下了狠手。
然雾行风灵根并不被水灵根克制,且他修为与裴同级,不仅用风挣脱水流,还御空躲开了所有攻击。
你太没礼数了!你师父就不教你讲理吗!雾行气道。
礼你**我*。裴打手势让闲着的手下一同上手:还敢拿我师父压我?你主子姬无忧叫我声师兄我就有权管教他,你又算什么!
拗不过人手多,雾行还是被左一个右一个裴的手下钳住,裴上前狠狠打雾行一巴掌。
废***!
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姬无忧着急了:师兄,别打他,您有何安排,让我做就是了,与雾行无关啊!
裴道:无关他还凑上来?欠打的玩意,给他关起来!
后半句话是对手下说的,多亏雾行在西冥有官职在身,不然裴不介意杀鸡儆猴。
雾行大喊:你这是越权!
分明记录姬无忧的卷宗里都有表明,只有西冥王殿下有处置姬无忧的权力,我虽不算什么,但你也没资格动他!
裴冷眼扫回来:我怎么动他了?我带我师弟出去玩玩,找点刺激,帮他突破神降术瓶颈,怎了?有什么问题?
雾行不停挣扎:你有本事也带着我呀!不敢让我一起去,还不是心虚要做什么亏心事!
姬无忧无奈道:你别去了,我不会有事的,你在这儿等我回...
话没讲完,裴已经拍板:好啊,那就带上你。
裴看雾行不顺眼许久了,且对方今天还如此冒犯他,他正愁没机会杀对方灭口。
姬无忧:师兄,他...
裴恶狠狠道:别给他讲情了,你今天自身难保。
雾行挨过打,还有心对姬无忧笑:姬无忧,说好了的,你去哪儿都带我一起。
姬无忧道:...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儿。
裴嗤笑不语,将一人一魔送至冥界南域。
也就是,东、南、北域军队围剿叛贼南冥王的前线战场。
望着前方混乱血腥的场面,陌都不高兴了:[神降术进度已过大半,他带你来这里浪费时间。]
[却也不怪师兄。]姬无忧道:[他看不到那些修士的好感度和估算进度条。]
陌:[你同他解释了一路,他完全不理,他这也是在怀疑我的精确计算结果。]
[他带你来这危险地界,必定也要被罚。]
陌哼声。
[不过你也该被他这样不讲理的治治。]
裴自身有正事,带姬无忧雾行面见东冥王。
很明显,他要把姬无忧和雾行丢在这儿。
见过东冥王殿下。裴先行拱手。
东冥王笑着从座椅御空而下,客套道:裴大人,许久不见。
落地站定,东冥王看着被押在一旁的姬无忧和雾行,问道:裴大人这是——?
裴便也指着那两个:殿下,他们想来战场历练,务必安排他们些事,哪怕冲锋陷阵也未尝不可。
东冥王并非傻子,收回笑容:若本王没瞧错,这位魔族是你师父新收弟子姬无忧吧?
若你师弟在本王这儿出个好歹,你师父能饶过本王么?
裴早知他要回绝,拿出块特质令牌:见此令牌,如见我师尊。我安排这些,说来也是要帮我师尊的忙,东殿下只需管着别让姬无忧死,残了瘫了,我都有办法治好他。
陌:[怕不是治好,是炼好。]
姬无忧:[一会儿得空,我就拉上雾行跑。]
陌:[你要跑去哪?去玄知那儿吗?玄知见你不学神降术,照样恼你,说不定比裴还狠。]
姬无忧一怔,因为这句要跑去哪,姬无忧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可以避难的地方。
哪怕轮回秘境也不再能供他躲藏,里边的白前辈也是不好惹的。
姬无忧没有家,没有属于自己的地方。
[去哪儿不重要,你不是说裴师兄对雾行有杀心吗?]
姬无忧道:[我要保住我的朋友,总之,我们先逃。]
东冥王还在与裴推委。
“本王留他们在这儿不算什么事儿,不过本王可担不起你师弟伤残的责任,你最好也留下来,不然本王还是会把他们二位送回西域。”
裴不悦:“殿下可是不认这令牌。”
“本王正是看在这令牌,才愿留他们的。”东冥王噙着抹虚假的笑,有种敷衍的奉承。
“还是说,本王不顾你师父养伤不可打扰的口谕,替你问问你师父的决策?”
