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身后花枝上折了朵开的正艳的牡丹花,递给了姳娘:“卿卿认识我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吗?”
花香扑鼻,却不及女人容貌娇艳。
姳娘接过花,将它轻轻簪在鬓边,嗔怪道:“可是我见多了男子,他们的脾性我一清二楚。你也是男人,我怎么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是不是在哄我?”
“若是这样能让卿卿高兴,我多说几句又有什么关系?”高五郎依旧温柔含笑,双手捧在胸前,做出剜心的动作,“卿卿就该掏出我的心好好瞧瞧,它可是见着你就狂跳不止呢?”
“冤家。”姳娘将梳子丢进妆台上,站起身来笑骂道,“你以为你跟我一样有一颗不会跳的心呢?”
高五郎从窗外探进半边身子,将姳娘拢在身前的长发撩起一缕,和自己的绑在了一起:“卿卿非人,又怎么会变老呢?反倒是我觉得惶恐。”
垂着眼瞧着绑发的动作,姳娘问道:“你惶恐什么?”
“你说的这话何尝不是在吓我?”高五郎将那打了结的发丝握在手中,“色衰而爱弛,变老的是我。看着我头发渐渐花白,姳娘会变心吗?”
“等你老了走不动道了,春日不能陪我放风筝的话,”姳娘撑着桌子,借由着这样的姿势将两人的距离拉近,笑道,“那就没趣了。”
姳娘将打结的发丝两端划断,塞进高五郎胸膛。
染了红色的长甲顺着他的衣领一路往上,抚过上下滑动的喉结,在脖颈间留下一条暧昧的红痕。
最后轻轻勾住了他的下巴:“你们人间有个词叫做结发夫妻。”
“五郎,我有个法子,只需要你立一个永不变心的誓言,你就可以不用变老、并且和我做一对永远恩爱的夫妻。”
“你愿不愿意?”
提起剜心想到过去的高五郎那颗心因恐惧跳的飞快。
书生与女妖的扮演终于让她感受到了快意。
如果这样的日子长长久久下去,或许她胸膛那颗心真的能跳动起来也说不定。
借着戏言,姳娘问高五郎要不要永远。
当然,心都不会跳的她,哪里会有真心?
所谓要一句永不变心的誓言,不过指的是她想要长久的亲临其境。
姳娘将碎发别到耳后,冰凉的指尖碰到了新簪的花。
“结发这场戏我很满意,让我真的心动了一瞬。果然话本子还是要真人来演绎才有趣。”
牡丹花飞快衰败,颜色变得枯黄,再也没有刚才的娇嫩。
演得高兴,报酬自然少不了:“你害怕变老、害怕死去,是吗?”
演完戏之后,高五郎没了术法支撑,老态在妆台上的铜镜中被真实的映射出来。
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和苍苍白发。
姳娘也在看铜镜:“你已经老了呢。”
高五郎狼狈地别开眼,不去看铜镜中的自己:“姳娘,我当然不会变心。”
“是吗?”姳娘笑的渗人,“我想你大概忘记了金殿那次警告。要不要我提醒你?”
这些日子里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总喜欢用指甲点在高五郎胸膛上。
死了几次的人面对自己会死这个可能,总归是害怕的。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能通过男人的颤抖,产生自己心也在跳动的错觉。
“近日我听了些令我不太高兴的消息。城西那个庄子藏着的王姑娘,我怎么瞧着......有些像当初你父亲给你指婚的那位?”
颤了又颤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她,她是被家中赶出来的,我和她没有什么。真的......我只是给她一个住所!”
“是吗。”姳娘垂眼盯着高五郎,脸上带着笑,“一个被退婚的姑娘,在人间应该早就被吊死了吧?怎地还能活着,怎么就这么巧流浪到了你身边,还得了你庇护。”
果然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永远喜欢一个人。
姳娘忽然对这场游戏感到了厌倦。
该结束了。
“城里那些人打算为我们举办一场昏礼。”她想了想,“这样吧,就在那日,你发一个誓。咱们将这个故事书写一个完美结局后,我就放你和你那位王姑娘双宿双飞。”
高五郎惊讶地抬头看她,她笑:“而且,你们两人会青春永驻。这便是这场戏码结束后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