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什么都没做呢?”百掌柜虚握成拳放在自己的心脏处,“我试了许多次......才终于找到了最好的办法。”
“只要找到她的心,我就能让她活得比从前还要好。”
他脸上隐隐带有疯狂:“有一个赌鬼爹在,金银珠宝、良田千亩又如何能让她衣食无忧?她只能摆脱父亲才能真正的好过!”
“那个家能给迟儿什么东西,她死了我可以重聚身体将她复活,真正意义上的新生!可是明明到了最后一步,我却找不到她的心......明明只差这一步了!”
“我知道这是她在怨我,觉得我狼心狗肺。”百掌柜嘴角微微扬起,笑的凄然,满目绝望,“我只是想让她好过。我只是......”
“想要她复活啊。”
习星渊眼底闪过抹复杂。
从百掌柜话里,一行人已经猜到了迟儿之死的来龙去脉。
“诚然,迟儿的爹是她痛苦的来源。”习星渊抿唇,“但你又如何能替一个只有五岁神智的孩童作出选择。百掌柜,你问也不问就替一个人决定了生死,你真的尊重她吗?”
“我问过。”百掌柜突然冷静了下来,“我问过迟儿。”
一旁的温吟知问道:“你是如何问的?”
孩童哪懂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迟儿怎么可能会像百掌柜说的那样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去回答。
果然,百掌柜回道:“我问她,想不想要快乐。”
景柳惊讶出声:“你用这样的问题就决定了让迟儿去死?!你就拿这么引人误会的话去哄骗一个天生痴傻的小姑娘?!”末了她愤恨道,“你这和送人去死有什么区别!人都被害死了你还在这讲什么想要她好这样的漂亮话?她是你杀死的!”
“你说的对,迟儿是被我杀死的。我亲手将她送上死路,可笑的是,最后看到她躺在万蛇窟的时候,我竟然才发现是我错了。”百掌柜自嘲道,“一只妖,居然妄图去理解人类的想法。”
人之所以叫人,是因为人类有复杂的情绪,人类总会在困境中顽强生长。
直到迟儿被啃食,冷漠无情的蛇妖才终于体会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懊悔。
恼自己成了妖还保留着兽类无视纲常的特性。
悔自己居然真的让一个生命消失。
“那么一个干净的人,就这么被我毁掉了。明明是她救了我,我却让她尸骨不全、魂魄难息。”
“她不愿见我......还真是罪有应得。”
说到这他蓦然停住,目光落在画卷上,语气中带着难以忽视的眷念:“居然真的让她找到了。”
“......迟儿。”
手触碰到画卷时,幽光如线缠绕在百掌柜的手臂上。
绿色的法阵凝聚成形。
原本空荡荡的大厅倏然冒出许多暗红的根须,纠缠翻涌形成山峦河流。
红光有一瞬闪耀得令人睁不开眼。
飞鸟振翅中大堂展露出别致的风景,无数粉色的桃花自光中盛开,流水潺潺,落花满庭。
空中忽生出股桃花清雅的香味。
睁开眼的众人最先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粉色。
桃花顺着蜿蜒而清澈的河流开了十里有余。
最引人注意的是不远处那棵挺直的柏树。
树下立着一个姑娘,幽光将她的轮廓描绘出来。
白底的长裙上,是大片桃花刺绣,从腰际延伸到裙摆处,宛如将满山最娇艳好看的桃花点缀在姑娘的身上。额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刚好露出那双因惊讶而灵动黑亮的杏眼。
察觉到四周环境突然的变化,云辞回头,看到了原本应该等在画卷外的明溪几人。
百掌柜那条尾巴已经变作双腿,正站在云辞身后,越过她看向桃树下的迟儿。
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他仿佛是怕所见皆是一场梦,小心翼翼地盯着身前的姑娘看。
开口时声音压了又压:“迟儿啊......”有泪落下,百掌柜努力挤出抹温柔的笑意,“好迟儿,过来,让我看看你。”
说话间,迟儿已经张开双臂,袖间夹杂着落花朝着百掌柜怀中扑过去:“阿爹!迟儿找到你啦!”
没有想象中那样被爹爹接住。
迟儿收拢的双臂只抱住了自己。
百掌柜立在原地的身形被这突然的动作击散,一瞬间如流萤飞舞,又似山间云雾。
化作无数流光散在她的怀中。
迟儿停住脚步,抬头去看半空逐渐消散的流光,再开口时已经带上了哭腔:“姐姐,我爹爹呢?”
这场面云辞也没想到。
在她的猜测中,抱不住人的应该是身为魂魄的迟儿。
云辞垂下眼,想要验证一下自己能不能摸到魂体。
在环境变化的同时,原本像是纸人一样的四人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所以云辞很容易就握住了迟儿的手。
并没有想象中的阴冷僵硬。
掌中的手臂温润似玉,那双手的手指上,茧子都薄的可以忽略不计,身上也没有灵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只除了......
摸不到迟儿的脉搏。
说明这人确实已经死了。
没有心跳,但依旧能和生人一样活蹦乱跳。
百掌柜说的故事里,迟儿是个天生痴傻、过得凄苦的姑娘。
可迟儿却喊着百掌柜爹爹,玩了一天捉迷藏。
两边说法不一致,身为魂体的迟儿拥有着与生人无异的身体。
云辞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这般想着,她迟疑开口:“你......”
“哗啦——”
身旁的河流突然冒出一条浑身幽绿的巨蛇。
三角形的头颅和尖锐的泛着幽光的獠牙,彰显着这是条毒蛇。
弓身想要袭击人的动作被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及时阻挡。
血色刹那染红了水面。
似乎遭受了巨大的折磨,河中的蛇不停翻滚,发出刺耳的声音。
护在云辞身后的迟儿,脸上疑惑的表情在抬眼看到蛇后瞬间变得惊恐。
她抬手捂着自己的头,白皙的脸上冒出许多红痕。
像有桃花在她身上一朵朵绽放。
“好痛......”迟儿哭道,“我头好痛。”
红色丝线如蛛网蔓延全身。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最后喃喃道:“姐姐......蛇咬的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