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离开之后。
周正初发现母亲又对他爱搭不理的,不过可能是她心情很好的缘故,也没有给他脸色看。
他递过去的药,更是乖乖的给喝了。
她安安静静的时候往往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会儿正是春天,夜里冷,不能出去,她就趴在玻璃窗上看院子里的风景。
一棵树,一枝花,一阵匆匆而过的风。
可能都比坐在她身边的他,要能勾起她的兴趣得多。
周正初望着母亲的侧脸,她的眼睛贴着玻璃,也不嫌冷,眨巴眨巴眼,好像这样能看得清楚。
过了会儿,又哈了哈气,再用餐巾纸擦了一遍。
院子里种的都是她喜欢的花,种子是周正初从农学院教授那里拿来的,培育起来的品种会比外面的更漂亮一些。
花房里还有一堆无法被风雨摧残的娇嫩花枝。
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娇弱,但是根茎又带着刺。
她看够了玻璃窗外的风景,就扭过了脸,好像终于想起来了他的存在。
“你不用去上学吗?”
她又忘记了。
或者说上午她也根本就没有仔细听。
周正初不厌其烦道:“我快毕业了。”
姜玥点了点头,好像想起来了这么回事,她忽然间开了口:“我和你爸爸是同学。”
高中同学。
她记得可清楚了。
唔,真好。
她和她老公就是校园走进婚纱的童话故事呀。
周正初知道,她时常会对他说起这件事,一遍遍的恨不得揉开那些细枝末节告诉他,父亲很爱她。
她穿得单薄,周正初帮她裹上了披肩,过了会儿,他开了口:“下个月十五号是我的毕业典礼。”
月底,母亲才要出国看病。
十五号,还是有空的。
女人装作听不懂。
周正初看着她的眼睛,懵里懵懂的双眸,看起来还像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一点儿岁月的痕迹都没有。
他抿直了唇线,低声问:“您能来吗?”
她其实很想出门的,待在家里的时间久了也会觉得无聊,尤其是丈夫出差不能回家的时候。
她的情绪也会变得不那么稳定。
容易生气,也特别喜欢发脾气。
过了会儿,还没得到回答的漂亮青年擅自替她做了决定:“我那天带您去学校。”
顿了顿,他说:“会有您最爱吃的冰淇淋。两个。”
她很好哄,很容易骗。
…
很快就到了周正初大学毕业的那天,京大的毕业典礼很隆重,能考上京大的学生万里挑一,顺利毕业的更是不简单。
周正初早上就将母亲叫了起来,她在车里睡了一路。
等到了学校,还没睡醒。
她像个睡美人。
但是周正初不希望他的母亲是睡美人,学校里人很多,下了车,他帮她戴好了帽子。
她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手,像只被放归山林的小鸟。
她太漂亮,太精致,只要出现在人群中就会吸引到周围的目光,一道道的,或惊艳,或羡慕。
周正初哪怕遭受到她的冷眼,也还是带着她去了礼堂。
礼堂里坐满了即将毕业的学生,前面两排是学校的领导和教授。
周正初的舅舅也位列其中。
当年是京大最年轻的教授,如今也是京大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
只是这些年,他的舅舅和母亲,并没有什么联络。
关系生疏,见了面也会吵架。
每次舅舅都会被气得冷面离去。
周正初今天得代表毕业生上台演讲,他放心不下母亲,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室友,再三叮嘱:“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我的母亲。”
几个人面面相觑,随后竖起手指来保证绝对替他看好人。
他们刚才也看直了眼睛,周正初的母亲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年轻,就是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冷着小脸,也不说话。
等周正初走了之后,她忽然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放大的精致小脸,漂亮的让他们倒吸一口气。
只见她神色认真,说着坏话:“他不喜欢我的。”
“他在家里会虐待我。”
“因为我虐待过他。”
室友几个哪敢吱声。
女人手里还有她儿子刚刚给她买的热奶茶,她咬着吸管,接着说:“唔,我记得他小时候会泪汪汪看着我哭,现在都不会哭了,好没意思。”
说着她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她放下奶茶,接起电话,声音娇娇的,很甜很好听。
对面似乎是她的丈夫。
“我在学校里,不认识路,也不认识人,有点害怕。”
“你要来接我的。”
“要快一点。”
几人也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过了会儿,看见她挂了电话,又捧着奶茶慢慢的喝着。
台上已经开始做演讲。
先上台的是法学院的一名女同学,拿美国藤校的offer,还有全额奖学金。
她讲完之后,很快就下了台。
紧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声,年轻俊朗的青年西装革履走上演讲台,平时再怎么矜持的女同学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聚精会神盯着台上的人。
颜值逆天,家世又极好。
个子高,腿又很长。
青年身上穿着手工定制的黑西装,头发随意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鼻梁挺拔,架着眼镜。
他淡淡朝底下看了眼,仿佛都能听见众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周正初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母亲身上,她捧着奶茶正喝得起劲儿,眼睛偶尔朝台上看一眼。
不怎么认真。
应该也不会听他在台上说了什么。
周正初的演讲很简短,下台的时候还是收获了剧烈的掌声,他一步步走到母亲身边,坐回自己的位置后,偏过脸同另一侧的室友低声道谢。
室友挠了挠头,“不客气不客气。”
她的奶茶已经喝完了,一杯草莓麻薯见了底,似乎还没喝够,舔了舔唇,扭过脸来,理所当然的指派她的儿子:“再去给我买一杯。”
青年皱眉:“医生说您不能喝太多。”
他看起来好说话,似乎对她百依百顺,但是她也不是傻子,知道她这个儿子不好骗,怎么说都不听。
她又看向儿子的几个室友,已经装起了可怜,栽赃陷害的话张口就来:“你们看,我就说他会虐待我吧。”
室友他们:“……”
只能尴尬的笑了笑,不好做声。
她做坏事没有心理负担,也不知道什么是坏,什么是好,只有她想不想做,全凭自己的心思。
她不打算再对儿子摇尾乞怜,还不如求别人。
于是她看着右手边的几个男孩,“你们能借我一点钱吗?我可以用我的项链来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