裴捏着拳头,用力搓了搓手指:“不必,东殿下繁忙,我自行留下来看管我师弟便是。”
大概是觉得被下了面子,裴刻意嘲讽:“东冥王殿下记得别总戴帽子,潮湿难长头发。”
原本是怕牵连才推诿的东冥王彻底冷下脸。
陌:[东冥王后脑有块没血肉的伤处,露着头骨,恢复不了,也长不了头发。]
[听闻东冥王不在乎自身模样。]姬无忧跟陌一起八卦:[但裴师兄也不能故意戳东冥王痛处呀,这太不尊重了。]
陌点评:[他师父身份高,不怎管他,其余冥界官员又太娇纵他了,你没见玄知两徒弟都这样嚣张跋扈,玄知就是不会教育孩子。]
显然东冥王也觉得裴被娇纵惯了,但他能坐到一域之主的位置,不用像一般的官员惯着裴,道了句“无理”,甩袖飞回天上座位。
裴不怕得罪东冥王,只认为自己扳回点脸面,正巧南域此时撤兵放弃关要,东冥王怕他们有诈,只派小部分队伍追击,裴对着雾行道:
“你不是能耐吗?你跟他们一起追过去,你敢吗?”
[下一页即将转线]
白穆打心底不觉得自己有错,听到龙圣音和晋宣这番话,存着股要证明自己的劲,拱手告退,直奔执法堂。
不久,有执法堂弟子面见龙圣。问询对白穆的处罚力度,一向淡漠处世的龙圣竟迁怒起那弟子,训斥一通才道:
“一般的程度还治得了他?!照仙道期最大承受力度罚!”
那弟子噤若寒蝉,临着要走,还捡了个被龙圣用力扔他脚边的玉简。
龙圣怒意丝毫未减地命令他带着玉简去找三长老,给白穆炼神窟配用阵法盘加料。
于是半个时辰后,受刑中的白穆,如同针扎的元神忽地一轻,意识由清醒转为昏沉。
苦撑片刻,最终仍是瘫倚于墙,陷入似梦似幻的法境。
………
白穆记不起自己是谁,对于面前跪着不停哭嚎的男子,白穆只觉得茫然。
抬头瞧了瞧四周,简陋土墙,家徒四壁,一张饭桌,一张板床,板床上面躺着具无头尸,床底隐约可见一黑发混着白发的的头颅。
白穆后退半步,蹙起眉头,察觉手里拎着什么东西,抬胳膊查看,竟是把血淋淋的大砍刀。
难怪面前男子边哭边求饶。
白穆把砍刀随手扔掉,男子被金属落地声吓得一激灵,更加鬼哭狼嚎起来。
“别叫了。”话出口,白穆为自己陌生的粗犷声音顿了一下。
还想着再问问情况,白穆这身体却不受控制道:“要怪,就怪你回来得不巧。”
“老子也只能送你父子俩团聚。”
言罢,从地上拾起砍刀,狠劲一挥。
人头滚落,白穆十分惊愕。
什么情况?他这身体居然另有其主?
白穆没有任何动作,可身体继续忙了起来,他先是把两颗人头打包,而后又找了许多块大石头一起放进包裹,趁夜深人静,抛入湖中。
午夜,白穆扛着一袋面,揣着十枚铜板,回到陌生住所。
直到上床躺下,白穆才又有了身体控制权。
白穆记忆不全,但十分清楚这不是自己身体,他讨厌方才的作为,起身出门,回到扔人头的湖,花了一个时辰把人头捞回来,趁天亮前摸回住所,把人头左一个右一个摆在枕头两边,眯着眼躺下。
日上三竿,一声粗犷惨叫惊动了不少邻里邻居。
有好事者跑到声源处房屋问询:
“石壮,你家出啥事儿了?”
更是有无理的进人家门闯进白穆所在房间。
“呀,石壮你这咋了?怎么脸色白成这样?”
白穆这身体,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石壮,手紧张地按着被子,也按着里面两颗人头,对邻居结巴道:“我,我做噩梦了。”
得知原因,人们觉得没趣,除开留下来跟门口编草筐的老太闲聊的婶子,其余都散去了。
石壮下床,去锅里取上还热乎的饭,满腹心事地吃着。
等他吃好,门口聊完天的老太一瘸一拐走回屋。
石壮忙上前搀扶老太,听见他喊老太“娘”,白穆才知晓他们关系。
意料之外的,石壮对自己娘颇为孝顺,在家的整一上午,都在照料老娘,又是帮着扫床,又是帮着熬药。
老太不仅腿脚不好,似乎还容易喘不上气,几乎不能做什么重活,不过好在能点火蒸干粮。
过午又吃了饭,石壮砍好柴火,背上了一个大包裹:“娘,我去城里做活了,今晚估计也早回不来,您早睡下,莫等我。”
老太拉着石壮,给其整理衣裳:“今年灾年,家家户户存粮越来越少,你这东家还能不拖你工钱,还时常给咱家粮食,是大好人,你可一定给人家好好做活。”
白穆默不作声,他可是知道自己这身体背的大包裹里到底是什么。
一把砍刀,一把斧子,两颗人头。
做活?
