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寂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她扭扭捏捏的走到他旁边。
这会儿毕竟在周寂面前,她还是装一下贤妻良母好了,才不是她真的有多关心他呢。
她走到他身边,好像很好奇:“你生了什么病?很严重吗?会不会死啊?”
她这样问,看起来好像是纯粹出于好奇。
周正初想了想,低声说:“不严重,不会死的。”
她噢了噢,“不会死也挺好的。”
她接着又嘟嘟囔囔:“我可不想再生个孩子,生孩子很痛的,而且生出来的小孩也不一定听话懂事,那就更麻烦了,像是养了个白眼狼。”
她生怕他听不懂,等说完似乎又有点后悔,他现在都是个病人了,她怎么能这么残酷的对待一个病人呢。
起码也应该等他病好之后。
于是她就又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可能是看他也没生气,慢慢又壮起了胆子,试探性的看着他问:“你不用上学吗?”
他还没回答。
她又自顾自的点点头:“生病了也挺好的,就不用上学了。”
周正初抿直了唇:“母亲,我已经毕业了。”
她又不记得了。
她啊了声,“是吗?你没和我说呀。”
她任性的把锅推到他身上,接着似乎是试图挽回一点颜面,她又说:“那你有选好的大学吗?想好了读什么专业吗?”
周正初默了默,母亲的记忆也很奇怪,有些时候能记得住,有时候又忘得很快。
但是有一点。
对她有一点儿不好,说了一句她不爱听的话,她都能记得牢牢的。
周正初说:“还没选好,等选好了我告诉您。”
母子俩聊天的短暂时间,周寂已经办完了入住手续。
酒店的位置也很好。
纽约的市中心,几十层楼高,窗外就是曼哈顿的夜景。
周寂提前打电话和医生沟通,他在阳台上,时不时也得回头看一眼。
她穿着他的衬衫,光着腿躺在沙发里,一会儿没回头看,就看见她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瓶红酒。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开了红酒,抱着瓶子仰头就喝。
酒量又不好,喝了没多少,一张脸就红红的,像是染了几分春色。
她醉醺醺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周寂用英文同手机那头的男人说了句抱歉,随后就挂断了电话,他回了客厅,看着沙发上的人,有几分无奈的叹了叹气。
周寂揉了揉眉心,轻轻抬起她的小脸,粉粉白白的,娇嫩香软,像是被酒气蒸得熟透了似的。
周寂咽了咽喉咙,忽然之间,就生出了想要亲一亲她的欲望。
他低头,亲了她一下。
她看起来很高兴,眼睛亮了亮,整个人都生动了不少,她一把反手捉住他的手,嘟起来了嘴巴软软嫩嫩,她小声的嘀咕,“你为什么要亲我呀?”
她说着又很开心的笑了起来:“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周寂摸了摸她的脑袋,看了眼红酒瓶,然后慢慢将酒瓶从她怀里抽了出来。
“生着病,不能喝酒。”
她蹙起眉头,“生病的又不是我,是我们的儿子。”
她接着说:“他不能喝,但我可以呀。”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生病了。
她觉得她很幸福。
*
和医院预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她昨晚喝了酒,睡得早但是今天有点起不来。
周寂把她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她还哼哼唧唧不太情愿,本能的继续往被窝里钻。
周寂耐着性子替她捋好头发,又面不改色帮她穿好了衣服,抱着才清醒的人下了楼。
到了医院,先是常规的检查。
然后再上各项仪器。
私立医院,只要有钱就有高效。
很快就拿到了结果,和国内的检查结果相差无几。
看不出有任何大的异常。
数值都是很正常的。
但是渐趋衰弱的身体无法阻止,也无法逆转。
这种衰败是无形的。
也没有原因。
她在医院里,还很不满,嘀嘀咕咕说生病的又不是她,怎么她还要做检查。
不过她看见周寂和她儿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抱怨的话也就不想说了。
怕说的多了。
周寂心情更差的话,牵连到她可怎么办?她又不傻。
在周寂面前,她对周正初态度总是不错的,装得像模像样。
她看着周正初,问:“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是结果不好吗?”
周正初看着她就想起了医生的话。
对寿命有影响。
但也没有那么大的影响。
只是可能寿命比普通人短一些。
周正初以前觉得自己恨死她了,恨她对自己的残忍,但是听见医生的诊断的那一刻,他的心脏痛得像蜷了起来。
他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不开心。”
她噢了噢,也不知信没信。
周寂并不打算在美国多留,她住的不是很习惯,回国的前一天,她拉着他去了商场,买了很多很多东西。
衣服、裙子、高跟鞋还有很多漂亮的包。
到最后逛的累了,都有点走不动路。
她让周寂背他,乖乖趴在他的背上,本来已经打算回去了又指挥周寂去了一家男装店。
周寂看了她一眼,她挪开了眼,摸了摸鼻子,小声地说:“我要买西装。”
周寂问:“买给谁。”
她连名带姓:“周正初呀。”
她挑选了一套高级定制款的西装外套,但是又不知道尺码合不合身。
她求救一样的看向她的丈夫。
周寂报了尺寸,她叫店员包装好,随后就买了单。
周寂随口问:“怎么突然给他买东西了?”
她很少给周正初买什么。
这些年加起来,屈指可数。
她轻轻啊了声,有点不好意思,又很理直气壮:“他生病了,很可怜的。”
“虽然他总是对我很坏,但我才不和病人计较,就当送给他读大学的礼物好了。”