可笑至极,怕是烧杀抢掠,不让旁人活。
石壮告别老娘,出村子,在无人处拐上荒山,将人头砍至稀烂,只等野兽来帮他毁尸灭迹。
入夜,石壮果然又行偷盗之事,万幸这回主人家睡得沉,只丢了东西,没丢命。
等他回家睡下,白穆再次接管身体,带着刚偷来的米和铜板,凭下午时的见闻,找到了所谓的衙门,哪知晚间这小地方官员不管事,都不知在哪睡觉,白穆琢磨片刻,在衙门口摆开赃物,跪坐在其门前。
可惜石壮醒得早,睁开眼发现事情不对,着急忙慌回了家。
后来日子里,石壮白天孝敬老娘,半夜偷窃,被发现就杀人灭口,快天亮就把自己绑在床上。
白穆借床沿磨破过一回麻绳,再次千里奔波去衙门,可惜半路石壮就回神。
白穆也曾把床板卸下来,身上用铁链子系着大床板,试图砸某官员的门,也被石壮提前阻拦,背着床板又回了家。
石壮认为是他杀的人变成的鬼魂在报冤,可他半分没收敛,每次被白穆作弄过都破口大骂,毫无悔改之心。
好在白穆所作非无用功,世态炎凉,偷窃杀人之事日渐增多,白穆管控身体时异常的举动,已引起官员注意。
怎料,不等石壮被发现,石壮家中却出现变故。
同样是夜间,石壮偷窃完返家,疲惫得要回房睡觉时,余光却瞥见老娘房门口趴着个人。
困倦一扫而空,石壮扑过去,发现趴在地上的,正是自己的老母亲。
老人家身体憋不住尿,每回都半夜起夜。
十分明显,这晚是老人照常起夜却不慎脚绊着恭桶摔到地上了。
年纪大的老人摔一下可不得了,自己半天起不来,冬夜地上冷,原本就有心疾,易憋气,竟不知是冻死,还是因心疾而亡了。
石壮大哭起来,白穆再不用想方设法揭露他,石壮把老太下了葬,带着所有赃物,去衙门自首,他说出了每一家被他或偷或杀的门户。
行刑那天,所谓的县令姗姗来迟,坐到位子上,才擦去嘴角的油光。
石壮人头也落了地,比他之前砍下的每一个都掉得利落。
民众们叫着好,而白穆终于脱离这身躯,想起自己的一切。
“作何感想啊?”
白穆面前飘着一老太,正是石壮老娘的形象。
“没什么感想。”白穆冷笑:“若非要说有,我只能道作恶者未杀完全。”
“若我真是他,我要先查查他们说的粮食和赈灾银都去了哪儿。”
老太道:“石壮没那本事,他在荒年给足老母亲吃穿,已是他能做的最好的事。”
白穆:“那也不是他杀人的理由。”
“我还要问你,你又是哪来的魂魄?我师尊要你来教我道理的么?”
老太笑嘻嘻道:“是也不是,我是你们三长老阵盘所化之灵。”
老太变化成了娇娘子:“奉三长老之命,来帮你师父管管你。”
白穆拱手:“代我向三长老问好。”
娇娘子笑道:“你想继续新的幻境,还是醒来受罪?”
白穆正欲作答,娇娘子忽然面色一凛,束好的头发随气场散开,全身显现金色符文,朝上方怒喝:“什么东西?!胆敢擅闯我所掌管之法境?!!”
阵灵冲向上空,空间动摇,不出几息,阵灵居然败了。
原本充满仙灵气的空间消融,几只邪气所化的大手拽着白穆下坠。
一层又一层的幻境成实质牢笼一般将白穆围拢,直至完全覆盖。
幻境中的白穆不停被邪气缠绕,侵染,邪气引导他把他所认识的生灵杀了一遍又一遍,其中就包括他的挚爱音和天。
每当白穆冲出一层幻境,就又要体会一遍‘失控’杀死音和天的感觉。
可恶的闯入者发现音和天比旁的生灵更让白穆在意后,更加注重表现起音和天的死法,不仅要被杀,还得摔死吊死病死被咬死被挖心而死被压死被凌迟而死被活活打死……
白穆挣扎醒来,眼前隐约可见的雾气又要拖他入幻境,白穆被气得吐出口血,从储物戒找出以前沈思厌给自己的那枚水滴形玉石,不管幕后者听不听得见,满嘴鲜血,咬牙切齿道:“我会把你找出来,然后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回应他的是更加凶猛的幻境侵袭。
白穆盘坐念诀,手中玉石烫得他手滋滋冒白烟,可仍无法抵挡。
石窟外,正打算离开的李恭耽被那几声‘杀了你’震得停在原地,心中冷意在此刻彻底浸满,贯彻全身,他不可置信地回到窗边,正对上白穆充斥着杀意的眼神。
李恭耽不知,白穆根本已看不清周围环境,他的恨,并非在李恭耽所认为的生灵身上。
【下一页即将转线】
N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